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道:“修是修得的,只不过要等上些时候,还请大人先下车来,待小的弄好了车轴,咱们便可上路了。”
贾琏点了点头,同隆儿走下车去,后头的几名随从见状便也跟着走到树下等候,车夫将马车拉到一旁,贾琏一听,确实是车轴出了毛病,那声音都不对劲了。
好在这儿的树林较之先前茂密许多,遮的阳光也不怎么毒辣了,贾琏便招呼了大伙坐在树下,又拿了水囊出来,喝了一大口。
隆儿道,“二爷,这地方也不大干净,小的给您铺一块垫子再坐吧。”
贾琏摆手道:“出门在外,还穷讲究那些做什么?也歇不了多久,等车轴拧好了,咱们还要上路的。”
贾琏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内急,便要起身往后头林子里去,隆儿见了连忙跟了上来。
“你跟来做什么?”
隆儿道:“小的伺候二爷。”
我是去小解,又不是要做什么。”贾琏失笑,“回去等着就是了,兴许一会儿我回来,咱们就能上路了。”
隆儿迟疑了一下道:“那,二爷别往林子深处去,这荒郊野外的,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
贾琏心想,去解个手难道还能让野兽叼走了不成?古代的野生动物是多点,但是这林子看着平坦宽阔,应当是没有老虎或者熊的。
他往前走了些,一回头便能隔着树影瞧见众人,贾琏的脸皮还是不足以厚到在人前解手,便又往里走了些,挨着个树干,松了腰带。
等解放完膀胱之后,贾琏吁了口气,系好裤子又理好衣袍,朝着来时的大路走去,谁知刚往前走了两步,贾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贾琏就是觉得十分不适,仿佛有人在暗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
贾琏疑惑的回头瞧了一眼,身后寂静无声,他一个人站在这树丛之中,心里越发觉得有些渗得慌。
是太紧张产生错觉了?
贾琏环顾了四周,确定除了自己再没有旁人之后,便皱着眉头往回走,谁知他刚迈出去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贾琏心底暗叫不好,下意识的向前跑去,只是还没有跑出几步,肩膀便被人用力扣住,力道极大,只这一下,贾琏便觉得肩胛有些发麻。
“救——唔——!”
嘴上被人用手捂上,贾琏眸子瞪大,惊恐极了,冷汗顺着额角落下,只是还不容他去思考更多,便觉得脖颈骤然一疼,接着眼前便黑了下去。
那绑了贾琏的人瞧了瞧前方,打了个暗哨,将贾琏扛在肩上,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贾琏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待在一个小屋子里头,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靠!怎么又被绑架了!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屋子虽然看着简陋些,却不像关人的暗房密室。窗子里外都没有钉上木板,随手一推就可推开。门口有人守着,每日有人过来送饭,贾琏问他什么,那人都答不出来,竟是个哑巴。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贾琏一头雾水,根本猜不出事情的始末来,他想用戒指就此脱身,可又觉得不能就这样走了。
这里头的到底是谁在谋划些什么?自己虽说不算什么重臣,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那人连朝廷命官都敢绑了,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
而这人将自己绑来,却并不想要了自己的命,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贾琏如何也想不破这事,就这样过了几日,一晚入夜之后,贾琏皱眉想,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是那人就将他困在这里一个月呢?
要不然,就先到桃花源里去?反正从桃花源出来,能去各处,就是不能知道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
贾琏正犯难着,就在这时,忽然门一响,他连忙看向门外,夜色中有一人身影立于门边,月色落在他身上。
几乎是愣了半晌,贾琏才从喉头艰难地发出声音来,“八爷?”
胤禩颔首,走进屋内,同贾琏道:“贾大人如今心中必定有许多的不解,是不是?”
贾琏刚才猜测了许多人,却没想到又是胤禩把自己捆了来,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经了这样的事后,也难有好语气了。贾琏皱着眉头,同胤禩道,“还望八爷能给下官一个交代。”
胤禩随手将门关上,示意他坐下,道:“那日之举,也是实属无奈,这一处地方,是四哥手里的一处私宅,贾大人不必惊慌,我也并无什么恶意。”
贾琏见状,吁了口气,坐在胤禩对面道,“八爷究竟是为什么将下官带到此处?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今日烦请八爷,都能同在下说个明白。”
胤禩手指贴着桌沿,轻轻敲了敲,慢慢道:“皇阿玛封你为云南府知府,并非是出于爱才,只是这一路去云南路途遥远,你若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都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
贾琏蓦地心惊,“八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禩看了他一眼,眼眸中颇有深意,“你与胤祥之间的种种,皇阿玛心里头大概明白了些,胤祥毕竟是阿哥,而你……却留不得了。”
贾琏闻言怔住,眼睛愣愣的盯着胤禩,不知是风顺着窗沿吹了进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贾琏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皇阿玛是如何知晓的,如今已不重要,只是他交代了四哥,要送你一程。”胤禩声音平稳而低沉,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如今你的死讯,已传回京中,那替你而死之人,乃是个与你身形相仿的,身上被划了许多刀下去,难辨面目。如今,京中你决不可再露面,安分留在这儿,于你,于胤祥,于旁人,都是最好不过。”
寒意渗入皮肤,直逼进心脏去,仿佛每一吸气,气管里都有一股子冰凉顺着往上窜来。贾琏怔怔听着胤禩的话,过了半晌之后,才低声开口,喃喃说了一句话。
“是那画,一定是那画……”
“你说什么?”胤禩抬眸。
贾琏深吸了口气,抬头问道,“胤祥如今,怎么样了?”
胤禩的眼眸忽然黯了一黯,沉声道:“先前皇阿玛命他前去直隶不过是个幌子,为着将他遣出京罢了。前日他刚一返京,皇阿玛便召他入宫,而后便下旨,将他圈禁于贝勒府内,无诏不得离府半步。”
贾琏几乎不可置信,忽然站了起来,撑着桌子的双手有些发颤,“你说,胤祥被圈禁了?”
见胤禩点了头,贾琏忽然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的击了一下,让他不由自主的慢慢弯下腰去,单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死死的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去。
逃来逃去,我改了这一处,动了那一处,却帮不到你丝毫。
我想了千万条路,千万种可能,无时不刻都想着,若能帮你摆脱这圈禁数年的命数,那该多好。
可是如今……如今怎么竟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