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在后世会提问,为什么古人在行军过程中明知某些地方会有埋伏,却还是一定会进去,哪怕是傻乎乎得举着盾牌也要进去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在没有□□、没有盾构机的古代,所有能够行走的道路都是被人一点点踩出来的,效率低下不说,多半又窄又难走。
但是尽管是这样,能够踩出这一条路也是极限了,还想要选第二条路?不存在的。
故而,曹军如今亦是如此,他们虽然心中清楚哪些地方可能布有陷阱,甚至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兵种在等着自己,但是还是不得不入,他们在带足了补给之后,深入敌腹,沿途遇到若干空城,也不知是袁绍撤走了里面的人还是这几座城里头的人已经被充作劳役。
曹军倾向于前者,因为他们找遍全城,也没有发现粮、水。
虽然有几个大水缸,但是谁也不敢喝里面的存水。
现如今又是夏季,天气炎热,曹军所带的水必须要保证补给,想来这也是袁军意料之中的,他们在撤离之前便封堵了上游的溪流,又掩埋了井洞,想要逼得曹军无水可饮。
黄河以北地区地势西高东低,曹军所行进的地区又以平原为主,如此行为的确可以封锁曹军的饮水,降低他们的行进速度。
本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曹操西征张绣那件事情的话。
除了粮食,水自然也是军需物资,不过不便携带运输,所以夏安然想了很多办法方便曹军就地取水,所以在发现水井被破坏,如果要修复不知道要花费多久的时候,曹军就直接放弃修井的念头。
他们直接在井的边上搭建起了一台简易凿地机,和兖豫二州夏安然到处想办法打的深井不同,袁绍自然没有掌握这项技术,所以沿途城镇的井都是浅层,地下水又不是只有一股,能够在这里造井本身就已经给曹军指引了方向,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维护这口子井,只需要凿出地下水来即可,还不用修不用建。
轮番使用凿地机的情况下,一口井也不过是大半日的时间就能出水了。等凿地机带上了水渍后又向下打了两下,地下水便汩汩涌出,这时候役夫拉起铁钻头收起来,原有的架子被改建一下之后就是一个井轱辘,差不多就是同时,一个滤水装置就已经做好了。
刚出土的水当然干净不到哪儿去,理论应当等上几日,但是曹军懒得等,舀去最初的几桶污水之后便将一桶桶水灌入了放了竹炭、沙土、碎布料、碎石等物的木桶中,这些水从木桶下方流出时候,已经干净了不少,再烧沸后便可饮用,这时候本来就是夏天,点火也很容易,花的功夫虽然有些大,但是倒也算方便。
曹营的将士们对此一致给予好评。
袁绍军万万没有想到点亮了科技点的曹军居然还带这么玩的,他们撤退前的连翻动作不过使得曹军慢了几日而已,很快他们便又被追上了。
在被追上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抵达约定好的汇合点。
同历史完全不同的是,曹军在这一场与袁绍的对决之中,竟然最后变成了进攻方,他们深入敌方腹地,靠着后方稳妥的粮草运输,一时之间竟然和袁绍军将战局转变成了拉锯战。
这样的情况是袁绍所料未及的,在他的想象中,深入敌方腹地的明明应该是自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前线竟会失利至此。
而自己又在人数、装备、辎重均占优的情况下,为什么反而被曹军压着打?
