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第20章

胤礽挑眉,手中扇子轻轻摇晃着,慢悠悠的说道:“大哥是气自己没能攥住机会,自然要把气撒到你头上了。”

胤禩听了这话便知其中有些门道,好奇问道:“二哥这话怎么讲?”

胤礽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老四去东北那件事,你当大哥一点儿不知情?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同我争上一争。不过是当时明珠先头得了噶尔丹进犯的消息,大哥一门心思想着出征讨伐噶尔丹,结果被你一番话说中了老爷心里头的心思,他不仅没邀上功,连老爷子的好脸都没得上一个,心里可不是要怄死了?”说罢,怡然自得的笑了笑,对胤禩继续道:“其实老爷子心里有数,大哥便是再怎么说,不合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就不能拍板,只是这主意偏生是你说出来的,大哥不拿你出气拿谁出气呢?”

胤禩闻言苦笑:“这可真是说不清的事了,老爷当时冷不丁问到我头上,我只寻思着别说错了便好,怎么能想到这诸多的事情呢?”

胤礽眉开眼笑的看着胤禩道:“二哥可是将你当做自己人的,不然也不会同你讲这些事情,你自己心里要晓得利害关系才好。”

胤礽越是笑的亲切,胤禩便越发觉得胆寒,只是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向后头的软垫上靠了靠,迎合着笑道:“二哥说的是,只是这次咱们出来,不知二哥有何打算?”

胤礽“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微微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惬意道:“这里头的事情便多了,待到了之后,二哥再同你细说罢。”

胤禩连声应下,他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不知胤礽对他到底是几分揣测几分存疑几分信赖,现在胤禛不在,老九老十不在,只有自己同胤礽,若是在这路上一旦惹得胤礽对自己起了歹意,后果决对不堪设想。

江西的气候比北方暖和,外头春色盎然,花红柳绿,惊燕啼鸣,胤禩心里头却时时提着,不敢松懈,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马车在正午时分到达了浔阳城内。

胤礽率先下了马车,恣意的伸了个懒腰,笑着回头对胤禩说道:“就是这儿了,一路上紧赶慢赶,好多天没吃过顿像样的饭菜了,今儿个便试试这这“天下第一楼”的菜色比起家里如何。”

胤禩下了马车,抬头便见雕檐外高悬一面匾额,上书“浔阳楼”三个大字,心知定是苏轼的手笔了,颔首道:“既然到了这儿,确实应该进去见识见识。”

说罢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刚进了一楼的大堂,又见一副对联左右雕于高粱之上。

上联书:“举杯酹月,想公瑾麾戈,陆郎怀志,青莲高咏,白傅慨歌,千古风流弘此世;”

下联书:“纵目凭栏,收匡庐郁黛,扬子雄涛,湓浦风霞,柴桑远照,八方灵秀萃斯楼。”

可见这楼内来往的文人骚客多不胜数,胤禩见一楼已呈人满为患之势,便转眼看向胤礽,只见胤礽笑了一笑,冲着贴身内监汤全胜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上前拉过小二交代了几句,又从怀中掏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中,小二立时眉开眼笑的将手中巾子向肩上一甩,恭恭敬敬的将几人引上顶楼一个包间之内,此处可凭栏而望,远眺庐山,因居高处,时时凉风习习,小二满脸堆笑道:“这儿是咱们浔阳楼的顶层,赏景什么的最好不过,客人只管放心,这左右两个包厢啊小的都不安排人了,保管几位爷这一顿饭吃的清清静静,您几位想用点儿什么?要不小的把这菜牌给您报上一遍?”

胤礽笑着抬手止道:“那倒不必了,你且交代下头做几个这浔阳楼独一份的吃食,再来几个精致的小菜,你们这儿的蓝桥风月不可不尝,先送上来一壶,茶要好的,上顶尖的婺绿。”

小二听罢忙不迭的点头,听到最后却不经搓着手面带歉意道:“这可对不住了,现如今茶价一天一个价,婺绿每年产的就少,今年这价格一涨全被上头收走了,咱们这虽然是百年酒楼,却也难分到一点儿,您看还是换个别样的吧。”

胤礽与胤禩对视一眼,俱是有些吃惊,虽然知道江西茶价哄涨,却没想到连这天下第一楼竟也供不起婺绿了,胤禩好脾气的笑道:“那还有些什么?庐山云雾可有?”

