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清楚会造成如此结果的原因——利益。
从汉匈贸易开启的第一天,准确来说可能在那之前,部落中就有一部分人将自己的利益捆绑在了大汉的马车上。他们通过和汉人交换物资,然后来卖给别的部落;也通过和别的部落交换物资再买给汉人,低买高卖,赚取差价。
这种行为的收益十分可观,甚至于他还发现商队背后还有大部落的扶持。和与极西之地交易不同,汉匈之间商道短,又因为是官方的通商口安全系数更高,加上大单于出于平衡左右部之间的一个手段,位于匈奴左部的汉匈商道以超乎人想象的速度成长起来。甚至于贸易量将近右部商道的两倍,为此左部的财富快速积累,这样的变化又戳了军臣单于的眼。
在他的建议下,大单于出手打压,如今大草原勉强维持一个平衡。然而这份平衡极其危险,而偏偏如今匈奴这边已经停不下来,对于大汉的依赖已经让人们的心中产生了倾向。
中行说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在他面前因为一块偏转的砖块而渐渐倾斜的高楼,这份倾斜起初只是些微,然而大单于并无纠正的意思,而是持放任态度。
他看着军臣单于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不过很快这个眼神就被他垂下眼帘挡住,在外是他一如既往平静又温顺的模样。
大帐内其余人毫无所觉他的沉默,或者说大家已经习惯了这几年来中行说阴阳怪气的沉默。这些人肆意嘲笑着大汉改元之策的愚蠢之处,浑然不知就在数丈之外的大阏氏帐中,南宫公主一字一句将这封已经被中行悦提前看过也检查过的书信扫在脑海里面,然后她的手指在左侧的元年二字上轻轻滑过。
改元,代表了……换天。
她捏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年号这东西是MADE BY 汉武帝,之前一直都只有年没有号
不过前元后元这个是史学家说的,皇帝说起来就是哎呀我们重新纪年叭,一般是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了才改。
不过武帝之后就变成了想改就改,或者纪年什么或者就是发表新的祝愿而改这样了。
文景两位在历史上的定位在当代人看来绝对是耻辱的,因为苟且忍,举国边防被匈奴人打成了筛子,还被打到首都近郊,然而百余年之后人人都说这是文景之治,个个称赞。
但不要忘了文景之治的先决条件是养出了武帝这么个能够拿着爹和爷的老本打胜仗扩疆土的人。如果文景之后还是刘荣这种温和性格的话,那么结果就是北宋那个模样了(不是黑宋朝啊=w=)所以我认为文景和武帝是彼此成就的。
但是文帝和景帝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在他们和当代人看来,他们无疑是窝囊的,是无能的,是让人看不过眼的。
其实同样的情况放到现代也一样。
老江、老胡、习大,建国60年左右
只能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港真,谁家里头没有在几年前骂过前两位太软呢?反正我家是有(咳咳)
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中国GDP】这个关键词,看一下那个上扬线的起点是哪里。
真好奇千百年后的历史书啊……
第139章 帝国裂变(50)
景帝后元元年, 春三月,赦天下,赏赐民爵位一级, 赐予二千石与诸侯国的国相右庶长这一爵位。
夏,全国欢宴五天, 民间可以买卖酒浆, 作为新年的开年之初,大汉就陷入在欢快的气氛之中。
而这一份轻松祥和的气氛以及因全国的宴席需求促进了商贸流通, 商队南北东西穿梭来往不绝。自然不会有人真的注意到为何这些货物来来去去均是满载, 却唯独运货的马匹渐少, 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郡县底层小吏频繁的人事调动,亦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名叫冯唐的官员悄悄来到了渔阳郡接任了太守一职,而御史大夫冯敬则被调往平成郡。而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 大汉的北部防线已经构建完毕。
自此,大汉星光熠熠的一道防线就此而成——这一条在后世被称为“钢铁防线”的防线刚刚建成便遭遇到了匈奴的突袭。
五月,地震。
匈人趁乱兴兵南下攻汉, 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抢夺盐和米粮。
去年一年大汉和匈人断绝往来, 加上之前断断续续的物资遏制得到的结果极为显著, 匈奴左部的盐巴储存陷入了困境,他们不得不向右部购买盐, 右部得势自然诸多为难,左部忍气吞声使用了比过去还要高的价格换来了比以前更少的盐。
这一结果让大部分匈人都非常不满意,他们在当年的部落集会时向大单于提出了抗议,但正如当年大单于没有压制他们一般, 这次大单于也没有制止匈奴右部的抬价行为。
于是笼城相会之后,匈奴左部诸部落一拍即合, 他们决定要给右部一些教训,而在给右部教训之前,他们要先去筹措军备。
还有什么能比直接去问隔壁富庶的老邻居要钱更简单的呢?
匈奴各部族在过去的几年内或多或少吃了汉边军的亏,但他们在这次活动中交换了信息又组成联盟,仰仗着此行为是突袭,在他们的想象中自己必定会直接侵入大汉边城内,烧杀掳掠为所欲为。
边军很强他们清楚,然而匈奴骑兵们有他们更强的自信,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突袭汉军定然毫无准备,他们可以一路长驱直入。若是速度够快说不定能赶在他们城门落下前入城。
然而他们错了,汉军等他们到来已经许久。
驻守渔阳的冯唐远远看着正向这里靠近的尘土,抚着美髯,哈哈一笑。这位已经七十有余的老将笑得极为畅快,他举起手中长戟,“儿郎们,有人说我们渔阳防守全靠瓮城,你们服不服?”
“不服!”“不服!!”“不服!!”
“那尔等可敢随老夫冲锋在前?”
身后的山呼海啸之声给了他满意的答复,冯唐翻身上马,“便让老夫为陛下取来第一胜!诸将听令——”
马蹄踏碎残阳,一身玄甲的汉军骑兵冲锋在前,数匹骏马足下接连飞踏,越过属于匈人的旗帜。
冰冷的刀锋划过对方的咽喉,短兵相接之际连连夺人性命,匈奴的皮甲在大汉的刀具之前宛若寻常布帛,而匈奴骑兵的箭矢落在汉军骑兵身上却纷纷跌落,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半点损伤,为首之人所持武器宛若神兵,他所过之处宛若无人,杀人更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只一人便裹挟有千军万马的杀气。
此人带领的突袭部队连突而入,将匈奴骑兵的部队切割分离开来,意图分而攻破。
“汉人用了什么甲?一点都射不破!”
“蠢货,射马!”
“马也不行,他们的马覆甲了!太有钱了!”
“撤,快撤!”
哪怕是匈奴的指挥目眦欲裂,然而联盟军队全无默契可言,撤离的队伍几乎不能保证队形。这在以往并不成问题。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汉军都是瘸腿,根本追不上来。
然而铺天盖地落下的箭矢,半途忽然被拉起的绊马绳、身后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却告诉他们,这个错误他们犯得太大了。
即便匈奴骑兵在此时有意识地重新结队,但也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马匹骤然间受惊,根本不受指挥,一个正回首射击的匈奴兵猝不及防下被人立而起的爱马甩在了地上,他只感觉落地时身上就是一痛,莫不是正好砸在了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