袁绍此人性格之中,有着一个最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刚愎自用。
倘若他当真是一个雄才伟略之主,那这倒也未必是一个缺陷,可惜他不是。
他走出的第一步错棋,就是不应当在刚刚战胜公孙瓒之时没有选择先稳定后方,将公孙瓒的势力完全消化之后再南下攻曹,但袁绍当时只看得到表面的情况。他觉得不能再让曹操的势力继续发展,于是仓促之下派兵攻打。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致命的大错,但他第二个错误便是他将公孙瓒手上收编的部卒编为了先锋官。
若以他的想法,这本身也没有大错,公孙瓒虽然有将这些部卒当作炮灰的想法,但是在他的理念里面,也不至于到一去不回的程度,无非只是减轻一些他自己亲兵的损失而已。
但是偏偏曹军的实力超过了他的想象,使得公孙瓒步卒的死伤到了触目惊心的数字,又因为刘备那边的催化作用,使得他又下了第三个错误的决定。
当时他身边的谋士都劝他万万不可如此行在战前杀卒,尤其是如此大规模的斩杀之事。
他完全可以趁着前方公孙瓒部卒尚未注意之时,将其调离前线打混编入袁绍旁的部卒之中,但是袁绍没有认同他们的说法。
他认为公孙瓒的部卒就如同一一个个铁痢疾,安插在他前进的道路上,随时有可能使得他马失前蹄。
而他的第四个错误就是明知曹营拥有凿深井的能力,却没有加以重视,他的部卒,非但没能因为撤退前的种种举动拖慢曹营的行进速度,反而因为如此大规模的破坏举动惹来民怨,也同时降低了他们自己的撤离速度。
这一个个本来并不致命的错误,同时被引爆,致使袁绍面对了如此窘境。
曹营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收割袁绍军的尾巴,袁绍退兵每与曹军交锋之时,接触一下便被吃掉一块,慢慢的,有兵士跪地投降,更有守城的将领,率全城人民投降。
当曹操亲临前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所派出的部卒,竟已经将袁绍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袁绍同曹操各自骑在马上,隔着自己的部卒,远远观望。
这一刻双方脑中这奇迹般的同时想到了一个场景。
在他们幼年的时候,曹操还只是一个宦官家族的子嗣,袁绍也依然还是个不太受宠的庶长子的时候,双方曾玩到一起,那时候他们的玩伴有很多人。
还叫曹阿瞒的曹操一向会来事,那时候的袁绍虽然有些呆,但是他的出生好,身边也围绕着一群人,所以往往两人在玩耍的时候,都各自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像模像样得进行对战。
那已经是近30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他们如今又站到了同样的局面。
只不过所指挥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两三个小童,而是千军万马。
罢了,既已如此,又何必再追忆过去呢?
不妨策马扬鞭,肆意来战。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瓒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旧部成分也比较复杂,他先是吸纳了汉室亲王刘虞的旧部,当时他看不惯刘虞的保守,(刘虞治理当地民生很温和,对待边境的态度也是保守温和派,用后世的眼光看他没做错)于是故意引得刘虞派兵攻打他,然后刘虞被反杀。
刘虞的旧部自然被公孙瓒吸纳,这件事发生在前面一点点,然后公孙瓒被袁绍斩杀,他的部队就归了袁绍。
所以这些兵士与其说是公孙瓒的,实则是公孙瓒+刘虞的,但无论如何从本质来说,都属于边军。
汉代的边境城县里面所有的人,除了百姓以外,都是戍边的民众。如果城破将领活着或是县令活着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东汉不知道,但是西汉是要被治罪的,所以全都是死守,也因此,东汉、西汉年间,包括到了三国、魏年间,都是打爆外来侵略者狗头的那种。
我看到过记录,就是诸侯混战打到一半,外头的人看到哎哟守军去打架了呀,乘机试试入侵,结果那边两支汉军立刻停手放边军回头打侵略者的。(但是找不到记录了,难道是野史?还是同人?摸下巴)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脑子清楚的,袁绍的儿子就干过联合乌桓人的势力拿回失地……然后被曹操打爆了。
一直到两晋……怎么说,我觉得两晋的帝王所有的脑子都长在司马懿和他儿子身上了。这两人是司马家的智商巅峰,其余的都是低谷。
另外,我个人不喜欢晋朝。
也不喜欢司马家,虽然司马懿也是一个到死没有反的,但是和曹操放在一块,我就是喜欢曹操一些,大概是……司马懿是动小脑子,玩朝堂、权谋那一套,而曹操就是大开大合,耿直得一路打下来抢下来。
就像现在公司股权转移一样,曹操就是建了一个公司,然后对你压压压,我产品比你好,口碑比你好,啥啥都比你好。你就乖乖被我并吞吧桀桀桀。
而司马父子就是跑到你的公司里面,然后通过股权转移排除异己各种小手段把你的公司掏空。
虽然结局一样,但是我就是喜欢曹操这种耿直BOY的作风,虽然这种耿直作风很容易把自己玩脱……
