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蹻心里一突,连忙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呢?我这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一点儿也听不懂。”
嬴政没再说话,陈蹻觉得气氛不对头,自负口才好,能讨人欢心,笑着缓和气氛道:“外婆这一去,妹妹想必在宫里也是无依无靠,母亲和兄长我啊,就怕妹妹受了欺负受了气,却没地方诉苦去,这不是,母亲就让我进宫来瞧瞧妹妹,再者呢,妹妹为皇上添了一麟儿,还是长子,兄长也未曾过来道贺,就这时候说一句恭喜了。”
嬴政笑道:“麻烦兄长为这些小事儿跑一趟。”
陈蹻挥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嬴政道:“其实我这些日子也没受什么气,太后住在东宫,平日里也就请安过去照个面,皇上这些天忙得厉害,内阁变了天,光顾着训斥大臣,没瞧见么,今儿早朝的时候,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都下狱了,皇上生气着呢,谁敢没事儿去招惹,没准被迁怒,那是杀头的罪过。”
嬴政看似是在聊天,其实是故意说给陈蹻听的,陈蹻听了心里直打鼓,琢磨着皇上好像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若是过去,也没工夫风花雪月,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骚,岂不是太不妙了。
陈蹻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日理万机……我也就是来看看妹妹,不去见皇上的。”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些喧哗,嬴政刚想招来楚服问是什么事,一个内侍忙走进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到了,马上就到!”
陈蹻一听,因为刚才嬴政的那一番话,陈蹻可不想现在招惹刘彻,就想趁着皇上还没过来就溜走,结果刚一站起身来,刘彻已经进了殿,外面能听见宫女内侍拜见皇上的声音。
嬴政瞥了一眼陈蹻,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去,给刘彻请安。
刘彻下了早朝过来,一肚子都是火气,别看他狠狠的撅了田蚡一把,但是他心里头照样不舒服,不是滋味。
按理说他是大汉的天子,那就是万万人之上,其他人都要听自己,可刘彻呢,刚登基的时候有太皇太后压着他,短短一现的格化改制,被太皇太后几句话就打破了,王臧赵绾死了,朝廷上的儒生都被太皇太后赶走了。
而现在,刘彻终于熬出来了,结果自己的母亲却又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刘彻知道,王太后说什么唯一一次求自己,那根本不可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朝廷上大半的人都会被太后换走才能罢休。
权利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存在,王太后体会到了权利的甜头,就会无所忌惮的向刘彻提出要求。
而且刘彻已经接到密保,有人在收罗王太后田蚡秘密购置田产的证据。
刘彻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母亲住在宫里头,也吃有的吃,要穿有的穿,宫女内侍都要捧着她,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短,田蚡买几块地也就算了,王太后竟然购置了那么多的田产,留着发霉么。
刘彻扶起嬴政,没让他跪,道:“朕已经快被气死了,到你这里避避难,你听说早朝的事情了么。”
嬴政笑道:“椒房殿离承明殿那么远,怎么能如此快的听说?只不过,这些都不需要听说,用想的也能明白。”
刘彻看了他一眼,道:“朕真的没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像太皇太后当初那样,逼着朕换内阁。”
嬴政道:“陛下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说服自己罢了。”
刘彻愣了一下,不过确实是如嬴政所说的,他自己确实想到了,而且太皇太后临终前也告诉他了,只不过刘彻始终不敢说服自己而已。
只有事实摆在眼前了,刘彻的侥幸被碾压的粉碎了,刘彻才真的信了。
刘彻气的拍了一下桌案,方要说话,突见里屋有人探头探脑的,皱眉道:“谁在你这里?”
嬴政笑了一声,道:“是陈蹻。”
“陈蹻?”
刘彻似乎想了一下,才道:“哦,是你的兄长。”
陈蹻被发现了,才面上挂着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润一些,想给刘彻留点好印象,走出来,拜下来,道:“陈蹻恭请皇上圣安。”
陈蹻跪着,嬴政坐在一边,刘彻难免对比了一下,真是乍一看一模一样,只不过陈蹻身量高一些,一看就是男子,而自己的皇后身形纤弱。
刘彻只是打量了一下,随即就收回了目光,道:“朕还有话要和皇后说,你若是没事了,就先退下罢。”
陈蹻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了,第一次见的时候,皇上虽然没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但是也没有这么冷淡,那时候还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并不冷言冷语,现在却这般的冷漠。
陈蹻心想着,阿娇果然没骗自己,皇上心情不好,真是看谁也不顺眼,自己这一趟又是白来了。
陈蹻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不敢不退下去,不想自己找不痛快,于是温声道:“那臣就退下了。”
他说着拜了一下,就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椒房殿,等确保里面的人看不见自己了,才小声叨唠了一声“晦气”,随即就甩袖子走了。
刘彻道:“最近诸事都不顺,朕是烦也烦死了。”
嬴政看他皱着眉,要是刘彻看谁都不高兴,难免看自己也不高兴,嬴政不想这个时候让刘彻对自己戒备,侧头看了站在一旁的楚服一眼。
楚服似乎是看懂了什么,立马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很快乳母就抱着小皇子进来了。
小皇子吃饱喝足,晚上也睡够了,睁着晶亮的大眼睛。
刘彻一见儿子,顿时十分的烦心已经去了七八分,当下将儿子抱在怀里,笑道:“据儿想不想朕啊?”
