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和他一起进屋,答道,“别人夸我都受之无愧,只是号称武功号称天下第一的张教主也夸?我怎么听着觉得像在奚落人。”
张无忌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我是真心赞叹,要不然哪日我不用内力和你过几招,定然还不及你的招数精纯。”
宋青书镇日闲着没事,最近身体又好了不少,精力也比以前足,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好呀,那咱们现在就练练。”
张无忌拉住他,“别了,你才练过剑,还是过几日再比吧。”
坐一会儿,等宋青书气息平缓得差不多了就替他摸摸脉象,“不错,比上一次又好了许多,《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果然是疗伤圣典,最多再过一年,你的武功就能恢复原貌了。”
宋青书欣喜,“当真?”
“自然。”张无忌看他一脸惊喜中带着点不敢信的样子就手腕一翻,探手去抓宋青书的肩头,使的正是武当派的小擒拿手。
这套功夫也是宋青书自小就练的,烂熟于胸,自然而然的肩头一沉,左臂划了个半圈去扭张无忌的手腕。张无忌向旁边一躲,另一只手又再快速探出。以武当的小擒拿手和他拆解起来。
张无忌刻意不用内力,两人只凭招数的纯熟来对敌,最后张无忌眼看着躲不过宋青书的一招‘双龙抢珠’,只得轻喝一声,双臂一分,硬去抓住宋青书的双腕,用上了两成功力圈住不让他动。
宋青书笑出来,“张教主,你不守规矩,用内力了!”
张无忌道,“算我输了,宋大哥,你看,你现在的行动已经和常人无异,要是不用内力,你的招数比我还快呢,过一年之后武功恢复原貌是没问题的。”
“你故意让我的,这套擒拿手我练了十几年,你才练过多久?自然没我快。”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高兴,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牛婶端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炖猪肉粉条出来,见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人姿势古怪的扭在一起,还都表情甚好,特别是宋青书,从没见他笑得这么明朗过,云开初霁,玉颜生辉,不由愣住了,站在当地傻看一会儿,觉得手上奇烫,才想起来还端着菜,连忙摆上桌,开口招呼,“饭好了,吃饭,吃饭!”
张无忌放开宋青书,“我给你带了些药来,晚上咱们再把药方换换。”说罢去厨房帮着端菜。
宋青书十分警惕的看他的背影,对于张无忌给换药方这类事实在是心有余悸。
到了晚上,快要上床睡觉时,张无忌亲自给端进来一碗黑糊糊的药汁,宋青书先拿手推开,“等等,等等,你先和我说说,这都是用哪些药材煎的,每味药用量若干?”
张无忌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上两次那不都是因为要压住你体内的内息才会用那几味药吗,现在又用不着,你放心,这碗药绝对没问题,快点趁热喝吧。”
宋青书再不喝就矫情了,只得一把接过药碗,咕咚咕咚灌下去,自己把碗送去厨下,回来往床上一躺,“睡吧。”
张无忌躺他旁边,“青书,你刚才喝药喝得跟慷慨就义一样。”
他在人前还是叫宋青书为‘宋大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会把称呼换成‘青书’,宋青书习惯了,礼尚往来,在人后也把‘张教主’改成‘无忌’了事。
听张无忌笑话他就道,“你自己试试看,被人下错两次药,第三次你还敢喝?我这算是胆量大的。”
张无忌纠正,“什么第三次?你天天都在喝我的药。”
“我是说你一换药方的时候就要出纰漏。一个方子每天连着喝我当然不怕。”
这话说的是事实,张无忌悄悄眨眨眼,不多纠缠这个,躺了一会儿道,“我最近好烦。”
宋青书还没睡着,微微侧头看他,“怎么了?”
“前几日下面闹得很厉害,常遇春大哥杀了一批战俘。”
“杀了一批战俘?”宋青书叹气,劝道,“我知你心地良善,但是两军交锋,对敌手软就是把自己兄弟的性命放到了风口浪尖上,打仗杀人天经地义,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大家都祈求太平盛世呢。”
张无忌沉默,半晌后忽然道,“他杀降。”
宋青书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他杀什么?”
“他杀降,杀了一大批张士诚的降兵。”
宋青书倒吸一口凉气,自古就有杀降不祥的说法,对方既然已经投降就不应再杀,杀降兵者残忍暴虐,素来为天下人所唾骂,“你们教中准备怎么处置?”
张无忌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能处置。”
宋青书无语,打仗不比衙门里断官司,都能依照律例来办,确实是不能轻易处置打了胜仗的大将。
张无忌又轻声道,“常大哥于我有恩,为人也很重义豪迈,是条好汉,在我心中他一直是我的大哥,可惜打起仗杀红了眼就会忘乎所以……那些降兵都是张士诚的兵,是汉人,他们没有死于反元大业,反而是死在了汉人自己争权夺利,争抢地盘的自相残杀之中……他们家中也一样有父母兄弟,妻儿老小,我只因常大哥是我的结义兄弟,是我军中的大将就放纵他去杀戮无度,我实在是心中有愧……”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这些东西一直压在他的心底,当众的时候不能说,在教中的属下面前也不能多说,此时忍不住就倾诉了出来。
武当派历来对侠义二字看得很重,宋青书一直耳濡目染,心里的是非观念和张无忌差不多,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伸手拍拍张无忌的肩膀,“世事难两全,你多想也没用,就当作是他在两军对敌时杀的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还能怎么办。”
“你这些日还干了些什么?”
“我前几日赶去了应天,见了掌管水军的俞统领俞通海……,那人还挺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
“他以前是在水上做无本买卖的,其实就是个……”
……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张无忌的声音渐低,宋青书问了一句话半天没等到回答,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一笑闭嘴,躺躺舒服也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屋里光线昏暗。牛婶就把早饭摆在了靠窗口的小桌子上,因张无忌说他等一下要赶回濠州城去,还有些事情,因此特意麻利些,忙忙碌碌的将热粥,烙饼,炒蛋和几样酱菜搬上桌。
百忙之中还抽空道,“教主,我可真是够粗心大意的,竟然让你和宋公子挤着睡了这么久!以前的那个住处没有多余的地方,没办法才让你们睡一起,搬到这里来可就宽敞了,这边的西厢一直空着呢,我赶明儿就去找村里的王木匠来给打张大床,摆到那房里,再准备套松松软软的被褥,教主你再来住就舒服了。”
张无忌正在喝粥,抬头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牛婶干笑,“我年纪大了,做事不周到,这也是昨天才想起来。”
张无忌摇手,“不必麻烦,我和宋大哥住一起挺习惯。”转头还和宋青书确认一下,“对吧,宋大哥,可以秉烛夜谈。”
宋青书在撕一角热乎乎的烙饼,一笑道,“是啊,张教主最喜秉烛夜谈,每次说到一半就呼呼入睡,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张无忌脸一红,“我就是最近太累心,昨晚和你说说话舒服不少,所以睡着得比较快,并不是每次都这样。”
牛婶还想再坚持一下,“一点不麻烦,两三天就能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