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虽然正好不想赶马车,但是被一个低微的小童这么说,心里也不高兴,只不过现在一他不是皇帝,这又不是大汉,刘彻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了,这点儿忍耐还是有的。
刘彻进了马车里,小童赶马车确实挺平稳的,嬴政总算是舒了口气,只不过煞白的脸色一时间还是没好。
马车很小,三个男子坐在里面难免有些挤,王绾道:“嫪毐,你身上有伤药没有?公子的伤口要止止血才是。”
刘彻被他这样一说,身上摸了摸,身为一个剑客必然会带着伤药,果然有个小瓶子,赶忙拿出来。
卫绾道:“快替公子上药。”
嬴政疼的厉害,能上药最好不过,虽然他痛恨嫪毐,但是在这种时候,上药是肯定的。
嬴政也没避讳,把上衣退掉,天气早就开春了,这些日子暖的厉害,就算天黑了也不甚凉。
嬴政退了衣服,等着刘彻给他上药。
刘彻看着对方白皙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登时心脏一突,一想到这个人就是嬴政,而且从头到脚,都是真真正正的嬴政,刘彻的心脏就猛跳不止,有些控制不住的把目光在嬴政白皙的后背上逡巡起来。
嬴政的伤口被小童小心的包扎了,此时有些渗血,刘彻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专心给嬴政上药。
嬴政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少年,后背看起来有些单薄,精瘦的细细的腰身被衣服半遮半掩,更让刘彻心头一提。
刘彻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收回神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手指不敢使劲触碰嬴政的伤口,害怕对方疼痛。
嬴政的后背麻痒痒的,那种极其小心的感觉,让嬴政心头一跳,猛然就记起自己下狱之后,被打得满身是伤,刘彻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上药的场景。
嬴政似乎感觉到对方的触碰有些熟悉,只是这种奇怪的熟悉很快被嬴政本能的克制住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彻给他上完了药,伤药虽然止血,但是有些刺痛,嬴政出了一头的冷汗,而刘彻也出了一头汗,却是热汗。
嬴政白花花的后背,时隐时露的腰线,都让刘彻的神经有些不堪。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刘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替嬴政小心的把衣服披上,不小心触碰到嬴政肩头裸露的肌肤,登时指尖像过电一样。
嬴政却没注意这么丁点的触碰,把衣服穿好了。
王绾道:“公子歇息罢,虽然苦了些,但是养精蓄锐也是好事儿,未进咸阳之前,都是变数,进了咸阳,也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公子呢。”
嬴政点了点头,他确实很疲惫,再为嬴政的惊喜让他两天都没睡好觉,而且心里千回百转的,再次作为嬴政,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做,那些害过他,不忠于他,还有不服从他的人,甚至是国家,嬴政都想一个一个趟平。
心思重,又受了伤,自然元气大伤,嬴政靠着车壁,随着马车一摇一摇,很快就睡了下去。
刘彻坐在他旁边,这些人里面,他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王绾还好歹是一个智囊,而自己这个皮囊,完全就是丞相吕不韦养在丞相府里的闲人,这次有用了,就委派个事情出去。
嬴政睡熟了,头一侧,垂在刘彻肩膀上,刘彻心头一喜,忙又靠了靠,支起嬴政,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一些。
嬴政睡了很长时间,忽然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王绾看的清清楚楚,少年的眼里乍现出一片冷淡甚至近似于冷酷,满是戒备心机的神色。
饶是王绾从容镇定,也被着神色吓了一跳,登时出了不少冷汗。
心中暗想着,怪不得丞相把赌注压在了大王子身上,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是将来必成大器。
嬴政刚刚醒来,一时没注意自己的神色,马车突然停下来,还以为是有人截杀。
小童掀开帘子,道:“公子,下车来歇歇么?人不歇,马也不行了,马跑不动了,要喂喂草才行。”
王绾听了,道:“已经一天了,大家也都累了,下车歇歇罢。”
刘彻刚想扶着嬴政下车,却被小童给挤开了,小童道:“别莽莽撞撞的,公子您慢点,再裂了伤口可不好愈合。”
众人都下了车,已经赶了一天的车,天色又开始发暗,嬴政被小童扶着在树旁坐下,小童把车上的水拿出来给嬴政喝。
刘彻在不远处也坐下来,看着小童殷勤的照顾着嬴政,不论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心里头都有些吃味,只不过刘彻不能贸然说出来,因为他此时只是叫嫪毐的人。
