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第76章

“这奴才如何当得起呢,辛苦了四贝勒。”梁九功脸上挂着不多不少的笑意,同胤禛走到外间后,便感到手中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

梁九功老于世故,如何能不明白,他笑眯眯的一抖袖子将那一袋银子敛入怀中,垂首同胤禛道:“四贝勒爷这是?”

胤禛面色如常,不动声色的摒退了左右,才同梁九功低声问道:“这刺客的事儿,皇阿玛不许我们多加干涉,只是若只让皇阿玛一人操心受累,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梁九功微微一抬眼,觑了一眼胤禛后恭敬道:“四贝勒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只是此事奴才实在是……”

“梁公公,眼下的形势公公莫非还看不明白?八弟这次舍身护驾,在皇阿玛心中的分量自然不可同往日而比,公公服侍皇阿玛一向尽心尽力,自然也想替他老人家分忧吧。”胤禛声音沉稳,负手而立,腰背挺拔,益发显得卓然不群。

梁九功闻言怔了片刻,飞快的向内室扫了一眼,心中思量了片刻后,换上了一副笑脸,低声道:“万岁爷特意吩咐了,回去这一道都要多加侍卫在各人身旁,免得再遇上刺客。”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老谋深算的目光中添了几抹不可告人的神秘,“太子爷是一国储君,自然是重中之重,随行的侍卫也要再比旁人添上一倍有余。”

“索额图呢?”

“四贝勒爷有所不知,”梁九功噙着一抹圆滑的笑意,慢慢说着,“大人那晚上受了惊吓,这几日也不知怎的,许是思虑过多,竟突然病了起来。万岁爷也是格外挂念,特命了一队侍卫今儿个一早先将大人送回京去。说起来万岁爷真是看重索相大人,这侍卫可都是从亲兵里头挑出来的,个个儿是一等一的好手。”

“索相乃是国之栋梁,建树甚多,自然得皇阿玛厚爱。”胤禛微微一哂,颔首道,“如此以后少不得要梁公公受累了,这懂得择木而栖方为明智之选。”

梁九功走后,胤禛转身回了内室,上前问道:“急着回去做什么,回去之后诸事庸扰,哪还有心思好好养病呢?”

“不碍的,在哪儿都是一样,这回京之后必定是有一番变故,便是留在此地心里也不得安生。”胤禩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瞧着白瓷瓶中的那株红梅,似乎可闻到幽香阵阵。这是胤禛今儿个刚拿过来的,他每日总会带来一些外头热闹的颜色。

“刚才四哥同梁九功说了些什么?”

胤禛取过刚才他吃到一半的燕窝,端起来将勺子递给胤禩,慢慢说道:“皇阿玛今儿个一早命人将索额图‘护送回京’了,至于太子这头,一路上的戒备自然也与咱们不同。”

胤禩一点点慢慢吃着燕窝,略一思忖,“我有一事一直想不通透,那天晚上除了我之外,你们众人皆不在皇阿玛身边,如何他就单单疑心上太子?”

“那晚我并非在远处,你走后不久,太子身旁的汤全胜便过来了。他说太子邀我过去说说话,我当时只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便推说想起来有些事儿要向皇阿玛回禀,待见过了皇阿玛再去面见太子便是。总归我当时也想去等等你,可是刚一到廊桥处,便遇上了三哥和老七他们几个,说了没两句话便听见皇阿玛的寝宫处乱的不像样子。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了。”胤禛想起当晚的情形仍是觉得心惊不已,“看你一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可真是吓死我了,当时怎么唤你也没有反映。我当时心里头只想着,只要你能平安,我情愿折寿十载。”

“四哥……”

胤禛重重的吁了口气,轻柔的抚上他的右手摩挲着,幽幽道:“这样的大乱下来,太子连面都没露,等皇阿玛传召他前来时,又单独留他说了些话。皇阿玛一贯精明,这样的事情便是安排的再怎么细密周全,也会有破绽露出,他如何看不明白呢?只是太子想必也是做了破釜沉舟打算了,看到皇阿玛平安无事,他心里头一定是又怒又惊!”

胤禩将勺子扔回了碗中,苦笑道:“太子真是用心良苦,我现在才想起来,皇阿玛先同我说白日里和太子说起了赫舍里皇后的旧事,后来又问起我额娘的忌日,想来太子必定是想方设法的提及到了我。那晚上便是李光地的折子不到,皇阿玛也必定会招我前去。他竟恨我到了如斯地步,只怕将我挫骨扬灰也难解他心头之恨吧。”

胤禛听了将手中的瓷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冷笑道:“只怕现如今他心里头已经没空想这些事儿了,单是皇阿玛回京之后要如何发落与他,就够他好好琢磨的了。对阿玛手足都能下这样的毒手,这样的德行可真是极好了!”