小包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不去理刘彻,只是眼睛看见了嬴政,小手乱挥,指着嬴政开始吐泡泡。
刘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娘亲想朕了?你不想朕么。”
嬴政本身只是想让刘彻分心,自己才好去给刘彻提意见,顺道把自己收揽的一些人安插在要位上,结果没成想竟然被一个小包子和刘彻给调戏了。
嬴政听刘彻说什么自己想他了,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刘彻没看见嬴政的脸色,只是低头和小包子玩,小包子弄了刘彻龙袍上都是哈喇子,刘彻也不嫌弃,笑道:“这眉眼长得好像你娘啊。”
嬴政实在听不过去刘彻说着这些有的没的,开口道:“陛下其实不必为了一个丞相或者太尉的位置,和太后闹得不高兴。”
“哦?”刘彻一边抱着小皇子,一边道:“丞相的位置是三公之首,朝廷上所有大小事务,都由丞相分发到地方去做,这权利已经至高无上,这个位置,怎么能让朕不窝火呢。”
嬴政笑道:“陛下生气,不就是因为这个位置权利太大了么,就给太后这个位置又有何不可,倒是不要破坏了陛下的母子感情才是。”
刘彻听他这么说,笑道:“阿娇姐姐,一定是又有办法了,是么?”
嬴政道:“这个办法很简单,把丞相的权利削弱不就可以了么?”
刘彻叹气道:“丞相的权利哪是说削弱就能削弱的。”
嬴政道:“之所以丞相权力大,就是因为所有大小事务都需要汇总丞相,之后由丞相分发下去,但是当年太傅卫绾还在的时候,大小事务就不由丞相经手,由太傅汇总,然后分发……陛下,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太后让田蚡做丞相,何不再加一个小内阁,由陛下亲自挑选适合的人选,架空于丞相,甚至是三公之上,让三公形同虚设,为了避免小内阁专权,陛下也可以多挑选心腹之臣,让他们权力分散,这样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刘彻听着,不禁都停止了去逗弄小包子,似乎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刘彻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了,小包子盯着刘彻看了一眼,突然开始哇哇哭起来。
刘彻怕是自己吓找了儿子,赶紧手忙脚乱的抱着他哄起来,嬴政刚才因为阐述政见,刚有那么一点点将政权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结果就被小包子打断了,登时像是一口气没接上来。
罪魁祸首的小包子还在玩命的哭闹,这可是刘彻第一个儿子,刘彻是捧在掌心里还来不及,见到儿子哭了,这一脸的委屈可怜,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刘彻哄不好,就让嬴政来抱抱,嬴政抱一次就觉得浑身都疼,主要是小包子太小了,他怕给碰坏了,就只能全身僵硬的抱着,时间长了自然不得劲儿。
嬴政硬着头皮接过来,只不过刚把小包子抱在怀里,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湿濡。
刘彻把儿子给嬴政抱,才发现自己怀里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小祖宗尿了,不舒服自然就开始哭闹。
嬴政抱着湿乎乎的小包子,是扔也不好,不扔也不好……
第44章 镇场
田蚡因为不满皇上对自己的态度,等众人退出了承明殿,自己往东宫去了。
王太后正在东宫里和一帮侍女玩耍钱的游戏,因为王太后刚刚住进东宫来,心情十分好,皇上又答应自己让田蚡做丞相,心情就更是好,就和一帮侍女一起玩玩。
王太后素来的名声都是很温和的,侍女们也就不是十分怕她,田蚡还没进殿,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
田蚡现在心里可不高兴,听见嬉笑声就更不高兴,当下让内侍通报。
内侍也不敢怠慢,走进来通传,王太后虽然玩在兴头上,但是一听是田蚡来了,就让侍女收拾了桌案,都下去了。
王太后心想着,田蚡来这里,一定是来感激自己的,哪知道田蚡就黑着一张脸进来。
王太后看了他一眼,笑道:“呦,这是怎么了,做了丞相,反倒不高兴了?”
