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第126章

胤禩闻言大吃一惊,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片刻不停的吩咐了吕联荣去拾掇些常用的物件,又同魏珠问道:“皇阿玛几时去的畅春园?除了我还叫了哪位阿哥前去么?”

“前儿个夜里头去的,万岁爷这几日直说胸口闷的很,便说要去畅春园散散心气。”魏珠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胤禩,缓缓道,“除了八爷以外,万岁爷还命人去四爷府上传旨了,这过去的阿哥,只有您二位。”

吕联荣将行装极快的打点了妥当,胤禩照例带了李济在身边,出门已有备好的马车在外候着。胤禩让魏珠同他一起坐了进去,两匹黑马并驾飞驰,车轮碾压枯枝的吱呀声响不绝于耳。胤禩皱眉盯着魏珠,低声问道:“魏公公,我四哥平日同公公一向交好,如今求公公同我交个底。皇阿玛如今,究竟如何了?”

魏珠能够在康熙面前多年得眼,自然不是寻常人等。康熙到了畅春园之后便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旁的人一个没叫,却只传了胤禩同胤禛两人。此中关系,自然不难想破。魏珠听胤禩开了口,连忙恭敬道:“回八爷的话,皇上日前曾给十四爷下旨,命十四爷回京述职,只是十四爷却迟迟未归,只说要亲自料理了那策妄之事。待到了畅春园当晚,皇上收着份折子,当下脸色便不好了。传了太医过来,只说皇上这是郁结已久,操劳太过,本就损了根源。现下又急火攻心。如今已经卧床了整整一天,多半儿都是睡着的。”

胤禩眼皮突地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魏公公可知道,究竟是什么折子让皇阿玛一下子动了火气?”

魏珠瞥了胤禩一眼,似乎是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奴才也不过是听见了皇上发火时候的只言片语,并不很真切。仿佛是前儿个朝廷放下去给那策妄阿拉布坦的银子出了岔子,十四爷那儿说是未曾拿着银子,只是川陕总督年羹尧年大人却又说银子分明已经派人送了过去。那策妄没见着银子,一怒之下将那两名副将俱数都杀了。听说……还将那头颅悬于城门之外,昭示众人……”

魏珠说的极慢,胤禩却听得字字心惊,胤祯说未曾拿着银子,偏偏经手那人又是年羹尧……这究竟是胤祯蓄意瞒骗,还是年羹尧设计坑陷?

胤祯当年自从拉拢年羹尧未果之后,便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两人不对头的事情朝野皆知。只是年羹尧一贯勤恳,颇得康熙信赖,胤祯又是风头正盛的“抚远大将军”,这些年下来倒也一直没有过什么正面的冲突。

如今,这便要开始了么?

胤禩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手心便已是冷汗密布,直到魏珠连连唤他说已到了畅春园之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了马车之后,胤禩便跟着魏珠快步穿过回廊,到了寿萱春永殿外时,胤禛也已到了。胤禩瞧他的神情也不甚好看,心知他定也知晓了这事的始末。而站于胤禛身侧的,却是隆科多。

胤禩微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如今隆科多是当朝的步军统领,近几年来行事严谨,心思细密,颇得康熙重用,如今只怕是康熙命他前去将胤禛传至畅春园中的。

只是眼下却无心计较这许多了,胤禛冲他微一点头,沉声又对守在外头的梁九功问道:“皇阿玛如今如何了?”

梁九功颇有几分为难之色,“万岁爷刚刚服了药,睡下不久,如今只怕是醒不过来。两位爷不妨先在偏殿歇息一会儿,待万岁爷醒了,奴才再进去回禀。”

胤禩同胤禛对视一眼,知道此刻也别无他法,便点了点头跟着魏珠去了偏殿。胤禛又命人将太医传了过来,细细的问了一番,太医所言同魏珠讲的大致无差,只是虽然并未明说,胤禩却分明瞧见太医脸上的忐忑之色。

虽然胤禩并不愿意往这上头想去,只是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康熙此刻的情形,并不安好。

第94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待康熙醒过来之时,已是到了夜半时分,胤禩和胤禛守在偏殿,连眼睛都不敢阖上片刻,一听梁九功过来传召二人,便即刻起身进了康熙的寝殿去。

康熙身上披了一件袍子,歪靠在床头,眼睛微眯着,一旁有宫人正在服侍他喝药。见胤禛二人进来了,康熙便挥手摒退了旁人,沉沉开口道:“你们到了。”

胤禩从未见过康熙这般憔悴的模样,眉心紧紧的皱起,似乎有一道怎样也抹不平的沟壑横在当中,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那种极不健康的蜡黄,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显得整个人苍老衰弱了许多。

想起这人平日里那般的叱咤风云,只手便可翻云覆雨,如今只是几日未见,竟如此的虚弱不堪了,胤禩只觉得心头一酸,低声唤了出来,“皇阿玛……”

康熙轻咳了两声,又微微将身子抬起了些许,皱着眉低声道:“你们二人今日过来,可还有旁人知晓么?”

