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章来找徒臻所为何事,薛蟠自然是不晓得的。因为心虚羞赧的厉害,他洗漱宽衣后,也未辞别徒臻,趁着他与朝臣商议要事的功夫,随意嘱咐过戴权,便径自出宫了。
一路打马回了忠信侯府,彼时薛家上下刚刚吃过了午饭。看着从外头进来的薛蟠,薛夫人立刻起身问道:“我儿终于回来了。可曾吃过午饭不曾?”
薛蟠向来是睡到日上三騀才起身的。之后又是忙忙叨叨的赶了回来,别说午饭了,就连早膳都未曾来得及吃。听见薛夫人如此问话,一时间也觉得腹内空空,饥肠辘辘的。连忙开口说道:“还未曾吃饭,都饿死我了。”
薛夫人一听,连忙张罗着下人摆了饭菜上来。这些菜式原本是薛夫人留在锅里给进宫奏对的薛之章留的,现下自然也顾不得那些,只得先给薛蟠吃了。然后再吩咐小厨房做了新的菜式来。
薛蟠就着香香的菜肴吃了满满两碗碧梗饭,直觉得肚子涨得满满的,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打了个饱嗝笑道:“可算是吃饱了,多谢母亲。”
薛夫人亲密的摩挲着薛蟠的脖颈,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呢?只是心疼我的儿,最近事情越发多了,也没个时间吃顿好饭,几日折腾的人都消瘦了。”
这话说的有些玄乎。薛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丰满的脸颊,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哪里瘦了,我总觉得还胖了一些似的。”
又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宝钗怎么不见?”
薛夫人含笑说道:“她在屋子里头绣嫁衣呢——这些个东西虽然有绣娘操持,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是自己张罗的好。嫁衣等东西绣的越精致,将来到了婆家越受尊重的。”
薛蟠闻言,不以为然的说道:“宝钗是要嫁到王府做妃子娘娘的,又不是去寻常人家做娘子,还需要自己动手做针黹吗?自然有陪嫁的绣娘帮着操持。也不要宝钗太劳累了。”
薛夫人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嫁到别人家做媳妇,自然女子四德都要出色才是。何况娘子给自家男人做些个衣袍、鞋袜、香囊、荷包之类的玩意儿,即便是男人不在眼前了,看着这些个东西也觉得温暖体贴。叫他时时想着,刻刻念着,也就没什么心思去注意旁个花花草草的。如若旁人见了这绣工称赞两句,心中的自得骄傲更是不同一般的。你父亲身上的针线不也是为娘的亲手做的。这叫做意趣。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得。”
说着,又笑道:“你看我,和你说这些个做什么?好好的爷儿们家,没得听着这些个内宅的家长里短。想着你也不耐烦,去顽你的吧!”
薛蟠点了点头,又和薛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只听见帘栊一阵响动,薛夫人身边的同贵撩起门口挂着的竹青色软帘走了进来,先是冲着薛夫人和薛蟠两个躬身行礼,然后才说道:“回太太的话,荣国府家的二太太来了。”
薛夫人有些惊异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口中狐疑的嘀咕道:“大晌午的,既没有下拜帖,又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怎地就这样莽莽撞撞的来了?”
不过口中虽然这么说着,脚下却立刻迈着步子往前堂的方向走,口中还吩咐道:“快吩咐下去,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我这会子就过去。”
薛蟠现如今一听见荣国府的事儿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除了贾宝玉之外,其余众人他如今是一个都不待见。也不想跟上前去凑热闹,自己负着双手顺着外院的抄手游廊慢慢回了自家的温柔乡。
回到温柔乡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静谧安宁。除了知了和秋蝉的丝丝叫声之外,院子里头半点儿动静不闻。大半的丫头婆子都躲在廊下或者屋子里睡中觉呢。薛蟠也不想惊扰了众人,便蹑手蹑脚的进了正厅。却见红袖、添香并几个有头脸的大丫头在桌子周围围成一圈儿的闲聊。叽叽喳喳的,薛蟠依稀听见了什么“荣国府……宝玉……挨打……”的字样。
不由得好奇的挑了挑眉,凑上前去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几个丫头正说得起兴,被薛蟠这么冷不防的插了一嘴俱都唬了好大一跳。回头瞧见薛蟠的身影,几个丫头连忙站了起来,红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笑道:“大爷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站在了人家后头,吓了我们一跳呢?”