田蚡自然不敢和王太后甩脸子,只好装委屈的道:“姐姐,兄弟我这个丞相,做了还不如不做!”
王太后示意他坐下来,田蚡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就坐在凤坐旁边的台阶上。
王太后这才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天下还有比丞相更好的官位么?”
田蚡道:“兄弟我哪敢嫌弃丞相这个位置不好,只不过姐姐你不知道,皇上当着百官的面子,竟然甩我的脸子,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以后我田蚡还怎么在百官面前抬头,更别说丞相了,谁会信服这样子的丞相。”
王太后道:“你把话说清楚了?彘儿也太不懂事了罢,你是他舅舅。”
田蚡诉苦道:“姐姐幸亏您当时不在场啊,你知道么,皇上当着众人的面,先叫了窦婴,说自己心里头的丞相人选,非窦婴莫属,结果又说是太后您非叫他选我做丞相的,皇上说自己没办法,所以才决定是我。你听听,你听听,这叫什么话啊,他心里头根本没我这个舅舅。”
“这也太不像话了!”王太后听了都能想象的到,当时有多难看,道:“彘儿当时答应的我好好儿的,结果出了东宫就变卦。”
田蚡道:“我看啊,我这个丞相也别当了,哪天好侄子看我不顺眼,再把我像许昌一样推出去下狱,我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他敢!”王太后瞪眼道:“你等着,我这就叫他来,当面问他!”
田蚡一听要当面对质,他哪敢跟皇上当面对质,皇上现在口才这么厉害,他真怕皇上又撅自己一次。
忙拦着道:“别别,好姐姐了,您还嫌我不够丢人的么?我也就是跟您来唠唠嗑,吐吐我的苦水儿,姐姐听过了也就完了,别往心里头去,彘儿嘛,他还小,不要妨碍了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才是。”
王太后冷笑一声,“我看他就是不小了,翅膀硬了,你说我含辛茹苦的把他养这么大,一件事儿也没求过他,这是第一次求他,不就是让他给你个丞相做做么,你说这满朝上下,谁还能比你能个儿?现在倒好了,人家大了,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
田蚡眼睛转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姐别生气,都是兄弟不好,一定是兄弟没有窦婴出色,才让彘儿看不上的。”
“胡说。”王太后道:“也不知道这个窦婴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按理说他是窦家的人,窦家压着皇上这么久,皇上连老太太都敢撅,唯独对这个窦婴这么信任。”
田蚡笑道:“姐姐忘了,并不是唯独对窦婴一个,还有一个窦家人……正是皇后娘娘。”
王太后道:“对了,一定是陈阿娇给皇上灌得迷魂汤,所以彘儿才那么相信窦婴。”
田蚡点了点头,随即道:“其实一切都因为彘儿太年轻,他啊,就是心思浅,皇后吹两下枕边风儿啊,他就晕头转向了,不如这样罢……”
田蚡说着,往前凑了凑,道:“太后您就……临朝听政,就像当年的太皇太后一样……如何?”
王太后想了想,道:“这样好么?”
田蚡道:“姐姐呦,这样如何不好了?有你在,彘儿就算年轻不懂事,你也能帮他想一想,思量一思量,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么?说到底了,咱们可都是为了彘儿好,彘儿或许一天两天不能明白咱们的苦心,可终究会明白的,到那时候,彘儿还得感谢有你这样的好母亲呐!”
他的这些话,明显是在拍王太后马屁,可是王太后就觉得非常受用,而且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可以临朝听政是再好不过的了。
刘彻的三十万的大军出发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要暗中将边城的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李广王恢和韩安国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领兵出发了。
刘彻心里很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大规模的对抗匈奴,在三位将军出发的时候,刘彻将卫青叫到了厢房。
卫子夫给二人端水上来,随即站在一边侍候着。
刘彻笑道:“卫青,你觉得朕的三十万大军如何?”
卫青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的三十万大军,数量庞大,威武雄壮之极。”
刘彻似乎很满意他的说法,笑道:“连卫青你也是这么想的,想必他们这次一定能一举击破匈奴,这么多年来,朕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让匈奴人看看,大汉真正的势力。”
卫青见皇上脸上有喜色,更是不敢抬头,没去反驳刘彻,卫子夫站在一边,她自然没有刘彻的高兴劲儿,所以也就没有忽略到卫青脸上的迟疑,觉得有些不对头,只是她很聪明,不会在皇上面前问。
刘彻道:“卫青啊,你知道朕为何这次不让你去么?”
卫青道:“卑将资历尚且,也未上过战场,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是交给有经验的将军们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