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阡陌 第22章

  白安摇头道:“并非是看上了这几位进士老爷,”他左右看了看,凑到徒阡的耳边,小声道,“胡大人有意将他的嫡长孙女许配给林侯爷,想请圣人为他二人指婚呢。”

  徒阡面无表情,这些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居然看上了他的阿陌了,挑孙女婿挑到他的头上了,呵呵,胆子不小啊!

  徒阡敛下眉,轻抿杯的状元红,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还好他下得快,早早将人勾、搭到,又在皇兄那里表明了心意,林陌是他看上的人,他可不会让别人在他们两个人的间横插上一脚,即使身份尊贵如他的皇兄,以及早已经退居大明宫的太上皇,也不行!

  而且,徒阡相信,从私心上知道,他那位皇兄肯定不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当今的心情很是不错,“想不到今科的鼎甲居然都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状元郎更是尚未及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实在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朕记得,霖哥儿尚未取字,可是?”

  云霖笑道:“正是呢。”

  当今笑道:“那正好,朕这里恰好有个好字,现赐予你,或能得一佳话。”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到了他们这里,圣人赐字,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当今道:“状元云霖,赐字谨之。‘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望你谨言慎行,严律已身。”

  云霖激动得脸都红了,忙恭敬应是。

  当今点头,笑看在座之人的各种神情,因他位置坐得高,足以将所有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忽又想起一事,当今的视线看向林陌,“说起取字之事,朕记得,海恩侯似乎也还未曾有字,可对?”

  林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火还烧到他这里来了?

  可是,皇帝开口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得站起身,笑道:“回陛下,臣父母早亡,尚未来得及替臣取字,实在是件憾事。”

  当今叹息了一声,“确是可惜了。如此,不如朕赐你一字。”

  林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顿,继而又恢复到淡定从容,“谢陛下。”

  徒祁哈哈一笑,说道:“海恩侯品德高洁,于国有功,朕以为,唯有‘瑾瑜’二字堪可相配,朕为你赐字‘怀瑾’,君以为如何?”

  林陌能如何?他只能受着。

  “谢陛下。”

  当今哈哈大笑,只觉得心情十分舒畅,一时间君臣尽欢。

  琼林宴上,因着有圣人在场,大伙儿都不敢放肆吃喝,免得一个没注意,酒吃多了,在圣人面前失了仪,可就不美了。

  不过两个时辰后,琼林宴便结束了,不少觉得不尽兴的,相约散席过后,又去了附近的酒楼继续。

  徒阡和林陌,则是带着云霖,跟着当今一起进了御书房。

  第二日,林府迎来了宣读圣旨的天使。一番骈四骊六的词藻念下来,心思想只有一个:

  海宁县主林黛玉,品貌出众,与状元郎堪为良配。今赐字康宁,指婚今科状元郎云谨之,择日完婚。

  消息一出,恍如惊雷,直击荣国府,砸得贾母和贾元春二脸懵逼。

  梨香院里,薛家母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相顾无言。

  薛宝钗发怔,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感觉到,她和林黛玉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了,就是从当年林家姑父重病,琏二哥护送黛玉南下为父侍疾的时候开始的。

  自从那年入京以来,因着和林黛玉有着“瑜亮情结”,黛玉一直是薛宝钗的假想敌,在她的心里,荣国府里的姑娘们,包括一直常来荣国府小住的史湘云,加起来,都不及林黛玉在她心里的威胁大。

  后来又因为和贾宝玉的亲事,林黛玉更是被她视作通往“宝二奶奶”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一样是入京投亲,同样是借住荣国府,薛宝钗却是看不起林黛玉的。

  林黛玉出身姑苏林家,累世书香,她们薛家却不过是商户之流,即使挂着皇商之名,说到底,也只是商人罢了。

  然而,那时候的林黛玉,幼年丧母,身后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待到林如海也去世了,孤身住在荣国府的林黛玉,若是又失去了贾母的疼爱,就什么也不是了。

  然而,谁能想到,林如海临终之前,会突然弄出来一个足以顶门立户的嗣子呢?还是一个有出息的嗣子!把许多人的打算都给打破了。

  林黛玉,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孤身入荣国府,任人欺凌的孤女了!