尤其是曹操到最后还差一步的时候,很淡定的说:没有啊,我没想当皇帝啊,我就是想要当个大将军而已。啥?你让我放权?恩……职位我能放,兵权不行,我死没关系,但是我得为我家人考虑啊,兵权一放你们不是要突突我?不行,我又不傻,才不干呢。
我感觉当他那么说的时候,身边的臣子也好,汉室的大臣也好,所有人心中都是暴漫脸。
但是真的超可爱啊。
夏喵找鸡叫给老曹听这事……咳,猫都是神经病,加上那时候压力比较大……咳咳咳
第121章 三国(五十二)
夏安然没有亲身参与这一场战争, 但是就从他所知道的结局来看,这一场战争可能并不会像历史上袁绍和曹操的官渡之战一样被载入史册, 并且成为世界历史上都着名的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了。
因为在决战之时, 曹操和袁绍的军队人数几乎相等,谈不上谁强谁弱,甚至于曹操的人数还要比袁绍更多一些, 曹操数支军队的连番切割追尾,使得袁绍的军队在逃回集合点的时候已经被大量的减员。
而同时随着气候的转冷,黄河的枯水期来临,渡河的曹军越来越多。
而孙策和周瑜二人亦是带领着他们已经收服的徐州兵,自南向北包抄袁绍的后背, 用后世人的话来说,这一场战争, 只要曹操的脑子没有出问题, 没有出现重大的决策失误,没有遇到天灾和人祸,那么拿下这一场战争,已经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显然, 曹操的运气不错,以上的负面情况他都没有遇见,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 终于在兴平五年春落下了帷幕,其后曹军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用来追剿袁绍的残兵,并成功俘虏了败逃的袁绍本人, 以及他的家眷。
对于自己的家人,袁绍还算有情有义,他在逃跑的时候并没有丢下自己的家人,虽然也因此被拖慢了速度。
曹操看着狼狈,跪伏在地上的袁绍,又看看他身边跪着的子嗣们,其中几个还曾见过面,叫他叔的……面上表情悲喜不定,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将袁家人压入囚车。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袁绍的命运为何,已经不由他来做决定,无论他用了什么样的理由,袁绍想要意图进攻帝王所在的郡县这是无争的事实,而且汉室众臣皆可为他作证,他曹孟德并未挟持陛下。
所以袁绍所使用的理由根本不成立,如此,被判定为谋反的袁绍,会面临怎么样的结局?
是被小皇帝宽恕也好,囚禁也好,都已与他无关,曹操不想去管。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因为和袁绍这一战打了整整一年的缘故,在外人看来,曹操虽胜,但是其势力也必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此时此刻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时候。所以这些之前安静如鸡的诸侯们不约而同的联合起来向曹操发动了围攻,其中就包括之前被曹操打得不敢冒头的张绣。
张绣如何曹操并不在乎,以他如今的实力收拾张绣也不过是反掌之力,他的目光投在了更远的地方。
但在外人看来,曹孟德连发数场战役,其辖区的百姓定然已经苦不堪言,怨声载道,且大量民役的调动,还有军队的挪动所消耗的存粮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他曹孟德占地肥沃,一年两收,这一份收获也应当抵不上支出,收支不相抵,便为亏损,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一个郡县可以承受亏损的时间,不过一年。
试问一个已经遇到了亏损的军队难道还会在此时对着别人出兵吗?如果是一个年轻的将领,此时或许可能不争馒头也要争一口气,可能的确是会梗着脖子继续发军,但曹孟德纵横官场那么多年,也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首领。
此时他定然不会贸然出军,哪怕只是为了民意也好,他也应当与周边诸侯求和。
曹操军的确占有大义,若是占领他们的土地,在陛下那儿会说不过去,但是旁的要求曹营退步就没关系了,比如运竹过去时候的商税,还有曹营一些产出,譬如牙粉、洒金纸等物质的售价。
他们想的的确没错,如果是寻常的情况下,曹操可能真的就这么做了,忍一时之气,再图发展,但是曹操现在的情况和这些诸侯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诸侯们所想象中的军粮缺乏的曹军,先不说粮怎么样,但就草这一点,他们其实真的不缺。
自打进入了黄河对岸以来,曹军便有一队人负责边走边犁田,并非是精耕细作,他们仅是粗略的将稍稍适合的土地上挖开了一道小沟,然后撒入了种子再封好。
他们洒下的正是苜宿草的种子。
苜宿草作为本身就自播性极强的牧草类,在后世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可以被称作是杂草,但凡是杂草,都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性:那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命力极其的顽强。通常来说,只要不把它连根拔起,即便表面被铲除,一场春雨之后,它的根部又会长出新的枝芽钻土而出。