薛蟠哈哈笑了两声,开口取笑道:“不做亏心事,你们又怕的什么呢?可想而知,定是你们背地里说人的闲话,怕被我听到了才吓了一跳。说起来也是你们自己吓了自己,怎么又与我相干呢?”
添香拢了拢衣襟,一边打发着其余的丫头们各自收拾,一边开口笑道:“我们也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一会子罢了,何尝说人的闲话了?大爷可别是自己想听趣事儿,又不好意思说,拿着我们做筏子。”
薛蟠摇头笑道:“我都听见了。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宝玉挨打了不成?”
红袖闻言,捂着嘴巴笑道:“大爷的耳朵还怪尖的。”
薛蟠一听确有此事,也不禁担心的皱了皱眉。联想到原著中宝玉挨打的缘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们荣国府上上下下俱都把宝玉当成凤凰一般的对待。这好好儿的,怎么会挨了打呢?”
红袖一听薛蟠这话,知道他确实起了兴致。连忙接口说道:“大爷可不知道,外头现如今传的好难听呢!”
添香点了点头,接口道:“可不是。听说这荣国府的宝二爷看上了他母亲屋里的大丫鬟。调戏不遂,害的那丫头被二太太撵出了园子。那丫头羞愧难当,投井死了。”
红袖又道:“还说那宝二爷和忠顺亲王府上的一个名叫琪官儿的小戏子不清不楚的。那小戏子又偷偷摸摸的跑了,被忠顺亲王府上的长吏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门上。说了好一通难听的话敲打威胁。荣国府的政老爷恼羞成怒,又听到了之前他强迫丫头的事儿,一气之下将宝二爷给打了。”
大丫头绿珠从外头打了清凉的清水进来,伺候薛蟠洗脸,又服侍他宽衣换了常服,这才接着说道:“听说宝二爷被打得都昏了过去。身下的血迹淋淋拉拉的,吓死人了。你说那荣国府的二老爷平时看着挺宽厚的人,没想到下手这么重。”
“可不是嘛!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呢,没想到二老爷还真的大义灭亲了。”
“不过那宝二爷做事儿也着实胆大了些。别说是二老爷了,即便我们这些外人听了,也觉得不像的……”
薛蟠皱眉,默然不语的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想着跟在王夫人身边,他也见过两面的金钏儿,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
当初看书的时候,只觉得这一段里宝玉表现的实在不像个男人。哪有撩拨完了掉头就走,将所有的风波都堆给女孩儿扛着的缘故?后来上京进了贾府,得知金钏儿也并不是个老实安分的丫头,嘴里又不干不净的编排过林黛玉,也十分不屑愤然。甚至觉得金钏儿后来也是死有余辜。可如今真的听闻了她的死讯,不知怎地,竟觉萧索聊赖起来。又想到宝玉如今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值天真烂漫,情窦初开,因为自己行事不严谨的缘故身上竟然就背负了一条人命……
众人看着薛蟠紧锁眉头的模样,一时间说话的声音俱都轻了起来。因并不晓得薛蟠心中在想什么,只当他是担心被打的很惨的宝玉从而不快。一时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俱都不声不响的散了。
薛蟠定定的坐了一会子,有些疲乏的用手搓了搓脸,开口问道:“听你们这话的意思,宝玉挨打的事情已经传得风风雨雨,满城尽知了?”
