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旧事/阿诚系列+巴黎风云 第32章

  “想法是好,不过不要耽误了正经功课。”

  明诚乖巧地哎了一声。

  “你来巴黎,大姐和我都有些不放心。想着你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学习还要应付生活交际,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我按大姐说的半个月发一次电报,每月都寄信回家。我在这里的生活大多都写在信里了。”

  明楼笑着看他:“真的见到了,还是不一样。”

  明诚正开了水龙头洗盘子,听到明楼这么说转过头看他,圆眼里带着期待。那神情分明是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怎么不一样?”

  明楼忍住笑:“嗯,长高了。”

  “就这样?”明诚露出些失望。

  明楼慢条斯理地打量他,又说:“也长大了,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明诚没料到会他会这么直白地夸自己,耳朵顿时烧起来,低了头猛擦盘子。

  明明是讨糖吃要人夸,真的夸奖了他又这么害羞,明楼看着他两只通红的耳朵觉得有趣:“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待。你在巴黎两年历练了不少,自然是更有长进的。”

  明诚当然听见了,却还是低着头。明楼见他大有把盘子擦破的劲头,微微一笑,转了话题。

  “后天我去见一个朋友。你如果有空跟我一起去。”

  明诚答应了才想起问:“是大哥学校的朋友?”

  “是南京政府的同事,也是校友。上个月派到巴黎领事馆做了文职。”

  明诚知道明楼这是要带他进入他的交际圈。他在上海读书的最后两年,明楼也常常带他赴饭局茶会。那时候他十七八岁,正值初入交际场的年纪。他明白明楼对他的用心,因而也力求做到最好。

  “只是吃一顿简餐,不用太正式。”明楼似是察觉到他心里的琢磨又添了一句。

  明诚答应了,把盘子摞成一叠放进橱柜里,关上橱门对明楼说:“我去放洗澡水,大哥洗完了早点睡吧。”

  明楼坐的是卧铺,但是从马赛到巴黎这一路车上没有片刻安静,哪里能休息好。他初到巴黎,新鲜感催人振奋,吃了饭又走了这一圈,现在也觉出累来。

  他点点头转身要上楼,忽然想起之前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你研发的新配方都申请专利,让明堂哥掏钱买。”

  明诚抿了嘴,璀璨笑意聚在眼里:“好主意,就听大哥的。”

  END

  *阿诚哥买的油画是复制品,是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那幅十四朵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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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宣誓

  *警告:本章有楼春暗示。本文CP是楼诚,会提到已成历史的BG线。

  bug和ooc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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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风雨 章二

  宣誓

  秋夜1934

  晦暗的天空涌起了云,卷来了风。明诚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衫,一出实验室,后背就染上了冷意。他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疾行,顺路买了面包,到公寓门口掏钥匙时耸起肩哆嗦了一下。

  明楼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明诚正往锅里洒下最后一把百里香。

  “回来了?”

  “嗯。”

  明诚转过身,看到明楼托了一只空盘子,知道他中午必定又是在书房吃了饭,此时才把盘子拿下来,他顺手接过盘子放在水槽里。

  明楼隔着镜片看他,“穿太少。”

  明诚笑笑,“没想到突然变天了,一会儿去加一件。大哥一天都在忙?”

  明楼点点头,从橱柜里找出咖啡粉倒进摩卡壶,摆手制止了要想帮他煮咖啡的明诚,“头昏脑胀,动手做些事情放松一下。”

  明诚听他这么说便不插手了。最近一段时间明楼写论文写得天昏地暗,明诚几次半夜起来都见到书房的灯亮着,他知道明楼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日夜不分,也不去打扰,只在厨房里多备了一些面包和香肠。

  明楼把铝壶放在灶上,直勾勾盯着隔壁咕嘟冒泡的一锅菜,“在煮什么这么香?”