曹军一路走,一路撒种子,如果在后世,他们这种行为多半可以被判定为外来物种侵害,要被当地园林强烈谴责,但是这里就没人管他们啦。
兵士们多半只浇第一泼水,之后便不再多管,长没长出来,也只不过看天意而已,但是这一年的秋天,一改前几年的干旱,北方又恰巧正在多雨的季节,连绵细雨给两军交战带来了阻隔的同时,助长了这一种喜水的牧草。
北上运送军粮的曹军兵士惊喜得发现,在黄河以北曹军行进的道路上长出了非常茂盛的牧草,而优良的牧草又吸引了野生动物们的聚集,因为袁绍军的北逃,带走了大量的当地居民,失去了人类控制的野生动物们便开始肆意的发展,秋天又本来就是贴秋膘的季节,它们灵敏的嗅觉很快闻到了此处牧草的芬芳。
一旦发现了那么好吃的牧草,食草类的野生动物们迅速往这一块地方聚集,而食草类的动物又带领了食肉类的动物。
作为运送粮草的补给军,曹营的兵士自然是佩戴了武器的,等到他们到达曹军大营的时候,除了寻常的粮草之外,往往还能多打上几头畜类给兵士们开个荤。
甚至于,他们还乘着风向,将肉香刻意往袁营吹,可以说是非常的恶劣了。
发展到后来,在袁绍所不知道的时候,属于他的领地南端静悄悄的被发展出了畜牧业,而同时原本因人口膨胀而有些紧张的昌邑城,还有作为曹操原本大本营而被着重发展的东郡富余人口渐渐向北方迁移。
把守着黄河沿岸渡口的曹军,自然不会拒绝这人口迁移,相反,他们对于愿意北迁的民众给予了极佳的补助,甚至借给他们牛帮助他们犁地。
虽然还没有看到成果,但是正在北面,曹军和袁军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离他们稍稍远一些,相对安全的后方区域的农业和牧业已经快速的发展了起来,原本被撒上苜宿草种子的区域在吸引完了野生动物后,为老百姓开坑田地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至于原先的居民们所开垦出来的田地,在拥有更高科技技术的南方兖豫两州人民看来实在是粗陋的可怕,若非好歹有一个大概的雏形,他们都想放弃这一片田地,去旁的地方开垦了。
不过也有好处,袁绍军在撤离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当时没有来得及采收的粮食,粮食所化成的灰烬就覆盖在这一片土地之上,这一把火烧死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土壤下的细菌和虫卵,被烧成灰的植物所形成的草木灰,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曹军农民们种植粮食的肥料。
只不过现在的曹军们看来这种肥料已经是十分简陋了,所以当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诸侯们以为曹军已经缺粮,后方又不平稳,处于极其尴尬的劣势状态的时候,事实上,曹军前一年冬天种下的冬麦,只要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成熟。
而在战争结束之后,袁绍的军队也已几乎不可能的速度,被曹操安抚了下来。
袁绍军的役夫全数回归自己的家中,若是家中无田的,还可以从曹操这里借到田地,和当年东郡投奔的难民一样,只需要曹操提供种子、技术、土地、工具,只需要替他干满五年活就可以获得这一块土地的使用权。
而等有土地,却被强迫撤离的居民们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时,便发现这一块地方已经大大的变样。
不光是水井的修复,曹军的人还极其快速的建立起了灌溉设施,他们开垦出的良田又深又好,曹军的犁比袁绍治下的锋利的多,也要更深一些,挖出的土地都是肥沃的黑色土壤,他们甚至带来了自己腐熟的肥料,距离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到回来,不过才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这儿的一切就已经变得令他们有些陌生。
这时原来以为不会回来人的兖州人,和原来以为回来会看到一片荒地,结果却已经成了肥沃的土壤,但是这片土壤被别人种了的粮的冀州人都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
这,这一时之间大家竟然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兖州人以为这里已经荒废,来重建的,而冀州人表示:老子还没死但是是战败方,好,好憋屈。
还没等他们开始争论,已经有了准备的曹营便来叫停,并且向双方说明了情况,同时提出了解决方案,土地自然归了原有人,但是原住民需要在当季粮食成熟后分四成给开垦的兖州人,同时,如果不愿意拆除现有水利设备的话,需要帮兖州人搭建水利设备。
相对来说比较公平了,因为如果没有兖州人给种下粮食的话,冀州人就要错过春耕啦!而且种子也好,底肥也好,都是兖州人拿来的,而且现在时间尴尬,虽然兖州人可以再开垦田地,但是他们也已经错过春耕了,只能种一下端季的蔬菜应付,再等秋播。这段时间他们若无收获不就太可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