小二陪笑道:“这个倒是有的,只是价格略微贵些,一两三钱银子一壶。”

胤禩闻言不由咋舌,胤礽却挥手点头道:“行了,沏一壶来罢,让底下着紧些弄,我们等下还要上路。”

小二忙不迭应着,转身飞快下了楼梯,胤禩这才对胤礽苦笑道:“不出来果然不知道,茶价竟涨到如此地步,不过也只怕因这儿是百年老号,所以价格比别处更贵些。”

胤礽晃着扇子摇头道:“来的路上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了,倒不是这儿卖的贵,整个浔阳城,便是再花十倍的银子,也难喝道一口婺绿,茶商那儿,确实是一天一个价儿,只怕咱们明日再来,就连云雾也不是一两三钱了。”

胤禩皱眉:“如此情状,两江总督竟不插手么?”

胤礽举起酒盅抿了一口道:“果然好酒,缠绵醇厚,入口方知其香。范承勋也有他的难处,你也不用急,等吃完了饭,咱们去浔阳知府戴守那儿转转。”

胤禩心中冷笑,范承勋的难处,只怕就是要想着如何一边欺上瞒下,一边中饱私囊好喂饱你这太子爷吧。高明上前帮胤礽斟满酒杯,胤禩举杯道:“愿此行诸事顺畅,咱们也好能及早回京向皇阿玛复命才好。”说罢满饮了一杯。

胤礽亦笑着饮下此杯,菜已上的差不多了,胤礽招呼汤全胜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一道道菜仔细的验过,一副贤德兄长的样子嘱咐道:“八弟上次在草原误食了宫人下的毒药,可要事事小心才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说罢还顺势拍了拍胤禩的手背,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胤禩心中只觉万分不耐,对胤礽这幅假惺惺的嘴脸更是厌恶至极,嘴上却只得谢道:“多谢二哥关怀,菜冷了不好,赶紧用吧。”

一顿饭吃下来,多半是胤礽天南地北的说了一通,他虽然行为不检,心肠歹毒,可毕竟是康熙自小悉心培养起来的储君,又聪慧好学,各地的见闻异事竟知道不少,胤禩心里虽对他且畏且厌,但见他谈吐之间落落大方,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便权当是听了多些见识,席间倒也与胤礽多问了几句,觥筹交错间,一餐饭便这样吃了大半。

饭后二人踏上马车,胤礽对着侍卫吩咐道:“打听打听浔阳知府戴守的官邸在哪儿,现在直接过去。”

汤全胜在一旁踟蹰道:“要不二位爷先找家客栈去歇着?奴才带两个人去便是了,二位爷亲自上门,岂不是给了他天大的脸面?”

胤礽笑着摆手道:“这倒是不必了,只按我吩咐的做便是,另外。”他压低下嗓音,胤禩听的并不真切,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词语,诸如“范大人……报信……按察使……”之类的,说完之后,他瞧得分明,胤礽的脸上浮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意,不过转瞬即逝,再转过身来时,又变回了那个落落大方,气度非凡的太子爷。

胤禩这几日与他相处的多了,时常会瞥见他不经意间的狠色流露,更觉得胤礽绝不是好相与之辈。现在只觉得实在不想与他相对而坐,只好又撩起车帘望向窗外,听着外头车辕压过石子儿的声音,外头行人来往喧嚣,车走不开只得缓缓而行,时不时又便有几棵细长的柳枝儿柔柔的拂过胤禩的脸颊,虽有如斯美景呈现眼前,胤禩心中却备感疲惫,微叹口气,合上眼想到,若是胤禛此时在这儿便好了。又想着两人也有数月未见,或许是人在他乡,或许是现在步步当心的处境,又或许是方才那几杯蓝桥风月的后劲涌了上来,胤禩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思念起了胤禛来。