  “饿了?”明诚笑他,“肉汤放了点香肠和蔬菜,一会就好。”

  “手艺越来越好了。”

  明楼勾起嘴角,似乎很满意晚餐有了着落。明诚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学校的事,水渐渐开了,咖啡香气悄然萦绕鼻端,他突然想起下午取到的信还没拿出来,边说边去客厅翻包,“大哥,有你的信,汪小姐寄来的。”

  铝制壶盖被不断涌上来的蒸汽顶得噗噗作响,明楼盯着一开一合的盖子,只说了一句:“放在那里。”

  大约半个月前,明楼开始收到汪曼春的信,信装在大号牛皮纸信封里寄到明诚的学校。汪曼春知道明诚在巴黎的学校。两年前明诚因成绩优异到法国留学,当时明楼和汪曼春仍有联系,明诚也见过她,谈话时提到一句她就记住了。

  这次明楼匆忙离开上海,虽然明镜对外闭口不谈弟弟的去向,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汪曼春到底还是辗转打听到明楼也去了法国,很可能也在巴黎,于是她写了长信,信封外面再套上一个结实的大号牛皮纸信封,寄到明诚学校托他转交。明诚看到寄信人的名字吃了一惊,拆开外层的信封才明白内里乾坤,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转交。

  明楼突然来索邦大学进修,他没有对明诚提起匆忙成行的原因,明诚也不问,但是他知道。明台的信比明楼早几天到巴黎,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出事的当天或次日寄出。信上字迹潦草,明诚读信的时候都能想见明台心急无力的模样,惦记着彻夜罚跪小祠堂的大哥,有心安慰大姐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所有的情绪都写给了他看。明诚收到信,料想事情已经解决,但还是一夜失眠。明家出了任何事情,他总是最敏感最焦虑的那个人。

  他第一次见到汪曼春是在百货公司。他去买油画颜料,明台跟着他,碰巧见到明楼和汪曼春从楼上下来。明楼也不避着他们,对汪曼春说这是他的两个弟弟。明诚向她问好,汪曼春朝他看过来,喊他“阿诚”,弧形美妙的眉毛向上挑起,姣好的脸蛋白得透出光。那时候他十四五岁,还在对女生懵懵懂懂的年纪,明艳的汪曼春像光芒华丽的水晶灯,晃得他睁不开眼,所以他低下头,看见了她挽着明楼的手臂。年幼的明台还不知道太多事情,毫无顾忌地喊了一声“曼春姐”,汪曼春俯身对他笑,叫他“明小少爷。”

  明诚把第一封信拿回来的时候,明楼露出明显意外的表情,然而扫了一眼信封就随手搁在客厅的小茶桌上,之后一连几天那封信都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像是被彻底遗忘了,而汪曼春的信还在源源不断地寄来,每次明楼都让明诚“放在那里”,小茶桌上叠起的信快要和花盆边沿齐高。

  明诚依言把信放在老地方,堆得高高的信忽然朝一边倒,掉了几封在地上,他俯身去捡,拿在手上才发现封口粘得紧紧,竟然是一封都没有拆过。

  明诚把信归拢放好,明楼已经端了咖啡出来,他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灰色镶边的薄羊绒衫,灯光映照下,脸色有些苍白。

  明诚朝他走过去两步,“大哥,你看起来有些累。”

  明楼啜了一口咖啡没有回答,抬脚又朝楼上去,“一会儿把我的那份拿到书房来吧。”

  明诚眨眨眼,反应过来他在说晚餐,“不在楼下吃吗?”

  “不了,”明楼惦记着还未完成的论文,像是叹了口气,“还差最后两段今晚就能写完了。”

  明诚忽然就有点同情他。

  送晚餐上楼的时候,明诚已经换好了衣服,明楼在灯光下看他一眼,“要出门?”

  “嗯,有点事。我会晚些回来,不用给我等门。”

  明楼点点头,“又是那个读书会?你去得挺勤快。”

  明诚心里发虚,面上还是一丝不漏,“班上同学组织的,大部分都是外国同学,和他们多交流可以锻炼语言。”

  他说话的时候明楼一直看着他,等他解释完了,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一下说,“去吧,晚上可能下雨,记得带伞。”

  出了门明诚还在忐忑地琢磨明楼的话。他们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作息不一致又各忙各的事,有时候三四天都见不着面,也许刚才他是突然起兴才问了一句。

  明诚忍不住想,如果明楼知道了会怎样?他猜想明楼必然会大发雷霆,因为大姐三令五申不允许明家的孩子参与政治,但是他又坚信明楼会理解自己的选择。他无法解释这份信心从何而来,十多年的相处相知,点滴的潜移默化又怎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呢?

