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红楼梦》里的有洁癖的妙玉偏把自己常用的茶具给宝玉用,这其中的心意可想而知,现在那萧景把他常用的茶具送他,又是要表达什么呢?
再想到自己和他并头看小黄书,更是羞得脸上发烧,可是转念一想宝黛花下共读西厢,不也是看小黄书么,不也是无比浪漫,成就文学史一段佳话么?
“爷怎么不喝茶,只顾盯着这碗出神呢?看这耳朵红的,可是茶水太烫?”薇儿笑语盈盈,今天她在那些攀高踩低的人跟前狠出了一口恶气,很爽。
贾环抬头一看,看她面带春色肌肤莹润,岔开话题:“你是不是会情郎了,脸色都跟花瓣似的。”
“哪有这事。”薇儿羞红了脸道,“是晴雯姐姐给了我一盒胭脂,我用了,比外面买的鲜艳许多。”
贾环想起宝玉最会调脂弄粉,心里一动,说:“拿来我看。”
薇儿拿来胭指,贾环接过看时,见这胭脂不是普通的一张,而是一个小小白玉盒装着如玫瑰膏子一般,用簪子挑一点在手心里,再用水化了匀开,不但颜色鲜艳,而且味道香甜,怪不得那人喜欢吃丫头嘴上的胭脂。
想着卫老二的脂粉店正需要这些上好的不同凡响的脂粉,贾环心里有了主意,虽然好多穿越者大多会制现代化妆品挣大钱,可是偏偏他不懂这些。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宝玉会,而且宝玉在这方面最有天赋而且做起来乐此不疲,正好向他请教。
宝玉见他也开始对淘脂弄粉感兴趣了,笑起来:“听说你读书用功,现在怎么也弄起这个来了?”
“看书看得累,想放松一下,也算调剂心情。”
“就是嘛,那些沽名钓誉的劳什子看个什么劲儿?”宝玉来了兴致,从书架上拿下来几本古书,那里面记了几样古方,又亲自做了示范。
“用玫瑰花瓣捣烂,蒸花露而和成胭脂,可以使肤色鲜艳而且润泽……”
贾环看他制的粉,轻、白、红、香,样样俱美,而且匀净润泽,不禁感叹他的本事,再想到园中题的那些对联匾额大多出自他手,可见他也是才气纵横,天资聪明,只是不喜欢那些正经书,再想想自己,也是不大喜欢那些教科书的,可是他不能象宝玉那样可以不为生存和尊严奋斗,他不得不靠自己打拼,争取改善生存条件,再不喜欢的教科书,只要对自己的未来有好处的,也得压着性子看下去,他没有那个资本任性。
这时,宝钗过来,看这两人在调脂弄粉,旁边还摊着杂书,忍不住劝道:“宝兄弟,你也该把心思用在正经书上了,成日家玩这些,以后怎么办?难道将来靠这个成家立业不成?就算你不爱读书,也该做出个样来,一来不惹老爷生气,二来也给家中子弟做个表率,你看连环兄弟也被你带的调起脂粉来了,你一个男人,最终还是要出去做事的,成日家干这些算什么……”
宝玉不耐烦,说:“姑娘请去别的屋里坐坐罢,免得我这里腌臜了你这知经济的人。”
宝钗胀红了脸,进不是退不是。
袭人最是贤良,看不过眼,忙说:“姑娘且别恼,他这人就是这样有口无心的。”又转过头说宝玉:“也亏着宝姑娘心胸宽广脾气好,你才敢这么着,要是林姑娘,你敢这么着吗?你陪一万个小心还来不及呢。”
“林姑娘说过这些混账话吗?她要是也那样我就跟她生分了。”
贾环忍不住插了口,说:“这是混账话吗?将来宝哥哥就算不考举人进士,也得撑起这个家来,不考科举也罢了,也得学着管理家业。”
“不是有琏二哥哥和凤姐姐管家嘛,况且还有老太太、太太呢,哪用得着我操心。”
贾环哭笑不得,说:“若老太太不在呢?她又不能护你一辈子,一个男人总要顶门立户,求个前程的,不读书可不行。”
宝玉不耐烦说:“怎么这些天听到的都是这种话,我读书是为让父母省心,只为尽孝,若是为了做官而读书,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虚费人生罢了。”
众人都笑起来:“怎么读书成了虚费人生了?”
