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道:“自然不是,贤婿如今这武英殿的差事,可是多少文人求之不得的,如此荣耀,可不是该喊你二人回门一叙么?今晚便留在府上用饭,说起这事儿,你妹子的婚事亦已定了下来,正有许多不懂之处,你这个长姐,合该去好好同她说说。”
凤姐笑道:“父亲可休要再夸奖他了,只怕他忘了形呢。妹妹这事儿我在家里倒也听说了,我这就过去瞧瞧,也将带来的贺礼给她亲自送去。”
待凤姐走后,贾琏正思忖着这王子腾将凤姐支走是要说些什么,便听王子腾道:“贤婿,如今这情局有变,我这儿只怕还要你来帮衬一把了。”
贾琏没想到王子腾说的这样开门见山,心想必定是太子出了岔子,可是让贾琏不明的是,为何王子腾会来找自己呢?
难道说,自己和胤祥交好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么?
贾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是吧,这么快就被撞破奸情了?
……自己真是没救了,怎么给自己定位了个奸情。
王子腾见他不语,又道:“现在一看,从前竟是我目光短浅了,只是这万岁爷的心思最是难猜,如今顿悟,希望还为时不晚。”
贾琏故作迟疑道:“岳父大人此言何意?小婿愚钝,实在不知,还请岳父大人明示。”
王子腾叹道:“贤婿,如今已到这步田地,你还要佯作糊涂么?万岁爷命你去武英殿修书,旁人不知,我却是知道一二的。这书是四阿哥主理,听闻当初亦是四阿哥在御前举荐了你,倘若不是得了四阿哥青眼之人,如何能够有此殊荣?太子爷的气数,只怕是不长了,如今纵观朝野,倒是四爷……”王子腾神情颇有几分高深之意,同贾琏微微一笑。
贾琏一怔,语塞道:“小婿同四爷,当真并非十分熟稔,只不过是先前得蒙一位高人所授,对西洋人的数理之法略有所知,又偶然结识了一位先生,得他向四爷引荐的。倘若岳父大人想要小婿在四爷跟前说些什么,小婿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王子腾道:“贤婿不必过谦,谁不知四爷的性子一贯冷些,他心里头赏识你,未必就会明着说出来。”
贾琏简直哭笑不得,诚恳道:“小婿当真在四爷那会儿说不上半句话的,况且岳父大人一贯为官谨慎,如今万岁爷身体尚且康健,岳父大人何必如今便要未雨绸缪?”
他这样旁敲侧击的,也是想探探王子腾的口风,太子如今必定还没有被废,只是不知是闯了什么祸患,胤祥那儿他不便打听,也只好从王子腾这儿下手了。
王子腾摇了摇头,对贾琏所言不以为然,“你对这为官之道,见解还是浅了些,太子这一次又触怒龙颜,万岁爷的申饬之声,养心殿外都可听见积分,可见其动气动的十分厉害。虽不知太子是犯了什么过错,只是万岁爷待太子的耐心,却是大不如从前了。为官谨慎又有何用?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在前头落下了过错的,往后新君登基,自然不会什么好果子讨。如今难得你能够攀上雍亲王这尊大佛,我倒也不是要你如今便做出些什么来,只是切记谨言慎行,博得雍亲王欢心信赖之后,自然可以前途无量。”
贾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太子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众人其实是并不知道的,只不过从康熙的态度推断一二,这便料定了太子离着失宠之日为时不远。
王子腾见贾琏神情颇有为难,只笑道:“今儿个同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心里头有个底儿,咱们是自家人,自然要为了彼此思量打算,更加没有一家人站在两条船上的道理,贤婿可明白了?”
贾琏无可奈何点了点头,道:“小婿自然明白,只是……”
王子腾抬手道:“你不必多言,明白便好,如今这朝中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贾琏心想,你这样旁敲侧击以退为进的,我没办法还是没办法啊,让我去跟胤禛拉人情套近乎,那不是找不痛快么?
