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帘子被人一把扯下,赖嬷嬷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二公子好大的派头!出去打听打听, 哪家小爷会给长辈贴身服侍的没脸的,就算要送个女人,也送的好些的啊,这种破鞋也往我们家送。”
她说话间, 通身都弥漫着酒意, 一看就是喝多了来发酒疯。
丫鬟们都被吓得不轻, 连忙下了死力气将赖嬷嬷拽出去, 连推带拉地弄到院子里。春风顾不得许多,将赖嬷嬷堵了嘴,又喊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抓着她双臂,摁得他不能动弹。
贾小政随手披了件外袍,满脸都是不耐烦,“这满院子守着的都是死人?”
他们兄弟两个三年未归,除了放出去的丫鬟,其他人还是同样待遇,既不用干活,又保留了副小姐的享受,不免都懈怠下来了。
“这里交给奴婢便是了,二公子回去继续休息吧。”他院里的大丫鬟春水试图将他请回去,又拼命给其他人使眼色。
贾小政的起床气却愈演愈烈,用平时根本不会出现的轻慢语气缓缓道,“我活了十八年,这样冲进我屋里的,除了我哥哥,倒也没有第二个人。”
连着贾代善都不会。
他眯起眼,神情不悦地扫了一圈院里众人,模样像足了从前的贾赦,“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拦不住,请问下,要你们有什么用?至于赖嬷嬷,呵,算了不说了,咱们家用不起你这么金贵的奴才,你既然是我母亲的陪嫁,明儿就送你回史侯府去,我也好好问一问舅舅舅妈,贴身伺候长辈的就比我都要尊贵了。现在,该干嘛都干嘛去,再叫我听见谁吵吵,仔细她的舌头。”
丫鬟婆子下饺子似地跪了一地,却无一人敢出声。
赖嬷嬷酒还没醒,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口中呜呜做声,不断试图辱骂贾小政。
“还不赶紧拖下去!”春水忙道。
有个婆子最是不懂看眼色,当即讪讪道,“这往哪儿拖啊,大半夜的,赖姐姐又是夫人身边的人。”
“我刚刚说的话都没听见?”贾小政转身,脚下还有点飘,“你既喜欢尊重她,就去给她当奴才吧。”
多了两句话,结果从油水丰厚的院子可能要被送去给赖家做奴才的奴才,那婆子心中暗恨自己多嘴,却不敢再说话,只得跟着其他人装模作样地去拽赖嬷嬷。
待得事情了结了,春水这才敢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帘子挂好,打量着贾小政重新睡熟了大大松了口气,二公子平日脾气最好,唯有一点,就是不能打扰他睡觉,没睡好的贾小政战斗力可是很强的。
贾小政这一觉也没能再睡下去,宫中来人传旨了,贾赦叫人把他穿戴好了领过去。
他到的比贾赦要早一些,宫里一行人正由贾家大总管忠叔陪着喝茶,正厅十六扇雕花大门全开,贾小政眼力也不差,远远望去便看得一清二楚,既有太监,亦有女官,倒都像是正经宫人。
他甫一进正厅便道,“有劳几位天使走这一趟,大晚上的,实在是辛苦。”
为首的传旨太监见他装束贵气,不敢托大,起身弯腰笑道,“咱们做奴婢的,替太后娘娘办差是本分,哪里来的辛苦二字。公子可是国公府的二公子?”
贾小政扶他一把,笑道,“正是,大人莫要多礼,快请坐。”
“当不得二公子一声大人,您唤我小程便是。”传旨太监重又坐下,一指那位女官,“这位也是慈宁宫的,太后娘娘身边近来最得用的姐姐。”
女官却不似他态度友善,见了贾政亦是神情高傲,福身道,“我等为太后娘娘传旨而来,二公子还是命人去催一催荣国公太夫人的好,耽误了娘娘凤谕,你我都吃罪不起。”
“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多日,家母早就想进宫请安了,方才我来时已经叫人催过了,想来是快了。”贾小政信口道,坐到那位程太监下首,“忠叔,怎生不上点心,府里的东西虽比不上宫中,到底还能入口。”
女官虽不悦,还是被程太监眼神压下了。
约莫又是半盏茶的时间,史氏方至,已是按品大妆,由贾赦搀扶着。
贾赦给了贾小政个眼神,示意小朋友站到后面去。
“既然太夫人来了,那咱们就开始罢。”女官略缓和了脸色,催促地看向程太监。
贾赦兄弟一左一右扶了史氏跪下,听得程太监道,“传太后娘娘口谕,着令荣国公夫人史氏即可进宫觐见,不得有误。”
史氏借着拜伏的动作掐了掐贾赦手心,贾赦会意,低声道,“娘放心,这回正赶了个巧宗。”
“国公爷说什么?”程太监笑问道,“奴婢没有听清。”
“这孩子问我身体呢,这几日有些不适。”史氏话未说完,人已经瘫软在贾赦身上,演技非常的浮夸。
贾政隐约明白,忙扶着史氏坐到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急道,“母亲?母亲!快去请太医!”
讲道理,他演技更差。
那女官欲要上前查看史氏状况,冷声道,“荣国公夫人可晕得真是时候,这是要抗旨了?”
贾赦伸手将她隔开,“我母亲已然病倒,不敢将病气传给太后娘娘,还请二人天使在娘娘面前替我们解释一二。”
“我只问一句,是不是荣国府要抗旨不遵?”
程太监忙拉了拉那女官,赔笑道,“还是让太夫人进宫方才是啊,国公爷这个时候也不一定能请到太医,今日宫中当值的却是贵府常用的那位,太后娘娘最是体恤人,必定会赐医施药,如此既省了一来一去耽误病情,又对娘娘有个交代,您看如何?”
这二人口口声声都是慈宁宫和太后娘娘。
按理说无甚问题,传旨的天使摆摆架子也是常事。然而贾赦虽暂时手中无兵,但还是帝王心腹,来荣府传旨的,谁不是恭敬有加的。
最重要的是,贾赦先前见过这位女官。
当时还年幼,随着史氏去理国公府给他们太夫人贺寿,那时候在国公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正是这位女官。虽隔了几年,容貌略有变化,但贾赦自认不会记错人。
这理国公府便是柳妃娘家,如今也没有理国公府了,这个人不知哪里窜出来的。
因而贾赦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我看不如何。”
贾小政作为一个护兄狂魔,开始对外开火,“不知这位女官在宫中是何品级,身份究竟如何贵重,我兄弟二人虽不肖,我哥哥却也是御封的荣国公,女官替太后娘娘传口谕,竟传出了我祖宗的风范,对我不敬便罢了,我母亲病体难支,竟也要苦苦相逼!咱们还是等天亮了去陛下面前理论得好。”
“二公子好一个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分明是荣国公违抗凤谕,不敬中宫。”女官毫不示弱,“等到了陛下面前,不知道二公子又该如何解释。”
贾赦道,“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明人不说暗话。柳妃同理国公乃是人人喊打的逆贼,太后娘娘如何会叫理国公府的人成了自己身边最得用的。”
程太监仍是镇定,“国公爷同二公子聪慧过人。只是国公爷不妨听奴婢一言,如今陛下不肯重用您,您总该给自己找一个前程吧?”
“前程就是诓我母亲进宫?派个奴婢来打脸?”贾赦吩咐道,“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