  海恩侯,昭瑞亲王……每一个都是他们薛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黛玉自己更是被当今亲封了海宁县主!

  瞧瞧,昨儿琼林宴才刚结束,今天,就被圣人指婚给了元及第的今科状元郎了。

  而且,这位状元郎,还是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当今圣人的亲表弟!

  再想想自己,薛宝钗不由得替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薛王氏回过神来,打发走了来送消息的婆子,回头就看见女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顿时心疼了。

  “我的儿,苦了你了。”

  薛宝钗摇头,却依旧一言不发。

  薛王氏心疼女儿,安慰道:“谁能想到,林姐儿竟能有这般造化呢。不过这样也好,这么一来,我的儿就不必委屈的成为宝玉的平妻了。这一回,没有媒六聘,我的宝钗可是不嫁的!”

  哼,别忘了,他们荣国府为了修建那劳什子的省亲别墅,还欠着薛家百多万两的银钱呢!

  薛宝钗默然不语,眼无数情绪一闪而过。

  薛王氏见自家女儿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奇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薛宝钗道:“妈妈,您真的觉得,宝玉,真的有大造化吗?”

  薛王氏理所当然的应道:“宝玉自然是有大造化的,旁的不说,单只他含玉而生这一点,就胜过无数人。”

  薛宝钗默然无语。

  薛王氏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宝钗虽是女子,却比她的哥哥薛蟠好了太多,薛家的许多生意都是薛宝钗在拿主意的,薛王氏对宝钗也是信服的,只是这个问题?

  “我的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不曾?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薛宝钗黯然摇头,“妈妈可曾想过,宝玉最不喜读书,更不爱仕途经济,平日里读的也多是一些诗词话本,正经的经史子集却是一个字也念不下去,这样的人,真的能出人头地?”

  薛王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宝玉是贵妃娘娘的亲兄弟,以圣人对娘娘的宠爱,将来定然会生下皇子皇女,到时候,宝玉还愁什么前程?哪里还要参加那劳什子的科举?那都是寒门子弟没有进身之路所能选择的唯一的一条道儿,荣国府出身的宝玉,哪里需要这个?再说了,宝玉还小呢,性子还不够沉稳,等再过几年开了窍,读书做章可不是到擒来?”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如此吧?

  “可是妈妈,宝玉的年纪不小了,今科状元郎的年纪也只比宝玉大一岁,而且,那位还是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而宝玉,不过是个宫妃的弟弟罢了。

  宫美人无数,每年换一次,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美丽又鲜嫩的女子了,娘娘的圣宠,真的有贾家人所以为的那么盛吗?

  想起之前贾母和贾元春意欲将黛玉配给宝玉的举动,薛宝钗对这个曾经深信不疑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贾宝玉,当真是良配?

  “妈妈,您可曾想过,那块通灵宝玉,为何不选皇家的凤子龙孙出世,反而选了只是荣国府二房次子的宝玉呢?”

  薛宝钗的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薛王氏心神振荡,几乎失守。

  这些问题,她自己难道就不曾想过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再如何没有见识,该有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只不过是不去重视这些问题罢了。

  正所谓,你根本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宝钗一连的几问,直击了薛王氏本就不甚坚定的内心,揭开了那层一直被她视而不见的盖子,薛王氏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的儿,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薛宝钗又哪里知道她们能如何?只能与薛王氏相顾无言。

  …………

  贾母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却一直极好,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样的大夫没有?需要的滋补之物更是多的很。

  除却荣国府公之物外,贾母几十年来的收藏也足够惊人了,平日里极少听到老太太生病的消息,即使有,也是贾母“想”生病搞出来的阵仗罢了。

  只是今日黛玉被赐婚的消息传到荣国府时,老太太竟是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贾赦和贾政都是孝子,一听母亲竟然无缘无故的晕过去了,或是从小妾的肚皮上滚下来,或是丢下一众高谈阔论的清客,全都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荣庆堂。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些服侍的丫头是怎么做事儿的!”贾赦厉声喝问。

  鸳鸯等人满腹委屈,“奴婢等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突然就晕过去了,方才赖大娘进来报喜,说是林姑娘被圣人赐字,并赐婚给今科状元郎,老太太听后,突然就晕了。”

  她们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贾政却是焦急得很,他们二房想在荣国府里继续过着现在的生活,可离不开老太太,老太太不能出一丁点事儿!