胤禛闻言同胤禩对视一眼,俯首道:“回皇阿玛,并无旁人。皇阿玛可有哪儿觉得不适?要不再唤太医进来诊治一次吧。”

康熙缓缓的摆了摆手,声音似乎多了几分气力,“不碍事,朕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心里有数。你们俩走得近些,过来同朕说说话。”

胤禩和胤禛依言上前,跪坐在康熙榻前的小几子上,康熙不开口,他们二人也不敢言语。这样偌大的寝宫之中,除了更漏的滴答之声外,再没有一丝旁的声响。

这样的安静,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一样。

“朕这一生,儿女众多,只是却大都不如人意。便是对你们二人,朕也是时时的打压猜忌,想必你们心里头,必定也是对朕有过怨愤的。”

胤禩一听康熙所说之言,即刻就要俯首跪下,却被康熙开口拦了下来,“不必跪了,动辄便‘请罪,请罪’,哪里又有那样大的罪过了呢?朕这些个儿子里头,老大和废太子不成气候,老三心术不正,余下的那几个……不提也罢。本想着十四同你们二人都是好的,可他如今却又因着一时意气,酿下大错。”康熙说至此处不禁咳嗽了两声,声音低沉却十分的清楚,“策妄阿拉布坦狼子野心,乃是极大的祸患,便同当年的噶尔丹一般,若不能将其斩草除根,来日必有后患无穷。端静在喀喇沁多年,知道了不少噶尔臧密通外族之事,朕本想亲自办了他,只是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能够了。办他之前,定要将他同策妄的密谋之事尽数问出,这一点,你们二人需得牢牢记下。”

胤禩的声音有些不由自主的发颤,抬首看向康熙,“皇阿玛千万别说这话,您乃是真龙天子,吉人天相,现下不过是略有微疾,仔细调养便无大碍了。”

“你不必说这些话,朕心里头自然明白的。”康熙长长的喟叹一声,似有万千惆怅,“这人哪能没有一死呢?只是……未免太短了些……”

帝王这样一句叹息,将心中的不甘尽数道了出来,双眸微合了片刻,康熙又同胤禩问道:“老八,当年朕要你立下毒誓,你心里头,可怨恨过朕么?”

眼前虚弱无力的康熙,和上一世那个对自己深恶痛绝的康熙交叠在一处,胤禩只觉心里头一阵酸楚,眼前微微有几分模糊之意,摇头低声道:“皇阿玛既是父,又是皇。自古以来帝王之路总是不同常人,儿臣不曾怨恨皇阿玛半分,更何况那句誓言,本也是儿臣心中所想,一意所图。若能安为贤臣,辅佐明君,儿臣此生便觉足矣。”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同胤禛道:“你这些年来一直踏实办差,朕俱数都看在眼里。朕今日问你一句,若是要你同老八一般,你也能一世甘为贤臣,绝无二心么?”

胤禛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顿时一凉,他摸不透康熙话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今日将他和胤禩叫到跟前,就是为了给胤祯来日修桥铺路的么?胤禛心中忐忑,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发凉,俯首低声应道:“只要能昌盛我大清江山,儿臣便是死也甘愿。”

他这话说的有些巧妙,恰恰好避开了那最紧要的部分,却又答上了康熙的问话。康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似乎有几分疲倦之意,同二人吩咐道:“朕有些乏了,你们先行退下吧。”

胤禩同胤禛谁也琢磨不透康熙今晚的用意,却也不敢多嘴问上一句,两人依言道了乏下去,直至退出殿外之后,胤禛方脸色冷凝的低声道:“这事儿恐怕有些不好,皇阿玛今晚上说这一番话,大有深意在里头。”

胤禩皱眉道:“皇阿玛这般急切的叫了你我前来……我这心里头总有个感觉,四哥,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他话说的不全,胤禛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只怕就是如此了,皇阿玛方才对十四先是斥责了一番,而后又问了我那样的话来……现如今我也实在是不明白了,唯今之计也只有一个了。”

“什么?”

胤禛神色肃穆而凝重,咬着牙说出一个字来,“等!”

事到如今,已不容再出丝毫的变故。纵是到最后真的突生异变,胤禛也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情势掌控下来。

他与胤祯,已经是势成水火,眼下你死我活的关头,谁若是手软一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康熙次日清醒之后,却又命梁九功传了一人前来畅春园中,不是旁人,正是大学士张廷玉。

张廷玉此人,多年下来深的康熙信赖,当年康熙征战噶尔丹之时,张廷玉扈从三次出塞,当时仅有他这一个汉臣得此殊荣。而在他告病辞官之际,康熙却仍将他慰留在朝,凭此便可看出,康熙对此人的格外厚爱。

张廷玉由隆科多引着入了宫门之内,梁九功引着众人尽数退了下去,隆科多刚想退下,便听康熙低沉沉的说了一句,“隆科多留下。”

隆科多眼皮一动,不敢多话,应了一声便俯首站在了一旁。

张廷玉和他在下头静候了片刻,方听康熙开口说道:“隆科多接旨。”

隆科多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奴才在。”

“隆科多多年来尽忠职守,勤恳精业,今晋封晋升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上书房大臣之职,仍管九门提督之事,钦此。”

隆科多不明所以,只是仍没忘了规矩,连忙俯首跪拜,“奴才隆科多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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