胤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一切都等回京再说吧,全凭皇阿玛发落便是。”

外头寒风萧瑟,这两日竟也已经飘过几次细碎的雪花。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然而这个新岁,注定有许多人要过不安稳了。

康熙三十九年腊月十五,众人自德州行宫折返京城。

第63章 不知风雨几时休

“外头好冷的天,约莫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可到了,先把药喝了吧。”

胤禩倚在软垫上睡的有些迷糊,便被胤禛的声音喊了起来,看他披着大氅脸上却还是冻的有些发红,不由伸手去握了握胤禛的手指。

“怎么这样凉?你在外头呆了多一会儿?”

胤禛见他吃惊的模样笑了笑,端起药碗来道:“快到京里了,许多事要先安排下去好提早打点,快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

胤禩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扣住药勺的瓷柄,一下一下的舀满一勺,慢慢喝下。数天下来,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罢了,倒是比先前有了些力气,只是弯曲上面仍然不怎么灵活。胤禛那日握住他手时,他竟也能稍稍回握了,实在是让胤禛喜出望外。

“这马车一路颠簸,你胸口的伤可还疼过?”

“已经是挑着稳当的路在走了,并不怎么颤的。至于胸口那儿除了偶尔说话急了疼一下,也不厉害的。”胤禩笑眯眯的塞了个手炉到胤禛手里,自己又靠回了软枕上,“这两天太子都没露过面?”

胤禛笼着手炉,指尖极快的温热了起来,摇头道:“没有,皇阿玛前儿个说外头天寒地冻,不必日日过去请安了,自然是见不着的。”

胤禩低头想了片刻,挑起帷帐向外头望了望,“快过年了呵。”

“是啊,宫里头只怕早就筹备好了。”

胤禩眉目轻敛,似有几分疲倦之意,轻声道:“只怕年关难过啊。”

京城昨日似乎也下了雪,如今地上还有薄薄的一层,车轮压在上头吱嘎作响。马车行得极慢,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途,才悠悠停了下来。

胤禛跳下马车后,伸手将胤禩扶了下来,将他鹤氅的领口用力的紧了紧。这些事他做的驾轻就熟,极其自然。

进了府里惠宁带着西林觉罗氏及王氏远远的便迎了上来,受伤的事儿府里头早就知道。惠宁刚见着胤禩消瘦的脸庞,便心里一酸,用帕子摸了摸眼泪,“爷可回来了。”

吕联荣也在一旁候着,胤禛见着一大群人簇拥着,对胤禩嘘长问短,显得自己反倒是个外人了。

“既然已经回了府,有弟妹照料我也就放心了。这两日你先好好休养,宫里头的事儿自会人处置的。”

“好,四哥一路也累了,尽早回去歇息吧。”胤禩刚要命人送胤禛出去,突然又想起一事,转头向惠宁问道:“后院里头我栽的那棵红梅,可开花了么?”

“已经开了有几日了。”

胤禩点了点头,同吕联荣吩咐道:“去折几支好的来,送与四哥带回去同四嫂赏玩吧。”

吕联荣忙不迭的应声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手捧着几支怒放的红梅跑了过来,又命人取了纱罩来护着。这几只红梅开的如云似霞,花瓣和花枝上还缀着些许雪痕,暗香隐隐而散,教人看着便觉心里欢喜。

“多谢你的这份礼了,四哥先走,改日再过来。”胤禛看着他笑盈盈的眸子,心里一荡,将红梅握在手中,紧了紧鹤氅便起身离去。

胤禛走了之后,惠宁将胤禩迎至屋里,投了热热的帕子要替他擦脸。胤禩刚想伸手接过,却想起自己现在的情状,不由苦笑着收回手去。

惠宁看着眼里,难受的心里头绞痛,一边替胤禩擦脸一边柔声道:“爷心里别担忧,这伤势总是要养养才能好的。如今可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上刺客了呢……”

说着说着,惠宁的声音便哽咽了起来,她不愿惹胤禩心里头不自在,连忙转身用帕子擦了擦,又走至一旁沏了一壶胤禩贯爱喝的庐山云雾。

“没事,我心里自然有数的,这阵子又苦了你。”胤禩拉过惠宁,轻抚着她鬓角的碎发,“别忙活了,坐下咱们说说话儿。对了,恬儿呢?”

惠宁心里又是一酸,挨着胤禩旁边的圈椅坐了,轻声道:“恬儿这两日许是受了些凉,一直咳嗽。方才喂了药刚哄着睡下了,一会儿我着人叫他起来吧。”

“既然睡下了就别叫了,明儿个再见也是一样的。”胤禩轻轻抿了口茶水,温声说着,“岳父大人近日可有过来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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