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道:“听闻近些日子,二阿哥多次恳请面圣,哭求不止。万岁爷一向对二阿哥疼爱有加,纵是当初犯下了过错,却也不至于就此成了死局。”
拜托,当初还是你来找我,想抱上胤禛的大腿,现在怎么又玩起两面三刀的把戏来了。
贾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王子腾为官精明,却有些精明过了头,这样的见风使舵,胤禛那样的人物,会看不透他?
安分守己一点有什么不好,非要弄得惊险兮兮……贾琏轻叹了一声,劝道:“岳父大人不是一心要唯雍亲王马首是瞻?既是这样,二阿哥那儿的事情,岳父大人还是少插手为妙。”
王子腾摇头道:“贤婿这就不懂了,这有些人如今瞧着是尊佛,可若是到了水里,你才发觉自个儿抱上的是尊泥菩萨,那可该如何是好?这几处都做足了功夫,这一尊若是不成,下水之前你也可有个更换,不至于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呀。”
问题是你抱得不是别人,是皇帝的儿子们啊!贾琏内心咆哮不止,又没法明着告诉王子腾,买好离手,别换砝码了,胤禛就是稳赢不输的那一位。
想到胤祥那不知何时会被圈禁的事,贾琏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如今还要料理这要亲命的岳父。
真是坑爹啊,早知道宁肯去种田也不来当官啊。
贾琏又装傻充愣的劝了王子腾几句,一副谨慎模样,待回府之时,王子腾摇头喟叹道:“贤婿啊,这为官之道,你着实还要多些历练方可明白。”
贾琏心想,可是这保命之道,我看你也不太明白啊。
结果也不知道是王子腾真听到了确凿的消息,还是说圣意难测,刚过完了年,康熙便下了旨意,命众人推举太子。
正巧这一日,胤祥又命人递了话来,请贾琏过府叙话。两人虽有许久未见,贾琏却一进屋便开门见山道:“皇上让你们推举太子,你推举了哪一位?”
“怎么对这事情这样的上心,刚进屋,先喝口水润润喉咙。”胤祥递过茶杯来,打趣笑道,“这么些日子未见,竟也不说几句体己的挂念话。”
贾琏道:“你就别玩笑了……你到底推举了谁?”
“如今还未将折子递上去,皇阿玛只说过几日再递折子便可。”胤祥拿眼瞧了他几眼,皱眉道,“怎么仿佛瘦了些,你府上就有这么多要你操心劳碌的琐碎事?”
“正月里头,哪有不忙的,这个串门子的,那个送礼单的。”贾琏噙了口茶,一样样的细数,“又要盘算着不能和去年的重了模样,又要稳重不失礼数,还有许多旁的事情。每日天不亮便起来,一整日忙下来,许多时候饭都顾不得仔细吃,清减些也是自然。嗨,总比好吃懒做,成了个胖子的强。”
胤祥淡淡道:“府上那么多人,怎么凡事都要你去亲力亲为了?”
贾琏道:“也并非都是亲力亲为的,只是我在这上头办事一贯笨些,又不熟络,故而步调就慢了些。”
胤祥点了点头,静默片刻之后,又问道:“你家中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贾琏听他说到这个话题,不觉有些尴尬,只是看胤祥面容平静,仿若无事一般,也只得点头道:“还好,只是容易乏累,整日静静养着罢了。”
胤祥道:“前儿个我又得了些燕窝,虽算不得什么珍品,但也是好的,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再带些回去。”
贾琏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府中这些东西也都是有的,你留着自个儿用就是。”
胤祥笑道:“同我分的还这么清楚?我的便是你的,要你拿着你拿着就是了。”
这样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将两人之间方才那尴尬氛围冲淡了许多,贾琏笑笑,又想到正事,“既然还没递折子,那……你打算推举谁?”
胤祥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你怎么对这事如此在意,既然如此,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可好?”
