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巫祝也瞬间就付诸行动了,但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也太晚了。
正牌河伯就堵在后门口呢,他逃窜不成,便想蛊惑百姓替他出头,反正这也算不上栽赃,毕竟砸庙的人就是眼前此人,这声音这么欠,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就是他砸了河伯庙,乡亲们,抄家伙!”
像是这种封闭的小镇,一般都是镇民自治的,比如某人犯了什么事,就由镇里最有威望的人带着大家推选出来的人一起裁决,谭昭问过冯兰,那次天庭降下三载大水的惩罚,就是他们不公平裁决了一个女子。
女子本事无辜的,入地府告状,鬼哭震响十八层地狱,阎王就替她主持了公道。三载大水,欺负她的人淹死了。
谭昭原想带着官兵来捉人,但后来想了想,这样不够彻底。
打蛇打七寸,打痛了,才会记打。
巫祝一煽动,打击就有大胆的百姓抄起家伙打过来,谭昭乜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巫祝,以为他只揍妖邪不揍人吗?
开玩笑,他只是不能杀人而已,打人?他在行得很!
那是一抬脚一个小朋友,连手都不用出,在前面躺了一排只会哎哟的人后,就再没有人敢上前了。
“你、你大胆!小心河伯显灵,将你打入那十八层地狱!”有个老头模样的人被人推举出来吼了一句,谭昭认得他,就是此人下命令打断了原主的腿。
他当即恶劣一笑,原本平凡的脸上瞬间就生动起来了:“第一,河伯只管水域,没权利管地府的事情;第二,十八层地狱是恶鬼的去处,我是人,阳寿未尽,就是阎王来了,也不会拿我。倒是你,我看就很适合去那十八层地狱逛逛!”
……恶鬼!
老头在镇上从来被人尊重,哪曾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当即气得要晕倒了。
“还有,河伯显灵?”谭昭忽然鼓掌,“这可是我最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说,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好笑?”
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气得野神当即黑气肆虐。
谭昭见此,手中法诀掐动,脱离了符纸的载体,他玩起来愈发得心应手,再说如今气氛僵持,就非常适合大变活人,哦不,大变野神!
举凡妖邪上人身,都怕正气盎然的东西。
这巫祝坏事做尽,阳火又弱,这才被野神轻易上了身,谭昭替人扶了扶阳火,巫祝体内真正的主人魂魄就醒了过来。
这对曾经的主仆……这就开始了塑料情的撕逼。
当真众多百姓的面。
百姓虽然热衷搞迷信,但也不傻,这巫祝看着……像是中邪了啊?!
“好看吗?”谭昭转向冷漠的百姓。
百姓不敢言语。
“也罢,就当日行一善,身为修道之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凡人被邪魔外道伤害!”
瞧瞧,这理由用得多么伟光正,谭昭掐起法诀,一道金光瞬间没入巫祝的身体,两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一道黏稠的黑影从巫祝身体里剥离出来。
刺目的阳光一照,将黑影瞬间照成了一条鲶鱼精,长着长胡须的鱼精。
百姓尽皆嫌恶。
正是此时,谭昭忽而几个轻跃,轻巧地将众人怎么抠都抠不下来的狼牙棒拿了下来:“差点忘了,贫道是来取忘拿的法器的。”
“……”谁家法器长这个样子!
鲶鱼精禁不住阳光的灼伤,见此,立刻就窜进了残破的神像里。
“!!!”
“这么看着贫道干什么?贫道路径此地,见此地有妖孽作祟,且冒充神明,偷取信仰,实属罪大恶极,大家千万不要被此鱼精迷惑了,他许下的那些花言巧语,可都是要你们的寿数天赋去填的,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谭昭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众人摄于狼牙棒之危,不敢上前。
“求、求道长收了此妖孽!”
有一个人开口,剩下的人开口就很容易了,巫祝尚且还摊在地上,谭昭冷冷看了一眼众人,继而展颜一笑:“好啊!”
答应得这么快,让人心里有些不安。
而很快,这股不安变成了现实,鲶鱼精是被带走了,那保佑他们富贵的河神呢?
谭昭从河伯庙出来,便卸了伪装,见河伯迎了上来,便将扭作一团的鲶鱼精丢了过去,让人送去地府,亲自尝尝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河伯笑得眼睛一眯,痛快地收了。
“这鲶鱼精是这河里土生土长的妖,据说很有些天赋,当年同小神竞争河伯的时候,他只差我一点。大侠你说得没错,他还真跟我有些瓜葛。”
“……”菜鸡互啄,妥了,“说起来,他为什么要搞河伯娶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戏码,还每年都搞一回,不累吗?”