刘彻一路上支着嬴政,虽然少年人骨架子也不沉,但是刘彻看他睡得那么熟,怕一动打扰了对方休息,所以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难免肩膀和胳膊有些酸疼。
刘彻正伸手揉着肩膀,忽然草丛有些沙沙的响动,夜里有风是正常的,尤其还是这种树林子,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体是练家子的缘故,刘彻总觉得自己的感官非常的敏锐,那种轻微的沙沙声,有别于风吹动草木的声音。
刘彻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嬴政虽然靠着树在休息,但是他生性机警,根本不会放松下来,尤其还是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就更是该加强戒备才是。
他不是练家子,没有听到什么异动,但是刘彻站起身来,嬴政是第一个发现的,立时也有些警觉。
刘彻扫了一眼周围,眼神和嬴政的目光不期的撞在一起,似乎就像是默契一样,而且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默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让嬴政有些吃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嫪毐有什么默契,但是眼下的情势,根本不容许嬴政考虑这件事情。
刘彻握紧了佩剑,屏住气息,仔细听着那些微不可闻的响动,已经不着痕迹的、慢慢的向嬴政边走过去。
嬴政知道进咸阳必定是步步艰难的,他也料到了,追杀截杀躲不过去,他第一辈子也是如此步上的王座,经历第二次,嬴政虽然紧张,但是也分外的镇定。
就在这个时候,刘彻猛地朝他这边扑过来,将嬴政往自己怀里一带,本能的用后背护住他。
就听“哆哆哆”三声,有什么东西打进了刚刚嬴政靠坐的大树……
第77章 生性风流
嬴政身上有伤口,就算他不娇气,长时间的奔波也让他的体力受不了。
后面是追杀的刺客,小童和王绾已经和嬴政走失,这时候突见刘彻勒住了马,翻身下来掀起车帘,利索的扶着嬴政出来,道:“马车的痕迹太明显了,咱们不能坐车。”
因为事情紧急,刘彻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态度,在嬴政眼里,他就是吕不韦府上的一个食客而已,往后嫪毐还用了龌龊的手段使自己蒙羞,嬴政自然就更加不待见他。
刘彻只是心急,什么都没注意,把嬴政扶下车来,伸手架住他,另一手用佩剑狠狠的打了马一下,让马车飞快的往前跑了出去。
嬴政记不清上辈子是怎么回到咸阳的了,但是记忆中见到嫪毐必定不是这一面,他也不知为何,嫪毐会在这么之前就出现了,心里一阵发悸,不会就因为这个罪大恶极的嫪毐,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了罢?
嬴政抿着嘴,蹙着眉没有说话,刘彻已经架着他往前走去。
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本身离咸阳就已经不太远了,虽然没了马车,总是徒步也能赶回去,只不过嬴政之前因为遇刺,身上很虚弱。
刘彻的这个身体年纪不大,非常年轻,但是足足比嬴政高了一个头,看到嬴政脸色有些惨白,刘彻心里不忍,道:“我背你。”
嬴政还没说话,刘彻已经蹲下来,把嬴政负在背上,嬴政身前也有伤口,乍一碰疼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嬴政咬住后牙,嫪毐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心思极重,不然也不会爬得那么高,但是刘彻却不同,刘彻虽然有治国之大计,但是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一些照顾人的细枝末节必然不知道,不会想出身低微的嫪毐那样事事小心。
嬴政本身对嫪毐就有成见,此时必然以为刘彻是故意针对自己。
嬴政忍着疼,他心里有一股硬劲儿,决计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弱势,所以一直绷着劲儿,不过被刘彻背着,倒也节省了体力。
刘彻走的很快,就怕慢了被刺客追上,毕竟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练家子中的高手,一切都凭着下意识的反应,就怕一个失灵断送了嬴政的性命。
嬴政有些疲惫,昏昏欲睡,忽听刘彻说了一声,“到城门了。”
嬴政猛地惊醒,抬头看着眼前的城门,终于到了咸阳。
刘彻反而蹙起眉来,道:“也不知要刺杀你的是什么人,若是……恐怕这个城门进不去。”
虽然刘彻的“若是”没有说出来,但是嬴政也知道,此次太子遴选并不是嬴政一个人参加,还有二王子成蛟,还有许多其他人。
秦国的遴选不避嫡庶,凡是同辈赢姓都可参加,这叫择贤,所以想要治嬴政于死地的,必然是皇亲国戚。
既然是皇亲国戚,这个城门进去的恐怕就会很困难,要知道,也许刚到了城门,就会被安插的伏兵给绑了。
眼下秦王病危,经常昏迷不醒,也不会有人来管这些皇亲国戚。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不会有事,过去。”
刘彻不知道他的信心是哪里来的,不过还是听了嬴政的话,这么多年来,他对嬴政的话,都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嬴政有这个资本。
刘彻负着他走过去,守城的兵士见了他们,立刻道:“来者可是嫪毐?”