贾琏道:“你看,上一回我不是同你说过,觉得那一位的气数未尽么?这次我倒觉得,圣上说是要你们推举,实则心中已有既定人选,只不过是要借着你们的口,将这话顺理成章说出来罢了。但是若都说了那一位,未免也显得太……所以,还是挑选一位同这事情毫无瓜葛,平时谨小慎微的,最妥当不过。”
胤祥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怎么你这一回又是同我八哥说的如出一辙呢,你们二人私下又没有往来,怎么就都往那一处上想去了?”
贾琏想到,那时候自己同胤禩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胤禩想来也并未知会胤祥,如果现在又要他再说上一次,贾琏又怕自己说出纰漏破绽。
索性就故弄玄虚的嘿嘿一笑,“我心中便是有这么个念头的,若要说为何如此,却也说不出来,这感觉,约莫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胤祥微微一哂,却也没有多加追问,只是走到贾琏身旁,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明儿个便是上元佳节,你可有什么打算了?”
贾琏被胤祥的气息弄得有些不自在,向侧边躲了两下,“还能有什么打算,上元是大日子,必定要阖府上下都在一处的,听戏取乐,想想就无趣的很。”
“宫里头也不过如此罢了,那一日,恐怕市集上要热闹的很。”胤祥漫不经心似的,又朝贾琏凑了凑。
贾琏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去,却正巧同胤祥的目光对在一处,两人对视片刻,胤祥微微一笑,恰到好处的吻了过来。
“你既不爱听戏,那就寻个时机出来罢,皇阿玛近些年精神不复往年了,也不会留我们许久,到时候咱们去猜谜赏灯,瞧瞧这外头的上元是如何过的,你说好不好?”
在两人刚刚亲亲热热的接了吻,现在又耳鬓厮磨的时候,谁能说出拒绝之言,贾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我到时候瞧瞧时机,若是出来的早,我就到老铺子那儿去等你。”
胤祥道:“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话想说的?”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跟你先打个报备,那猜灯谜可不是我的长项,到时候谜面能否看懂恐怕都成问题……你到时候可别笑话我啊。”
胤祥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况且你这还没去,怎么就开始自灭威风了。”
因为我是个连打油诗都不会写的废柴……贾琏哭笑不得的想着,摆摆手又岔到了别的话儿上去。
上一回的上元节是元春回来省亲,阖府上下忙乱不已,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回却松快了许多,众人用罢了晚饭之后,便在大观园的戏台前围坐起来。凤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折腾不起,早早便告了乏回去歇着,贾母上了年岁,虽然喜欢热闹,却也支持不了多久。
贾琏见贾母离席了,便也寻了有头,只说席间贪杯,吃多了酒,先下去醒酒了。他出来的时候,薛蟠眼尖瞧见,刚想起身与他同往,便被夏金桂一把拉住,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倒是克住了薛蟠,颇为不甘的坐了下去。
贾琏从会芳园出了临街大门,心想着此处离铺子左右也不算太远,倘若回府去再命人备车,未免又要耽搁。
索性就走过去罢,权当散步消食了,要不然一会儿看着彩灯,自己忽然打个饱嗝儿出来……贾琏顿时觉得惨不忍睹,负手便朝着老铺子走去。
因着是上元佳节,这一趟街上都挂了不少的彩灯彩锦,映的五色琳琅,十分热闹。贾琏走到了铺子外头时候,发觉胤祥还未到,心中便思忖着,只怕是自己来得早了些。
皇家的宴席同自家不同,万一康熙喝美了,不肯回去就寝,那他们也就都得陪着跟着。
哎呀呀,真无趣,贾琏正盘算着要不要先上铺子去将账目理一理,肩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贾琏回过头去,只见胤祥一袭家常见客的衣裳,裹着件黑色的鹤氅,同自己微微一笑,低声道:“等得久了罢?我回府去换了身衣裳,紧赶慢赶的,还是耽搁了些。”
贾琏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也刚到,那……那……”
不知为何,在远处喧闹的映衬之下,这一小块地方就更显得清幽,两人在月色之下相对而立,贾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和胤祥谈恋爱。
这样想也不太对,两个人好像本来也在恋爱,但是……谁也没明白说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