对此,河伯倒是非常明白:“祭祀礼凝聚信仰,对他有好处。”
“……”看不懂这套路。
河伯站在岸边,看了看庙里头那些百姓,道:“小神还以为大侠……”
“杀人灭口?那是犯罪,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
然后第二日,河伯就发现某位遵纪守法的好人走了丞相爹的路子,派知府大人来将镇上沾了人命的镇民全都拷走了,有包庇协同的,也关进大牢。
各个镇民为了活命,通通争作污点证人,互相检举,什么看上过路客商的女儿就强行留下来,什么见财起意,反正到最后,无辜之人甚少。
又或者,无辜的人早在给河伯娶活人之时,就已经离开了隆兴镇。
以隆兴为名,却免不了衰败的命运。
谭昭收到的这条传音,说的就是以那巫祝为首的恶徒,被处以极刑的消息,这位胆子不太大的河伯,居然还邀请他去观刑。
哼,看个屁。
第二日,船在江州渡口靠岸。
暴躁老爹殷开山已经蓄力许久,刚踏上江州土地,那架势就跟上战场杀敌一样,杀气四溢,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谭昭携着两个小的,紧跟着暴躁老爹到了江州府衙。
正此时,假冒的陈光蕊,真强盗艄公刘洪正在府中宴饮达旦,十八年过去,他眼界也开了,酒色烟赌,样样都沾。都说那官老爷不好当,那是他们不知道当官老爷的快乐。
他正像往常一样享受着当官老爷的快乐,醉卧美人乡,听着靡靡之音,那滋味……
外头“哐当——”一声,是大门被人砸开的声音。
他还未起身,就有一红脸怒汉提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煞气,几乎将他的脖子整个扼住。
一瞬间,美人没了,靡靡之音也停了。
此时此刻,只有如同阎王亲临的声音响起:“刘洪,你该死!”
第225章 一个正经人(六)
殷开山,现在是正经的朝中忠臣, 当朝赫赫有名的殷相公, 那搁早先年, 谁不知殷将军的威名,那是真正陪着太祖杀到开国的。
刘洪, 谁?一个被酒色财气消磨了的强盗艄公罢了,在气势全开的暴躁老爹面前,根本撑不过一分钟。
以防刘洪狗急跳墙, 他们这次行动非常低调, 暴躁老爹带着人去拿刘洪, 谭昭则带着两小的去后头找殷温娇。
刘洪本就是个色胚,若非如此, 当初在船上也不会见色起意, 殷温娇生得再美丽动人, 也架不住这位往后院抬其他的女人。等谭昭带着人进去, 才发现这垃圾刘洪强抢的女人不止一两个。
便是我佛慈悲的少年僧人,此时脸上也露出难掩的厌恶之情。
谭昭使人安抚下这些女子, 这才揪着一婆子引路去找殷温娇。
殷温娇住的地方, 实在说不上多好, 若是殷开山看到, 恐怕又要活剐刘洪数万次, 门口有两个粗使的婆子,看着就孔武有力,显然不是差使用的。
见他们带着人急匆匆而来, 当即就喝了两声。
谭昭也不跟人废话,一人一脚,非常公平地将人踹倒在地。
殷瑶:……阿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还是她一直不知晓?!
不过这个疑问一闪而过,她就没再多想了。
大概是外头的动静太大惊扰了里面的人,谭昭命跟随他的士兵在外面待命时,就听到了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谭昭看了一眼双手攥紧的少年僧人,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见对方抬头看他,便宜舅舅冲人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于是,抬步进去。
园子萧条,显然女主人无意打理,穿过抄手游廊,谭昭才发现这里一座建立在湖上的水榭,四面环水,并没有曲桥通往水榭。
他这暴脾气!
他们仨站在湖边,水榭那边便有一美貌的妇人打开窗望过来,姐弟俩四目相对,连空气都有些凝滞。
“阿元?!”大概是期待太久,又失落太久,殷温娇过了许久,才呆呆地轻声唤了一句。
此时,玄奘已经划着藏在湖边的小船到了水榭的门口,母子俩初次相见,陌生的很,可这陌生之中,又带着股冥冥之中的联系。
只听得玄奘哑着嗓音开口:“阿娘,儿来接你回家!”
几乎是刷的一下,殷温娇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有委屈,有松快,有喜悦,也有一丝含而不露的忧伤。
十八年,太长了,好在她终于等来了。
“阿姊,阿耶也来了,别怕。”谭昭难得温情地安慰道。
“姑姑,瑶儿扶您。”
殷温娇看着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孔,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抱着失散了十八年的儿子,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殷温娇自然是不想再见刘洪的,一见到此人,她就想起坠入洪江死去的夫婿,最初的时候,她也试过刺杀刘洪,但都失败了。
外头准备了马车,殷温娇情绪稳定之后,就有俩小的陪同上了马车。
谭昭则带着人折返去了前厅,此时此刻,殷杀神正在线表演原地夜叉行刑,刘洪能“张冠李戴”这么多年,除了殷温娇的假意襄助外,自然也有其他的人帮他。
官场上利益挂钩,状元也不是那么好伪装的,一个艄公能稳坐江州州主之位?每三年的考核、平日里的请安折子和辖下汇报,这些都需要人来做。
刘洪?做不到。
殷开山一抓一个准,他有圣上的旨意,不过才将将大半个时辰,江州上下都快要齐齐换血了。
刘洪更是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尿骚味。
“现在知道悔改?晚了!”
大概是触底反弹,刘洪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能还会惨死,忽然开始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与你女儿一夜夫妻百日恩,又开始胡乱攀扯殷温娇的不是,殷开山再度火山爆发,拿了把割肉小刀就要割了人的舌头。
不过,谭昭来的更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