作为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医生这书他已经倒背如流了。他斜睨了一眼就着被魔力放大的月光看书的红发少年,开口说道:“这应该已经是生物AP课程的参考书籍了,我看你好像有点偏科……你想学生物学?或者以后更进一步,学医学?”
后者认真看书,头也不抬:“我本来就是医生,如你所见,瘟疫医生。只不过你们这个时代想要从事老本行太麻烦了而已。”
和医生所具备的社会地位所对等的是严苛的考核制度,按照卡奥斯如今被按头成为高中生的境况,他需要先在高中拿到足够漂亮的Gpa和优秀前辈的推荐信,然后成功晋升入排位靠前的大学,在学习完生物学知识之后更进一步地学习医学。
知道对方兴许是数百年前的知名魔法师,斯特兰奇的嘴角抽搐了了一下,对于卡奥斯这种认真研读现代生物学知识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个年代的医生大都应该被称之为巫医,治疗手段格外奔放,动辄就采用放血、催吐和灌肠之类的原始手段,间或夹杂着女巫用魔药治病药到病除的传说,史蒂芬·斯特兰奇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这之中属于哪一种,就卡奥斯的自信和他清除诅咒的做法来看,看样子应该是后者。
在卡玛泰姬里,名义上的导师和当事人根本不承认的学徒保持着底线程度的互不干涉。斯特兰奇偶尔会像调用数据库一般咨询卡奥斯一些神秘学的知识,后者也经常被指点作为一个高中生所需要完成的学业。
他从纽约带过来的松饼薯片和甘草糖只有自己一个人享用,即便是在卡玛泰姬修行的未成年孩子都不会多看哪怕一眼——他们是恪守规则的世界的戍守者,态度谦逊有礼地接待了这位至上尊者的座上宾,不曾要求对方遵循这里的规矩,却也从无打算放松自己的念头。
一天二十四小时,仅有三四个小时被用来彻底的睡眠。在斯特兰奇倒头就睡的时段里,卡奥斯选择在图书室里度过自己一天之中最为专注和清净的时段。
尽管鲜有人关注这些细节,但他身上仍旧还有不少疑点亟待查明。
比如古一法师的神色永远带着别人看不明白的怀念,却和他本人私交甚少,甚至还远不如对于斯特兰奇的指点用心。或许别人可以解读为至上尊者永远很繁忙,但卡奥斯明白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那些记忆的画面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感受不到情绪的温度——虽说他所有的记忆都如此,仿佛通过了某种太过精准的滤波器,将一切被视作“多余”的东西精准地筛除出去了。
对他而言,古一法师同样是个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如果不是他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什么激烈的矛盾,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曾经和这位至上尊者关系很差。
但如果如此的话,对方的态度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红头发的少年伸了个懒腰,很多术法对他来说就像是康复训练,最本质的问题仍旧是魔力来源。基于汲取地脉力量的大源学和基于维山帝力量的秘术似乎都不太像是他曾经掌握的力量,而有关于这一点,卡尔·莫度坚信别的源流都是“歪门邪道”,对此没有一丁点好态度,每次一看到这种深红色的魔力就忍不住用眼刀剜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群青色的天幕远端被点染上越来越明亮的色泽。卡奥斯从图书室探头看向窗外,秘术师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早课。
仍旧是些跑圈、扎马步、打坐冥想和一起联通源流绘制魔法阵之类的惯例内容。秘术师注重精神上的修行,崇尚对力量的约束和克制,尽管卡奥斯对于这样的教育方针有些不置可否,但毕竟斯特兰奇本人是这一流派的弟子,因而他只是照惯例躺在屋顶围观,手边还放着一两本没看完的书籍。
事实上,这两天的学习经历让他觉得……这些通用的书籍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他自己的脑子里对应的知识一应俱全,实在没必要再炒一遍冷饭,接下来的时间里或许需要再去看看那些古一留下来的手稿或者不传世的孤本。
秘术师们整整齐齐地排成方阵,看上去就像是在做什么团体操表演。鎏金色的魔力流束从手指尖流淌而出,在面前的空气之中绘成圆盘,又变迁出各种各样诡谲的花纹。
负责监督的莫度抄起手中的生命法庭之杖,纵身跃上屋檐挡住卡奥斯的视线:“接下来是我们的练习时间,你还打算继续看下去?”
