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颔首,又轻叹了口气,道:“这一路去的远,那云南府地处偏远,不比京城,只怕有许多不便。这些个东西,还是带的齐全些好,免得要用了又摸不着东西。”
贾琏遣兰清去旁处支个东西,同平儿道:“你看着收拾便是,我这一去,也不知归期何时。咱们这院子里的大小事情,还要你同你家奶奶商量参详着来。”
平儿瞧了他一眼,嗔道:“二爷这话说的好没意思,从来不也是我与奶奶商量着的?”
贾琏看着平儿的侧脸,心想她比凤姐还小一岁,结果没名没分的做了贾琏的房里人,连个姨娘都不算,只能称一声姑娘。
其实像她这样的容貌、心智,若是嫁到个平常人家当正经太太,不知要比如今这样生活好上多少。只是平儿落得如今这般,贾琏和凤姐,是哪个也脱不开干系的。
自打贾琏到了这儿之后,就没再碰过平儿一下子,如今对着平儿,心里头倒也没有太多的愧疚,只是怜悯多些。
想了想后,贾琏轻叹了一声,同平儿道:“这几年,也着实委屈了你,说起来,是你奶奶和我耽搁了你。往后若是有了机缘,我定尽力替你做一番安排,有个好归宿。”
平儿没有料到贾琏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眼圈儿红了一红,背过身去抹了抹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样的话来,我是早没了指望,往后的日子归宿,不过就是守着奶奶罢了。”
贾琏沉默了片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说清,只得道:“我心里总是想着这么个事情的,你且先收着东西,我去瞧瞧你们奶奶。”
别了平儿那边,凤姐这儿倒也没什么欢喜颜色,巧姐伏在床边,见了贾琏忙起身喊了声爹,这一声过后,眼圈儿便红了起来。
贾琏摸摸巧姐的头,声音柔和的问道:“巧儿这是怎么了?”
“爹要走了,巧儿舍不得爹。”巧姐颇有些哽咽,小脸红扑扑的,泪珠顺着往下落,“爹能不能不去?那云南府是哪儿?离着京城可要多久才能回来呀。”
从前的贾琏对这个女儿不怎么亲近,只是如今这贾琏却对巧姐疼爱有加,小孩子便是如此,你待她好,她心里自然就亲近你。然而如今这好容易同爹亲近了,爹却要走了,也难怪她伤心。
凤姐道:“哭个什么,你爹这是得了升迁,是阖府的荣耀之事呢。”她说完之后,又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落地的时候,第一眼怕是瞧不见你这爹了。”
贾琏心里头不是滋味的很,哄了哄巧姐,让她将眼泪收了回去,又要她先回房去,才携起凤姐的手道:“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只是圣旨不可违,此去云南,也不知要去多少日子,你自个儿顾好身子,别一味要强了。”
凤姐微微偏过些头去,笑道:“说的是什么话,得了擢升乃是喜事,这也是圣上看重你。你去了云南府,可要尽心办差才是,别在外头招惹那些不干不净,香的臭的。”
贾琏苦笑道:“云南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哪有那样的心思,你想的也未免太多了些。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自己些好,这孩子生下来,我也不能在身边,我同你说几个事情,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凤姐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说罢。”
贾琏道:“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儿,那就如巧儿一般教养。倘若是个哥儿,那可一定要从小仔细管教,决不可娇惯了,到了该读书的年岁,就送他去学里。好好读书,整日别只顾着顽了,以后考取功名,才是正途。”
凤姐愣了愣,道:“这才什么时候,说起这样的话来。”
贾琏道:“我这一趟走了,再回来,可不知是什么时候,心里头总是有许多的放心不下。你应下我的话来,也好让我去的安心些罢。”
凤姐道:“应了便是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罢。”
