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淡淡道:“你若不好开口,那改日我亲自回了额娘便是。”上一世是海珠性子泼辣,不许他纳妾,最后却抵不住康熙亲自赐了两名格格给他,自此海珠更是难有欢颜。这一世惠宁温婉贤淑,处处为自己思量仔细,是难得的好女子,胤禩对她虽谈不上相爱,但也是敬重有加,并不想因子嗣之事再纳新人而委屈了惠宁。
而次日胤禩前去给良妃请安时,良妃果然也同他说起,胤禩只是笑着回绝道:“儿子与惠宁年纪都还轻,额娘何必着急呢?”
良妃因病着,脸色显得有些泛黄,声音也明显无力了几分,拉着胤禩的手道:“额娘这些日子身上一直不好,怕只怕等不到看你后继有人,额娘便要撒手去了。”
“额娘!”胤禩紧紧的握住良妃的手,皱眉道:“额娘不过是有些虚火,哪儿有那么厉害呢?这不吉利的话,额娘可万万不许再说了。”
良妃柔美的脸显得虚弱不堪,轻咳了两声道:“额娘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额娘起自微末,能有今时今日已是荣宠异常了,只是额娘就你一个儿子,惠宁是好,可你们大婚都一年多了,也不见动静……让额娘如何不急呢?”
胤禩最是孝顺的,见状不忍拂了良妃的意,只好顺了她的意愿,纳了王氏为妾。惠宁一向是温柔恭顺的,自然不会说些什么,而王氏又是个谨小慎微的文静性子,一心处处以惠宁为尊,二人相处着倒也安稳。
第38章 兰堂把酒留嘉客
“来,喊个八叔来听听。”胤禩笑眯眯的拿了个拨浪鼓逗着堆褥里的弘晖,只是弘晖如今还不满周岁,哪里会叫人呢,只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瞧着胤禩,咯咯的笑着。
胤禛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他道:“你可是魔怔了不成?他才多大,连阿玛都不会叫呢。”
“不是就快满周岁了么?这会儿也快能说话了。”胤禩轻抚了下弘晖红润的脸颊,笑道“弘晖真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的。”
“往日也没有这样安静的,看来他倒是愿意和你亲近。”
今日是惠宁归宁的日子,乌拉那拉氏又一早便进宫去陪伴德妃了,便只剩了他们二人,正巧弘晖又醒着,胤禩见他玉雪可爱,便一直对弘晖逗个不停,教了半天想让他叫出‘八叔’两个字来。
逗了一会儿后,弘晖显然是有些腻烦了那个拨浪鼓,眼睛一眨,伸手捏住了胤禩腰间的一块螭纹玉佩,咯咯的乐个不停。胤禩瞧着觉得喜欢极了,便顺手将玉佩摘了下来,放在弘晖的手边道:“弘晖可是喜欢这个?那八叔便送给你可好?”
胤禛见状轻皱眉头道:“这玉佩是你大婚之时太后赏下来的,上好的羊脂玉雕的。弘晖还这样小,怎么能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胤禩笑着瞧了瞧弘晖,握了握他弱小的手,温声道:“四哥刚才不也说么?弘晖同我格外亲近些,即是这样,我这个做叔叔的送些礼物给侄儿又能怎样呢?”他心中想着,也不知这个弘晖能有多长的寿数,现在这样乖巧可爱的一个孩子,让他如何能不心疼呢。
“你现在就这样娇宠着他,若是日后自己有了孩子,还不是得宠上天了?”胤禛随口说了一句,说了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似有几分别扭,佯装着干咳了两声。
胤禩倒是没有多想,只笑道:“这哪里就娇宠了呢,不过是多偏疼些弘晖罢了。”
胤禛方才尴尬褪去了几分,弘晖玩的久了也有些困了,便叫了乳娘进来看着,同胤禩出来后进了书房,沉声道:“你纳了王氏入府也有些日子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也不用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了。”
胤禩闻言不由失笑:“这哪里是我能定的了的,这事儿只能顺其自然罢了,强求不得。”
“你若膝下一直无子,皇阿玛少不得要再赐人给你的。”胤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若是可能,我又何曾想你纳妾。”
胤禩这些日子以来,听他说这类话已经不少,虽然不至于还像初时的尴尬脸热,不过总归还是有些局促的,颇有几分无奈道:“四哥……”
“何苦说你呢,我自己还不一样。”胤禛不由苦笑,拉过胤禩的手道:“宜城洪灾,皇阿玛命我和佟国维前去赈灾,这一去少不得又要三四个月了,可别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又添了新人入府才好啊。”最后这句话说的酸意横生,偏胤禛还是一脸真切的叮嘱着,让胤禩有些哭笑不得。
“四哥把我想成了什么人?这王氏还是应着额娘的意思纳的,府里人多是非便多,我还巴不得图个清静呢。倒是四哥,宜城刚发了洪灾,环境不稳,四哥要处处小心才是。”胤禩面上笑着,手上暗暗用力想要挣脱胤禛,却被他握的更紧。
胤禛紧紧的攥着他的掌心,眸子中揉了几分温柔,沉声道:“不过去赈个灾罢了,能有什么不妥呢?我看你同那个工部侍郎走的倒是近,可别又是一个‘扫榻相迎’吧?”
他说这话时蓄意将声音压低,听的胤禩不自觉一下战栗,胤禩只得无奈道:“子谦为人豁达正直,又胸怀大才,我不过将他引为朋友,四哥这又是说到哪儿去了?”