言下之意痕明显,对方在赶客。
众所周知,窥探其它流派的辛秘在神秘学领域被公认为是一种非常不耻的行为,因而卡奥斯并无反驳,只不过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就仿佛是彻底放弃了这里的时差一样打呵欠:“有什么可看的,理论知识都在你们的图书馆里放着,现在不过是在撬动更高维度的力量……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身形颀长的魔法师先生就变回了黑袍面具的模样,轻飘飘地从房檐上跳了下来,不知道何时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我作业也做完了,你们继续。”
斯特兰奇没回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会喜欢扮高中生玩的游戏,而且他一开始居然还真给对方骗过去了。
还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他赶出了报告厅。
*
美国,纽约。
加德满都的清晨,是纽约华灯初上。
卡奥斯无法自由自在地进行瞬间移动,他的空间跳跃往往需要进行复杂的演算和准备,上次在镜像空间里那漫长的奔跑和布阵就是手段之一。不过每一脉的神秘都有其特殊的地方,他总不至于在这种一看就是维山帝的秘术师们格外擅长的领域里和他们较劲。
也正由于这些复杂的空间演算,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费尔南多·卡奥斯其人的数学成绩,居然出乎意料地在平均水平以上。
“《平面几何》跟《阵法绘制》差距不大,微积分这里我曾经学的不多,况且以前这门学科也不叫这个名字。”
回到纽约的卡奥斯扑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接受现代信息的速度快得让一睡七十年的美国队长本人觉得格外不可思议——明明他才是两个人当中时代跨度更小的那个,但是现在他的“被监护人”已经开始熟练地在用聊天软件和他的同学交流作业心得了。
史蒂夫·罗杰斯轻轻带上房间门,拿起手机决定先学会用屏幕键盘流畅地打字,总不能输给他房间里看上去就有点营养不良的新房客。
“但是你居然知道虚数的概念还有复变函数!”
彼得的尖叫声让卡奥斯忍不住把耳机从头上拿远了一点……老天这种声波攻击为什么从来都没个预兆:“你不是来自几百年前吗?!文艺复兴时期的数学会讲这些?”
“当时但凡什么普通人学不明白的东西都被叫做炼金术,这些东西后来被拆分成了化学、矿物学、博物学之类的各种知识,你们现在区分得比较细。”
费尔南多·卡奥斯回想着自己最近在互联网上查到的资料,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在某些领域真的很方便,只要有心获取知识,那么知识简直就像是开敞了大门一样任君采撷,而非像是曾经一样首先需要拜谒当地难能可贵的几个识字的家伙:“虚数本身就是一种魔力属性,虽然我用这样的术法非常不适应,但是掌握与之相对应的和‘虚数’有关的知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过去的数学发展也没你想象得那么贫瘠,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人卡尔达诺发现了三次方程的求根公式。德国数学家雷格蒙塔努斯的《论各种三角形》里阐述了三角函数以及球面三角形的相关知识,顺带一提,‘韦达定理’的韦达本人也活在这个时代。[1]”
只不过在那个时候,知识并没有深入普罗大众,仍旧属于上层阶级和神秘学领域才能够触及的辛秘。
知识本身,就像是一个秘密。
彼得对于这些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了解不多,他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了解大多流于那些传承而来的美术作品,以及但丁的《神曲》之类夹杂着宗教色彩的文学著作,如此听闻也只能啧啧称奇地感到震惊。在这个由内德建立的讨论组里,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把单人份的作业彻底完成,剩下的就只有那种一个月提交一次的大作业——需要撰写成论文形式的那种。
而碰巧,这一次的选题涉及世界史。
正是卡奥斯偏科严重,成绩很烂的几门学科之一。
这点曾经最初让彼得和内德很是不理解,毕竟在他们的想法当中,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人无论如何都很难错过了解那些时代的重大事件,最好的例子就是,美国队长本人对于二战的了解肯定就比他们这群高中生要深刻得多。
但卡奥斯脑子里的历史似乎总有着某种奇怪程度的扭曲,他脑海的夹缝里能够存得住那些王室的丑闻和女巫的秘密,知道宗教改革之前教廷的陈腐和瘟疫爆发时整个欧洲的惨状,但那些时间在他的脑海当中似乎不是线性的,而像是散点一样随意排列,他没办法撷起其中一处,就将前后关系生卒年限精确地陈述出来。
可能还是因为活的太久了的缘故吧……彼得摸着后脑勺,觉得他自己也没办法体会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总之,这位明明对历史有着深入了解的大魔法师先生,无论世界史还是美国历史水平都格外地……烂。
后者他本人亲口表示“统共就二百年历史,一群凡人互相争来斗去的故事有什么好了解的”,而前者,很遗憾的是那些丰富的知识储备并不能起到什么正面的作用,甚至很多时候会有反效果。
比如……
“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和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狱隔了一百多年,你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记到一起去的。”
彼得·帕克有些绝望地捂脸,在优秀的科目譬如拉丁语上,卡奥斯可以表现出足够惊艳所有人的态度,而一旦到了那些和他自己的认知有冲突的科目,想要纠正这些起码和试卷标准答案不一致的知识就成了比如何杀死一头巨龙更加艰巨又亟待解决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