刘彻不知为何对方会认识自己,他还没有回答,一个中年男子就急匆匆的从城楼上下来,那人宽袍大袖,形容举止优雅从容,面上却带着一股着急,走过来对着嬴政深深一揖。
中年男子道:“吕不韦前来迎接王子,请王子进王城。”
刘彻一愣,原来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吕不韦,吕不韦的名字甚至比很多皇帝的名字要响亮,要常为人知,他是有史以来最明情势的商贾。
吕不韦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是看得出来,十几年的养尊处优,让他形容并不显老,而且传言吕不韦说话温和,言行有理,与秦王是过命的交情,在秦国很能服人。
嬴政见了吕不韦,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因为他身材比刘彻小,藏在刘彻后背,就算是精明干练的吕不韦,也没能看到嬴政一现即逝的眼神。
嬴政之所以会让刘彻只管进城,就是因为他知道,吕不韦把这次太子遴选的赌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已经到了咸阳,如果吕不韦连城门的安全都确保不了,那如何能当一国丞相。
嬴政见了吕不韦,却道:“先不着急进王城,我从赵国归来,还不适应咸阳的重重,只管在偏僻处与我寻觅一间农舍,我先住下。”
吕不韦一听,愣了一瞬间,随即就点头,并没有强求别的,道:“诺。”
刘彻也是做过皇帝的人,自然明白嬴政的意思,进了王城,就不是吕不韦最大的地方了,王城里危机四伏,有多少人想要治嬴政于死地,根本应接不暇,嬴政这个举动是聪明的。
在农舍里住下来,一来不用到王城是非地去犯险,二来也可以打消一部分人的疑虑,嬴政是要表现出不争不抢的姿态来。
吕不韦当下让士兵护送嬴政往农舍去,刘彻还想跟着,却听吕不韦道:“嫪毐,你随我来。”
刘彻步子顿住,朝嬴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自己这个身份,如果想要再见到嬴政,可能很困难。
嬴政却连头也没回一下就走了。
吕不韦带着嫪毐,是往王城而去,王城的内苑,也就是秦王居住的地方,在官署区后面,吕不韦带着嫪毐走过官署区,按理说大臣是不能进入内苑的,这里只有秦王和王后居住,但是吕不韦不同,正如别人听说的,吕不韦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秦王还是质子的时候,就是过命的交情。
刘彻这个皮囊身上根本没有官衔,也不知吕不韦带着自己是干什么去了,但是吕不韦带着的人,别人也不敢拦。
内苑中的宫女侍者一个个非常本分,只管轻声低着头走路,遇见吕不韦就行礼,等吕不韦带着刘彻走进去,就有侍者等着了。
侍者上前行礼,道:“王上今日感觉身子清爽,请丞相往花园叙话。”
吕不韦点点头,就随着侍者走了。
花园里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了秦王,园中摆着一个软榻,秦王面容憔悴蜡黄,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榻上,刘彻怎么看,也不觉得这是“清爽”的意思。
怕是再没多久,这个秦王就要不行了。
坐在秦王旁边的,还有一个贵妇人,那妇人面容姣好,虽然并不是妙龄女子,但是岁月反而让她显得风韵别致,更加妩媚妖娆。
女子坐在秦王身边服侍着,不经意抬头,就看到吕不韦朝这边来,那女子立时掩嘴一笑,果然是百媚顿生。
侍者走过去,行礼道:“王上,丞相来了。”
秦王裹着被子,正兀自闭目养神,听到侍者的话,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昏黄的眼神里似乎满是疲惫。
秦王抬眼去看,果然看到了吕不韦,神情顿时有些高兴,颤巍巍的笑道:“丞相来了,坐,坐……”
吕不韦从容谢过,这才坐下来。
秦王道:“王子政……回来了?”
吕不韦答道:“回我王,王子回来了。”
“那为何不见他来?”
吕不韦笑道:“王子车马劳顿,言久居赵国,不适应症咸阳的气候,还未进王城,已经在咸阳的一家农舍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