贾琏道:“那铺子的红利,每个月自会有人送到府里来,你自个儿收好。等你出了月子,按着我的意思,那管家的事情,管也无妨,只是切记留意着自个儿的身子,别那么劳累。”
凤姐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回握着贾琏的手。
“……还有赵姨娘那儿,我不妨同你说这么一句,那环兄弟我瞧着,以后是要有些出息的。她们母子也是不易,你只当看在环兄弟和三妹妹的面子上,别事事都同赵姨娘计较了。”贾琏又说了几句,神情温柔的拍了拍凤姐的手背,低声道,“这一去,只愿等我归来之时,一切安好。”
凤姐纵是心性坚强,贾琏这一去云南,家中毕竟是少了个脊梁骨一般的人物,心里又是为他受了青眼而觉欢欣,又觉留恋不舍。想想自己生产之时,丈夫也不能够陪伴在旁,一时间心里头酸涩,身子歪过来些靠在贾琏肩头,沉沉舒出一口气来。
贾琏在三日后动身,胤祥却迟迟未归,贾琏只好请柳湘莲等胤祥归来便将此事告知与他,又同柳湘莲道,“这一去云南,京中的铺子却也顾不上了,一切都要烦劳柳兄替我照看。说起来,实在是给柳兄添了许多麻烦,这诸多的话,只在不言中了。”说罢,贾琏便拱手,同柳湘莲作了一揖。
柳湘莲连忙扶了他道:“贾兄这样说,未免折杀了你我二人的情分,贾兄只管放心去罢。这铺子有我柳湘莲在,必定不让它生出一丝岔子,所有的账目明细,我按日子寄与贾兄。贾兄先前定下的红利,我也按月让人送去府里,一切有我,贾兄千万放心。”
贾琏叹了口气,道:“那便大恩不言谢了,如今,只是可惜不能亲口同十三爷道一声别。”
本来贾琏还想着,临别的时候说两句体己的热乎话,谁想到连脸都看不着。如此也别无他法,只能等自己到了云南府之后,再做打算了。
然而贾琏却不知,这一去云南,纵然是路途迢迢,却实在说不上一帆风顺,反而是危机四伏,险阻暗藏。
第75章 相见茫茫
贾琏是坐了马车上路,只带了隆儿在身边,出了京城之后,车外景色看看也便腻了。这会儿又没有什么平板电脑和随身听可供消遣,贾琏只能和隆儿大眼对小眼,相看两相厌。
“二爷,您说,照这样走下去,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云南府啊?”
贾琏道:“我也不知,兴许到了前头还要坐船的,云南府地处偏远,你啊,且安分坐着罢。“隆儿道:“我是无妨,只是怕二爷觉得乏味无趣,这一日尽是赶路,也不能停下来歇歇脚。”
贾琏笑道:“我这是去上任,你当是游山玩水呢?”
隆儿也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云南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景致想必与京中大不相同,没准也十分有趣儿呢。”
贾琏却没有隆儿这样乐观,对云南他是不报什么幻想和指望了,在那儿老老实实当差办事就是了,希望康熙过个一年半载,能再把自己调回京城去。
“听说这云南府的女子甚有风情的,二爷到时候……嘿嘿,嘿嘿。”隆儿笑了笑,语态暧昧,冲贾琏挤了挤眼睛。
贾琏哭笑不得的摆手道:“到时候你若是瞧中了喜欢的,给你在那儿娶一房媳妇,倒也是可以的,只是我自个儿可没有那样的心思。”
人家说这酒足饭饱思淫欲,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当你莫名其妙的被外调,尚且不知前路如何的时候,就算是放一打美女在你跟前,你也很难有那个心思。
更何况,贾琏如今,心思也全不在这些上头。
他撩开车窗的帘子,虽然是五月时节,这一路却没有什么花开,只是每隔几米,就乱七八糟栽种着几棵树木,长得也不好。叶子生的七零八落,风虽然暖,可吹在脸上,却并不让人觉得舒适。
反而让人心底有一种,十分干涩的凉意。
也不知道京里现在如何了,铺子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胤祥回来了没有。
贾琏的手指沿着窗沿轻轻抚了一圈,低叹了口气。
“爷这是怎么了?”
贾琏刚想说无事,结果马车忽然猛地一颠,贾琏和隆儿皆是猝不胜防的向前倾去,险些就撞上了马车的板子。
这几日车夫赶车赶的一贯平稳,怎么忽然就这样点了一下,贾琏皱了皱眉,刚想掀开帘子,谁知车夫却掀了帘子道,“大人,刚才碰上了一大块石头,咱们这车轴有些松了,如今恐怕走不得了。”
什么?贾琏忙问道,“那可修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