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忙道:“我那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谈得上什么见解呢?十三爷可莫要取笑在下了。”
胤祥道:“嗳,哪里是取笑呢?贾兄连西洋人的数学题目都能够精通,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知贾兄身上还有多少本事才德,是我所不知的呢?”
贾琏被胤祥略显灼热的目光这样一扫,心中不禁颤了一下,道:“精通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略通皮毛罢了。实话同十三爷说了,在下除了在数理、经济上略通一二之外,余下的事情可谓是一概不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些就更是全然不会了,本事是没有什么,才德,就更不敢说了。”
胤祥笑道:“贾兄一贯爱自谦,这精通数理,在时下已是难得之才了。那些个诗词书画,人人都会,倒显不出什么来了。”
贾琏听胤祥口口声声为他开脱,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浅浅的得色来,嘿嘿笑道:“比不得十三爷少年英雄,听说十三爷精于骑射,发必命中,倘若来日得了机缘,可真想瞧瞧十三爷的马上英姿。”
他说这一番话,本是客气之言,人家夸赞了他一箩筐的话,不回敬两句,未免也显得没有礼貌。
谁知胤祥听了他这话后,忽然眸子一亮,绽出一个十足和暖的笑意来,颔首道:“没想到贾兄竟也喜欢骑马拉弓么?既是这样,待气候暖了,寻个好日子,咱们一同去城外的庄子上,好好的跑上两圈。”
贾琏闻言连忙摆手道:“若是让我在旁瞧着,那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若要赛马,我又哪里会是十三爷的对手呢?”
贾琏不是不会骑马,只是每每一坐到那马背上,他就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四肢都僵了,生怕坐的靠前或靠后了,那马儿一个不乐意,便将他摔到地上去。
故而,屡屡出门,贾琏还是吩咐小厮备车的时候多些。
他可不是宝玉那样的年纪了,万一摔了腿扭了腰的,别说在清朝了,就算在现代那也是麻烦事啊。
胤祥不知道他这样的心思,只道他又谦虚起来了,便不可置否的笑了一笑,透过窗棂向外瞧去,悠悠道:“这雪,竟下的越发大了。”
贾琏闻言亦是朝着窗外望去,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廊下挂着灯笼,烛光透过纱罩子向外散着,灯下的雪地被映的有些发红,配着屋子里头燃的檀香,使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安定了几分,别有一番华彩。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定是个好年份。”
胤祥听罢一笑,唇角微勾,声音像是春日里的暖风,“贾兄的铺子过阵子也要开张,如今又有这样一场瑞雪,果真是个好兆头。”
贾琏听了心中欢喜,笑道:“借十三爷吉言了,我倒不指望什么大红大火,只争个中上游便是很好了。”
胤祥道:“方才邬先生不也说,贾兄的铺子乃是大吉大利,百事吉祥么,贾兄不必多虑。今夜虽是下了雪,却显得月色好看的很,贾兄若不觉得困乏,手谈一局如何?”
贾琏难以推辞,面上只得笑着应下,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又要下棋,自己这个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的棋艺,在胤祥手下除了被杀的片甲不留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
虽然自己不大在意这些,可是总输总输,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贾琏眼看着胤祥将棋盘摆了开来,忽然眸子一亮,笑道:“先前已同十三爷下过了棋,我是甘拜下风的,只不过这黑白二字还有另一种玩法,不知十三爷可有兴趣么?“胤祥问道:“贾兄说的可是五连子么?”
贾琏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棋盘上的格子道:“这种玩法叫黑白棋,不是下在边角和线上的,而是下在格子里头,学起来简单的很,却很耐得住玩。”
胤祥看贾琏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不觉微笑问道:“这玩意,可又是那位高人所授?”
贾琏一边在棋盘上放了两黑两白四颗棋子,一边抬眸笑道:“十三爷果真聪明过人,竟一猜就中了,这黑白棋亦是黑子先行,这四颗子是既定之局,我执白子,十三爷执黑子,将棋子放在棋盘的空格上,而当自己放下的棋子在横、竖、斜八个方向内有一个自己的棋子,则被夹在中间的全部翻转会成为自己的棋子。听起来乱些,一下起来便十分明了,十三爷请落子。”
胤祥略一沉吟,便寻了一处空将黑子落下。
贾琏亦是跟上一子。
待二人下了几步之后,贾琏又稳稳落下一子,笑盈盈的将胤祥的一枚黑子取下,换了自己的白子放入,又道:“如此便可换子了,待这棋盘满布棋子之时,便是终局,届时再来清算何人的棋子更多一些,便作胜方。”
胤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饶有兴味的笑道:“果真有趣,贾兄可莫要因我是初出茅庐,便处处相让,否则可就失了妙趣。”
贾琏笑着应了,心中却想,你说让我不放水我就不放了?到头来你若输了棋又不痛快,倒霉遭殃的还不是我么。
诚然,依照胤祥的个性,应当不至如此,只是贾琏却仍不敢逼得过紧,头一局赢了他五个子,下一局,便减到了四个。
贾琏本想着,陪胤祥下上几盘,新鲜劲儿过了自然也就作罢了,谁知胤祥却越下越是精神,唇角噙着笑意,兴致勃勃的瞧着棋盘。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是三更还是二更,贾琏明明已经乏的眼皮有些打架,却仍要强打着精神陪他下棋。贾琏心中此刻,着实懊悔不已,好好的下围棋不就好了,瞎卖弄什么黑白棋呢?
这下可好了,把胤祥的瘾勾了起来,自己也别想睡了。
就在贾琏实在忍耐不住的打了个哈欠之时,胤祥“啪”的将一颗棋子稳稳落下,笑着抬头问道:“棋盘落满了,可是该数子了吧?”
贾琏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数了起来,期间还数错了一次,可是最后的结果,却着实让贾琏目瞪口呆。
使劲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又数了一遍。
下这一局的时候,贾琏又困又累,连放水的心思都没了,只想着赶紧下完,谁知道,胤祥却赢了他五子。
胤祥在对面瞧着贾琏的模样,不由好笑道:“如何?这一局是赢了几子?”
贾琏脸上挂着几分尴尬的笑意,干干笑了两声,低声道:“五子。”
胤祥眉毛一挑,有些失望道:“竟又输了你五子?本以为能精进几分,谁知却不进反退了。”
贾琏叹了口气,抬头笑道:“是赢了我五子,十三爷果真天资聪颖,短短几个时辰便可融会贯通,在下除了佩服二字,也实在说不出别的赞许之言了。”
这皇帝的儿子,头脑就这么好么?
这黑白棋,自己虽然不是每日苦心钻研,可是好歹也下了一年多,怎么让胤祥一个晚上就给赢了。
真是丢死人了……
胤祥赢了一局,心中自然愉悦,只是见贾琏精神有些恹恹,这才留意到了时辰,连忙歉然笑道:“不知不觉,竟已到了这个时辰,贾兄必定乏累的很了,都是我的疏忽,这棋改日再下,如今也该歇息了。”
贾琏听到胤祥总算肯放他一马,精神陡然一振,方才输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连忙站起身来道:“十三爷也该早些歇息才是,不知在下的房间在何处?”
胤祥起身笑道:“如今已是夜半时分,客房离我这儿还有些距离,贾兄如今过去,只怕要被冻得不轻。”
贾琏不解其意,愣了一愣瞧着胤祥。
胤祥笑的十分可亲,指了指身后那张宽塌道:“如此,便只好委屈贾兄同我在这榻上屈就一晚,免得吹风着凉,如今这会子的时气,可是最容易让人受病的了。”
不……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