  明诚顶着冷风穿过学院门口的广场,朝空地尽头的礼堂走去。

  明楼把他从那条弄堂里抱出来,让他读书识字,舒展天性,他从一株墙角小草长成挺拔青松,带着初生的欣喜和勇气远眺,却蓦然发现自己站在荒原中央,狂风呼号,雨雪交加,脚下是无数泥泞沼泽,触目所及是混乱无序和了无生机。他不安,他彷徨,不知再要去向哪里,直到偶然间在风雪中踏进这座礼堂。

  他在这里听过演讲,看过演出,与人力争辩论,也与人握手言和,五光十色的巴黎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间小礼堂对他更有吸引力。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世界,有着令人心弦震荡的灿烂与辉煌。他激动,他向往,更渴望亲手勾画这片崭新天地。

  明诚穿过礼堂的狭长走廊,走进熟悉的房间,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两张长桌并排摆在房间中央,这里是他们无数次讨论争辩的地方,他在长桌的一端站定,一位年轻女子缓缓起身,站在另一端微笑看着他。

  “贵婉老师。”明诚向她点头致意。

  “你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

  明诚露出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带着稚气的敦厚笑容,眼里跳动着不同以往的热切光芒。

  他们有过数个恳谈的夜晚,他向她托出心中的荒原和沼泽,她为他拨开云雾风雪。现在,贵婉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和她、和更多人踏上共同的道路,为共同的信仰战斗。

  鲜红的旗帜在墙上徐徐铺开,占据了整个视野。明诚忽然平静下来,心跳变得缓慢而坚定,一声声如庄严鼓号,敲击在耳膜上、胸膛上、脊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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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明楼对阿诚的影响,我的设想是,明楼给阿诚指了一条读书的路,明家培养孩子的方向是纯粹的学者,明楼对阿诚的期望应该也是如此。得益于明楼最初的扶持,阿诚成长为能够独立观察和思考的个人。

  在阿诚读书识字的阶段,明楼对他各方面的影响必定很深。阿诚资质很好,聪明勤奋,明楼在人格和思想上对他的熏陶让他日后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有情有义的人。

  开始独立思考以后,明诚经历了个人的观察、迷茫、发现和思辨,自主选择了信仰,对明楼隐瞒是因为他知道这有违明家培养他的意向,他不敢说。

  基于以上观点,任性地摸了一个明诚入党的片段_(:з€€∠)_

第三章 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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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风雨章三病痛

  明楼五岁失恃。

  族里的亲戚上门劝明锐东续弦,理直气壮。当爹的生意场上忙,儿女们还小,不能没有娘照顾。明锐东安安静静听完,客客气气把人请出去。

  在明楼记忆清晰的童年里,几乎都是姐姐明镜照顾他起居。十岁那年,父亲被汪芙蕖和日本人联手设计,气急攻心引发旧疾,在病榻上缠绵半月仍是撒手人寰。他一夕之间褪了稚气,立在父母墓前握住姐姐的手说,还有我在。

  那天北风凛冽,细雨纷落,额头一片冰凉。

  只有姐姐的眼泪是温的。

  明楼微微转醒,额上的凉意倏忽不见,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分辨出床边的人是明诚。

  “吵醒你了,对不起。”

  明诚的声音轻似耳语,他的神智还遗落在梦里,昏昏沉沉躺了一会才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来看看。”房间里没有矮凳,明诚跪在床边,也不知道守了多久,“你的鼻息有点重,我担心你发烧想试试体温。”

  明诚的气息是温的,一呼一吸近在咫尺。梦里的记忆重叠上来,明楼有些恍惚,嘴里干得发苦:“几点了?”

  “四点一刻。大哥要不要喝水?”

  明楼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像灌了铅似的沉,胀得发痛,而后他的嘴唇触到微硬的物体,是纸吸管。温热的水流淌过干旱粘腻的舌苔,明楼满足地叹气。

  阿诚啊,他想。

  “大哥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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