“子谦……?还真是亲近……”胤禛盯着胤禩不悦的嘟囔了两句,松开了胤禩的手腕,胤禩刚松口气,却见胤禛又张开手臂上前抱住了胤禩。
“四哥……?”胤禩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那晚的事情,顿时有些慌乱,连忙道:“四哥……你先放开再说。”
“你放心,四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胤禛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不似平时的沉着,带了几分不舍,低低说道:“我这几日便要走了……”
胤禩闻言心里不由一滞,只觉得他这话里透着七分眷恋,三分疲惫,手上推拒的力量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下来。
许是因为午后室内弥留的暖意,许是因为胤禛此时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又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胤禩终归是心软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也没再去推开胤禛固执的手臂。
“八哥,一会儿没什么事吧?我那儿新来了个淮扬厨子,淮扬菜做的那叫一个地道,晚上到我那儿去用饭吧。”
胤禩正在书房看着工部的文案,一抬头便看见胤禟兴冲冲的跑进来,眉眼间皆是喜色,胤禩笑道:“不过是来了个淮扬厨子,倒把你高兴成这副模样。你怎么自个儿跑来了,老十呢?”
胤禟笑嘻嘻的在一旁坐下,托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方道:“老十自打娶了福晋之后,便被管得死死的,俩人在府里天天拌嘴,不过今儿晚上是早就定好的,他到时候一定过来。”
胤誐的福晋是蒙古巴尔虎部的小格格博尔济吉特氏,两人成婚并无多久的光景,约莫是这草原的格格自小养成的性子,虽不是娇惯做作的小姐派头,却是个十分泼辣活泼的女子,同胤誐时常吵嘴,倒是让胤禩觉着有几分海珠的影子。只不过海珠是一味的强势,从来不肯服软的,而这位十福晋却是很有自己的一套,同胤誐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的。
胤禩想着不由笑了笑,看向胤禟道:“老十好歹还有个人能管束管束,哪像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思。”
胤禟自小便承袭了宜妃的美貌,现在眉眼长开了更是俊朗无匹,再加上那对天生的桃花眼,在风月圈里自是极得人爱的。他又自恃身份高贵,模样俊美,拈花惹草四处招惹,家里的侍妾和外室养了一大堆,胤禩屡次劝他收收心思,他总是如现在这般嬉笑着说道。
“八哥放心便是,我同那些莺莺燕燕不过是玩玩儿罢了,我心里有数的,更何况这人生苦短,得意之时须尽欢嘛。”
胤禩听他又拿这话来搪塞,不由好笑着摇摇头道:“别的我管不了你,但有一点你可给我记住了,万万不可做出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来,否则可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胤禟笑着应道:“知道了,八哥今晚可一定要来啊,我那儿备了好东西呢。”
胤禩架不住他一直在旁边念叨,笑着瞥向他道:“不就是个淮扬厨子么?知道了,晚上一定过去就是了。”
“淮扬厨子是其一,这其二嘛,”胤禟弯着眼睛轻轻笑了两声,“我请了四喜班现如今最火的花旦柳梦蝶,他那昆曲的小调儿,那可是当今梨园界的头一号,如今捧他的人多了去了,啧啧,请他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胤禩平时便不喜纨绔子弟间同戏子过分狎昵之事,闻言不由皱眉道:“不过是戏子罢了,也值得你这样费心思?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胤禟倒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这戏子就是个玩意儿,我现在同人谈起买卖,多半都得在这风月场上谈,叫个戏子在一旁唱唱小曲儿助助兴,这不常有的事儿么。八哥你啊就是同四哥呆的久了,这人间快意你可少尝了多少。好容易四哥这出了远门,不然平时我哪能邀你呢。”
胤禩眉头皱的更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朝胤禟正色道:“八旗子弟不得务农经商,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虽说现在有不少人私底下做些动作,可你毕竟是堂堂阿哥,做事的时候经心些,别让人抓了把柄,在皇阿玛面前参你一本。”
胤禟早已听惯了胤禩的说教,闻言便嬉皮笑脸的一通点头糊弄了过去,眼瞅着时辰将至,便同胤禩说道:“得了八哥,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便是,咱们先去我那儿吧,没准儿老十早就到了。”说完便拉着胤禩一路回了他的府邸。
胤誐果然已在院内等候,见他们二人进来,只侧着脸向他二人问了好,胤禩觉得奇怪,走上前去瞧了他遮遮掩掩的侧脸,顿时大惊道:“这是怎么弄的?和谁打架了不成?”
胤禟闻言也凑上前去,果不其然看见胤誐的左脸上有道血痕,看着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弄了不久的。他同胤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是要好,见状也急了,“这谁干的?好大的胆子!连阿哥都敢伤?”
胤誐支支吾吾的遮着脸上的伤痕,讪讪道:“没什么事儿,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让厅里的琉璃屏给划了下,不碍事的。”
胤禩尚且不语,胤禟盯着他冷笑道:“当你九哥长了颗榆木脑袋不成?琉璃屏能划出这么利的口子?分明就是人弄的!快说,到底谁干的!”
胤誐吞吞吐吐的看着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不知道哪个嘴碎的下人胡嚼,给蓉儿知道了今晚上柳梦蝶过来,死活拦着不让我出来,这……一时失手,便给弄了这么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