宝玉有自己的看法,说:“难道不是吗?那些人皓首穷经,读了一肚子书,做了官后沽名钓誉,争权夺利,斗的你死活,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到头来争来夺去还不是一场空。倒不如象我,在家里和姐姐妹妹玩一辈子又怎么样,我自己高兴,又没防碍谁,干嘛你们一个个的这么看不惯。
又不是穷到没饭吃,家里已经这么富贵了,也不差我一个人求功名,何必有违本性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第30章宝玉了悟贾环迷茫
贾环听了这话目瞪口呆,彻底糊涂了,说宝玉懵懂无知,他好象看得很透,将那名利场事看成一场虚无。说他明白,他又不明白姐妹们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也不明白这个家在走下坡路,正需要他扛起来。
只怕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过一天算一天,可是他这消极无为的思想又从哪来的?他小小年纪又没经过多大挫折,怎么会没有奋发向上的念头,难道是在这富贵温柔乡中消磨得失去了上进的动力,又或是他觉得自己不是补天那块料,无力承担振兴家业的重担,索性逃避现实,躲在内帏混日子。
想到这点,他觉得自己好象有些理解宝玉了,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宝玉天资聪明,追求个性解放和大自在,不喜欢现实中的名利纠葛。他看透红尘中的俗恶,所以在调脂弄粉中逃避现实,这些女孩们美好单纯,和她们在一起很开心。
可是这世上美丑并存,处处都有艰难丑恶,一味的逃避也不是办法,逃避的结果就是这些美好和纯净最终也保不住,所以他也烦恼,常常“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宝钗被宝玉顶了一句,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又劝贾环:“环兄弟素日知道上进的,怎么也弄起这种东西,这些玩意最容易令人移了性情,你小心沉迷到里头出不来,误了正业就不好了。”
贾环对逆耳忠言向来是重视的,忙说:“好姐姐,你知道考举人中进士有多难,每三年才有几百人能有这样的幸运。我就算奋力读书也不见得考中,若是不中怎么办?家里有钱轮不到我作主,况且我还有娘要供养。我学了这淘制脂粉的法子,以后家里想着我最好,想不到我,以后也可以以此维生,赚个过日子的钱。”
宝钗感动的直点头,看贾环的小模样,谁能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想得如此长远,居然这样有担待,并不指望着依仗贾府财势,而是自己做些事业供养母亲。薛蟠和宝玉若是有他一半,她一个女孩家何苦磨嘴皮子讨人嫌呢。
宝玉听了却说:“你怎么这样汲求名利,这样的胭脂水粉是给那世上最纯良最美好的女孩儿用的,若用来赚钱,岂不是变得俗不可耐。我们这样的人家,自不必发愁生计的,怎能沾染那铜臭气,没的辱没好名姓。”
贾环无奈,原本想着以后贾家落败,宝玉就算不走仕途,有这本事何愁不能赚钱奉养父母妻儿,想不到他这样清高,根本不屑用这高贵之物赚取铜臭钱。可是,这家伙不做官又不赚钱,到底想做什么?谁能当一辈子啃老族?
“宝哥哥清高,不屑于与铜臭之物打交道,可是你现在过的奢华清贵生活,靠得就是你看不起的铜臭之物得来的。我不如宝哥哥尊贵,你不需开口,就会有人把你想要的给你,而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想要的东西,我觉得凭自己的劳动生存不算什么丢脸,而且很光荣。
这荣华富贵如这园里的花,开始鲜艳,却免不了落地成泥的一天,以后咱家败了,老太太也不在了,宝哥哥靠什么生活?又拿什么爱护你的姐姐妹妹?”
宝玉觉得这话逆耳,说:“你怎么说这话,咱家如此富贵,怎么会到生活不下去的地步?你也太多虑了,里面有老太太,太太,外头还有老爷,哪用得着你我管这些。至于将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只求我活着时能和姐妹们在一起,等我化了灰,她们管不了我,我也顾不得她们,凭她们爱到哪里去吧,到时谁也顾不上谁了。”
贾环没法说他这种想法实在太过颓丧消极,只得笑笑说:“宝哥哥果然脱俗,我是世俗人,只求能更好的活着,也能让自己在意的人更好的活着,所以不敢由着性子来,这追名逐利的事不做也得做。”
宝玉听了若有所思,虽然觉得这话很逆耳,却又想到:兄弟们都有父母教训,我何必多事,反而生疏了。说:“你想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把做脂粉的方子抄下来给你,你以后若是想拿他赚钱就拿去,我不做这种事却不会阻拦你的。”
贾环告辞出去,宝钗也出去,叫住他说:“环兄弟是知道读书上进的,这调脂弄粉的事,拿它当个玩意儿就行,切不可误了正事。”
贾环接受她的忠告,说:“谢谢姐姐关心,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分得清好赖话。”
宝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叹气,怔了一会儿,到王夫人房里来。
这里王夫人为赵姨娘的古怪表现头疼不已。这赵姨娘也不知怎么,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把蓝宝石头面收好也不拿出来显摆,每天低调行事,除了伺候贾母王夫人,照顾贾环之外,只窝在屋里和周姨娘一起闲谈做针线,真让人无比纳闷,原以为她受到淳王抬举,定会趾高气扬眼皮子朝天,不把太太放眼里,定然处处生事,到时就有好戏看了。想不到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低调谨慎起来。这让准备敲打她一番的王夫人也没了说事的理由。
她不怕赵姨娘闹,反正她也闹不到天上,越闹越惹人厌罢了。却怕赵姨娘这般低调行事,好象刺猬缩成一团,完全抓不着弱点,令人摸不着头脑,也无从对付。
“这赵姨娘难道改了性不成?”王夫人端着茶碗沉思。
周瑞家的道:“她那性子改了才怪呢,估计和她那对宝贝儿女有关。”
“探丫头素来和我亲近,她一个姑娘家,不出门户,也没那么些见识。倒是环儿从来闷不出声,也不到人跟前去,一副不上台面的样子,难道是个有心计的?”
“八成是他在赵姨娘身后指点呢,徐先生真是调教出好人来了。”
王夫人却不以为然,说:“徐先生连考两次会试都没考中,能有什么本事,环儿再有心计,难道还能越过宝玉的次序?以后大不了分他几千银子出去另过,权当养条狗罢了。你派两个妥当人,好生跟着环儿,看他三天两头出去到底干什么,都见了什么人。若是他在外面鬼混,被老爷知道,又得怪我疏于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