第20章 恶竹应须斩万竿

浔阳素有“三大茶市”之称闻名于世,更是长江流经的黄金水道,此处来商纳贾,物产富庶,城西尤其繁茂,浔阳知府的府邸与浔阳楼,都坐落于城西。

马车缓行来到一处府邸前,胤禩与胤礽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的朱门高户,前有七丈长的照壁,方才过来之时已瞧见了牌楼,均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正门的规制建的甚是闳壮,胤禩心中暗想,这戴守的官邸造的倒真是不同一般。

胤礽示意汤全胜前去通报,门口的家丁见这几人衣饰不凡,气度华贵,暗忖着并不是平凡人等,却也不敢贸贸然的放了人进去,只说让在二门处等着,一会儿府里的师爷被唤了来,态度还算恭敬的问道:“不知几位是何人?找我家大人有何贵干?”

汤全胜上前点头致意道:“咱们是京里来的,事情嘛还需当面同你家大人详谈。”

师爷不敢擅自做主,却又拿捏不准这几人的身份,一时间有些支吾不定,胤礽见状微微一下,取了腰间一块玉佩下来,命汤全胜递给师爷瞧道:“你们大人与范大人素来私交甚密,这个东西你应该是认得的。”

玉佩上头的纹样正是胤礽年年与他们来往信笺时的印记,师爷只瞧一眼便看了个分明,登时脸色大变,向后一个踉跄,急忙赔罪道:“实在是小的有眼无珠了,竟不认得贵人。”说着赶忙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快叫管家去将大人请到正厅,就说有贵客到了。”说罢急忙引着几人入了大堂,已有婢女端上了茶点,师爷赔笑道:“还请诸位先坐上一会儿,我家大人速速便来,速速便来。”

胤礽不以为意的笑笑,随口与师爷问起了这府中的近况。胤禩将茶盏托起,轻轻抿了一口,果不其然是外头千金难寻的婺绿,同每年上供给朝廷的相比丝毫不逊,甚至还要好上那么几分。

一边品着茶,胤禩一边环顾着大堂左右,整个屋子清净疏朗,外面的日头并不很多的照进来,屋内也不会很热,正堂上挂着一幅黄公然的《丹崖玉树图》,山水灵秀,境域阔朗,一看便是真迹。胤禩暗自含笑,这戴守的日子过的还真是逍遥,并不似奏折上说的“万分苦急,怎奈何无计可施”的样子。

两人只稍坐了半柱香的功夫,便看浔阳知府戴守急火火的从廊下赶来,连朝珠都来不及理好,一进屋内便即刻遣退了下人,看胤礽与胤禩安坐在花梨木圈椅内,而汤全胜与吕联荣分立左右,便知此二人便是京中来的贵人了,急忙请安道:“浔阳知府戴守见过二位大人,还望二位大人恕下官未曾亲迎,只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这些年他跟在范承勋手下做事,同胤礽往来不少,只是从未见过真容,此时只知是太子遣了人前来,却不知面前的是何方神圣,只好堆笑询问眼前二人。

胤礽轻轻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道:“你这些年跟着范大人当差,本宫还当你是个机灵的,没想到,竟是个不开眼的。”

戴守闻言吓得一个激灵,顿时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全身哆嗦,“小人不知是太子殿下驾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胤禩见他的自称登时便从“下官”变成了“小人”,可见是被骇的不轻,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胤礽挑了挑两道斜插入鬓的长眉问道:“你笑个什么劲儿?”

胤禩笑道:“无事,只是看着这大热天的,知府大人出了这么多汗,想必热的很吧?实在应该赐他杯茶解解渴才是。”

胤礽笑着晃开扇子对戴守道:“既然我八弟说要赐茶,你还不快起来谢恩?”

戴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结果吕联荣递上的茶盏,可又哪敢真喝呢。分明是在自家的大堂里,却显得局促难立,不安的很。

胤礽笑道:“怎么不喝?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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