  他大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拿着贴子去请太医啊!”

  贾赦呼的转过身,瞪了他一眼,“请什么太医?你没听鸳鸯说的吗?老太太只是因为听了外甥女指婚的消息才晕过去的,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老太太对圣人的指婚不满意不成?!”

  贾政被堵得心口疼,却不得不承认贾赦说的并没有错。多少年了,从小到大,他还没被这个让他很看不上的纨绔大哥这么训斥!今天还是第一回 。

  贾赦转头,对林之孝的吩咐道:“让你男人去请回春堂的孙先生过府给老太太看诊,动静小一点,莫让其他人注意到了。”

  林之孝家的忙应下,退了出去。

  想了想,贾赦又对赖大家的说道:“你去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敲打一番,今日之事不许传到外头去!谁要是乱嚼舌根,被老爷我知道了,小心我饶不了他!”

  赖大家的哪里见过气势如此之大的赦大老爷啊?忙不迭的应下。

  贾母不过是惊怒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才会晕过去,不过盏茶时间,她自己就已经醒过来了。

  “老太太。”贾政一见贾母醒了,忙上前焦急的询问,“老太太醒了?可担心死儿子了。”

  说前些,虎目含泪,一片孺暮之情,溢于言表。

  贾赦撇嘴,很看不上贾政的这点小心思。

  从小到在,政老二最会在先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面前做戏,还总是踩着他这个哥哥上位,以前年轻不懂事,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今天他可不想再被政老二这个伪善的弟弟狠狠压着一头,不得人心了。

  贾赦只将他在贾母晕过去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的所做所为,以及心里的担忧一一说给贾母听,只换来了贾母一脸诧异的注视,继而苦笑。

  她虽然总说贾赦不学无术,浑不吝得令人生气,却不得不承认一点,贾赦终究是先荣国公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国公府继承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总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反观她一直偏疼的小儿子,先前看着还好,是个爱读书的,结果呢,爱读书依然只是爱读书,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赦儿这次做得不错,吩咐下去,就按大老爷的吩咐去做,谁要是明知故犯,我老太婆可不管他在荣国府里有几辈子的老脸,该发卖的,我可是不会软的!”

  贾母这次是真的发了狠,实在是今天之事,一个弄不好,很容易给荣国府上下招来灾祸。

  府里两位主子都如此慎重的吩咐了,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议论主人家,一时间,荣国府的下人们难得的嘴严了起来,京城之人见了,谓之惊奇。

  日之后,林黛玉才收到了贾母身体染恙的消息,黛玉一直记得当初刚入荣国府时,贾母给她带来的亲人之间的关怀之情。

  接到贾母身体微恙的消息后,就带着丫鬟婆子,到荣国府探视去了。

  贾母歪在炕上,靠着一个枫叶红,绣“卍”字的靠枕,神态颇为悠闲。

  接过丫鬟送上来的汤药喝下,贾母这才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实心,我不过是偶感了风寒罢了,你就这么巴巴儿的过来看我。你们那府里事情多,你这忙里忙外的,可别累着了。”

  黛玉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云家表哥殿试授官后,圣人给了个月的假,允其回乡祭祖。哥哥想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们兄妹二人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很该回趟姑苏,将我二人的近况亲自告之父亲和母亲,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便也同圣人讨了个月的假。这几日,我们府上都在打理回南的事情呢。先前就想着过来同外祖母辞别来着,今儿不过是我提早了一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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