真当我是他家老八啊……
王子腾的事情贾琏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去跟胤祥明讲,只不过往后若真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总是要保一保的,好歹是自己发妻的娘家,只不过……罢了,若真到了那步田地,再作打算吧。
贾琏从江宁回来之后,就一直忙于修纂那书本,冷落了铺子好几日才得了空过去,恰好在门外遇上了柳湘莲,贾琏连忙上前笑道:“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了柳兄,如今见着铺子一切安好,便知柳兄必定费了不少心神。”
柳湘莲笑道:“贾兄客气了,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儿,我平日又最是个无事可做的人,只是贾兄一去多时,倒是让我有些担忧了,这一路可还顺遂?”
贾琏道:“在江宁遇上了少许事情,水路又最是难行,故而才比先前所想耽搁了几日。如今见铺子平安,生意兴隆,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柳兄才是了。”
“贾兄若是这样说,那就实在见外了。”柳湘莲潇洒一笑,“前阵子,倒确曾有过几个无赖泼皮前来闹事,竟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胡乱撒野。”
贾琏想到柳湘莲打人的身手,顿时觉得筋骨上下都有些发紧,只同柳湘莲道:“那会儿已经给柳兄送去了定钱银子,我这迟迟未归,当初定下的银子实在是少了些,不如再给柳兄——”
贾琏话音未落,柳湘莲剑眉一扬,挥手道:“贾兄这是瞧不起咱们么?我家底虽不及贾兄殷实,却也不会计较那几两银子。贾兄若是将我视为朋友,这些见外之言,就请千万莫提了。”
好吧,看来还是有钱花,没到了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地步。
柳湘莲既然执意如此,贾琏自然不好多言,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邀了柳湘莲同去用膳。
“柳兄既然不肯多收银两,那这区区一顿便饭,就请不要同我争了吧?今日便由我做东,好好请柳兄一顿,如何?”
柳湘莲抚掌笑道:“今日可要同贾兄,痛饮一番才行,也算是接风洗尘了,可惜就是迟了些。”
贾琏笑道:“这事重在心意,迟不迟的又有什么打紧?”
说罢,便拿起菜牌,点了五六样这馆子的拿手菜色,又要了一壶花雕,贾琏亲自为柳湘莲斟满一盅,抬眸笑道:“千言万谢,只在这酒中了。”
柳湘莲本就是性情中人,与贾琏又是意气相投,十分爽快的笑了一声便举起酒盅,仰头喝了下去。
酒盅里头余下的两滴酒水顺着柳湘莲的嘴唇滑了下来,贾琏抿了一口酒,抬头恰好瞧见。
真是唇红齿白,帅的闪瞎狗眼啊……
贾琏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却忍不住又看了柳湘莲几眼,只是柳湘莲如此俊朗美貌,贾琏看完却只是赞叹,并无那一日那般,望着胤祥怔住的感觉。
柳湘莲道:“如今贾兄那铺子的营生可是越发好了,眼热之人也是不少,贾兄日后也要加些小心才是。”
贾琏忙道:“说起这个事儿,正想同柳兄商量,我如今去了武英殿奉旨修书,往后只怕更要忙碌些了。你也说,这铺子营生日益好了,树大招风,没有个人看护着实在不成。柳兄若是如今也没有什么公务在身,不妨过来帮衬我一把,柳兄意下如何?”
柳湘莲道:“承蒙贾兄看得起在下了,贾兄既然开了口,必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贾兄放心,这铺子有我替你盯着,绝没有什么鼠辈敢来为非作歹。”
贾琏又想起自己如今是两家铺子,若要日日盯着,只有柳湘莲一人只怕不成,柳湘莲听了便笑道:“此事贾兄不必操心,包在我的身上,必定为你寻来一位可靠之人。”
贾琏笑道:“那又要多请柳兄费心了。”
两人谈拢了这事儿,又说起些旁的闲话趣事来,贾琏正说起那江宁府的集市是如何不同于京城,忽然觉得前方有些不对。
抬头望去,贾琏心里不禁叫了一声,怎么回回同美男出来吃饭,都能遇上他?
然而薛蟠显然注意力并未放在贾琏身上,两眼直愣愣的盯着柳湘莲,站在楼梯处,整个人都呆了。
……真是没出息啊,比自己还够呛,口水都快下来了。
果不其然,薛蟠发了一会儿楞,忽然一个激灵,满脸笑意的朝着贾琏走了过来。
那个笑意……好吧,虽说你长得还算帅吧,但是你笑的这么猥琐,一眼就让人瞧出意图……
真是色欲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