众人被问的面面相觑,才想起这事儿对于一个未议亲的公子哥儿来说有多么的败坏名声。当即吞了吞口水,讪然说道:“也不晓得什么。仅知道的一些也都是跟着二太太过来的丫头婆子们碎嘴说的。想来荣国府上的二太太和咱们府上比较亲近,那些个丫头们嘴上才没个把门儿的。旁人家,断不能够的。”
薛蟠点了点头,冲着添香吩咐道:“你现在到前厅去,抽空将这话点给母亲,让她寻个机会说给二太太吧。毕竟都是自家亲戚,虽然……可总不能因为下人的不注意,将自家的阴私弄成了旁人家茶余饭后的消遣。”
添香闻言,欠身应了声诺。立刻反身出去了。
一旁的红袖见状,也立刻机警的吩咐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得随意乱说。薛蟠见状,略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去了前厅的添香反转。身后还跟着薛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同喜,走上前来冲着薛蟠躬身拜道:“见过大爷。夫人问大爷身边还有没有特效上好的伤药,夫人命我拿一些给荣国府的二太太带回去。”
顿了顿,又说道:“二太太的意思是……听说大爷手上常有圣上钦赐的上用之物。比如说疗伤圣药黑玉断续膏之类的。”
薛蟠了然。以贾母和王夫人对于宝玉的宠溺来看,得知自家手上有上用的东西,想要讨来给宝玉用也是正常的。只是这黑玉断续膏,因为有除疤祛痘的效果,薛蟠也就没留,全都给薛宝钗做嫁妆了。如今这些个东西俱都登记造册,再私底下送给外男是不妥当的。可是宝玉身上的伤也不可谓不重……
薛蟠想了一会子,冲着红袖吩咐道:“你去招财、进宝两个跟前问问,我记得他们手上有许多治疗创伤的好药膏。虽不比黑玉断续膏的立时见效,但用个十天八天的也能痊愈,你去讨来一些给同喜带回去。”
见红袖点头应了。又冲着同喜嘱咐道:“你回去的时候,定要将不给黑玉断续膏的缘故仔仔细细说清楚了。别让王姨娘误会是我们舍不得好东西,眼睁睁看着宝玉受罪也不给他。实在是充了嫁妆登记造册的,不好动用。”
涉及到自家姑娘的清誉,同喜自然是认真的记下了薛蟠的话,又连连保证着没问题。
一时间红袖也取了伤药回来了,待交给同喜后,又嘱咐两句,这才放了同喜回去。
薛蟠这才安心的吐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岂料晚上薛之章回来的时候,竟透漏说贾政因着宝玉挨打的事情被言官给弹劾了家风不正,治家不严的罪名。
薛蟠听了,一时间也觉得哑口无言了。也不过是一天的功夫,这些个言官的消息竟然比后世的狗仔队还要灵通。
薛之章闻言,不由得冷笑道:“你真以为那些个言官如此通透伶俐,还不是有人拿着四王八公做筏子,准备清除吏治罢了。”
薛蟠听见薛之章有些夹枪带棒的话,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轻声嘀咕道:“现如今吏治不清,朝臣大员俱都以和光同尘,贪墨亏空为荣耀。长此以来,自然是与国不利的。圣上想要清除吏治,也是没错的。”
薛之章瞪了薛蟠一眼,顾忌着一旁的薛夫人没敢说的太多,只是沉声喝道:“你随我到书房来,我有话问你。”
说着,起身先往书房的方向走了。
薛蟠坐在原地苦兮兮的撇了撇嘴,这才起身跟在薛之章的后头。一旁的薛夫人见状,有些不安的拽住薛蟠的衣袖问道:“我的儿,你可是外头惹了什么人,叫你父亲生气了?”
“没有,只是朝政上一些事。”薛蟠随意敷衍了两句,又安慰着薛夫人淡定下来,这才耷拉着脑袋进了书房。
普一关上书房的门,就听薛之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喝问道:“你从实招来,你和圣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薛蟠脖子一梗,原本也没想过要藏头露尾的。现如今薛之章自己问出来了,薛蟠乐的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有情,我有意,我们两情相悦,都说开了,现如今要搭伙过日子了。”
“你——”薛之章被气的一时语噎,指着薛蟠的脑袋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到,你和他之间……旁人不会说他什么,只会说你魅惑圣上,只会说你是个奸佞小人。”
薛蟠哼了两声,开口说道:“我只管我乐意便罢了,何须理会旁人的想法?他们是能替我哭,还是能替我笑?终究我的日子是我自己过得,我自己开心便好,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薛之章冷笑道:“不理旁人,难道也不在乎我和你母亲的想法?”
薛蟠一怔,讪讪的不说话了。只抱着膀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又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薛之章,一脸期待的模样。
薛之章见状,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从小便将薛蟠惯得无法无天,现如今养成了这样一个浑不记的混世魔王性子,他也无话可说。只是百精百灵的一个人,居然和圣上牵扯在一起了。自古天家无亲情,现如今尝到甜头了还好,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
想到这里,薛之章索性撩起衣摆坐到了薛蟠身边。一边摩挲着薛蟠的脑袋,一边劝道:“他是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诱惑他的美人多了去了。现如今新鲜还好,可时日长了,不会将你放在眼中的。”
薛蟠看了薛之章一眼,闷闷说道:“不会的,他说过他会将后宫遣散的。”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就是舍不得,我也会帮他遣散的。”
薛之章见状,又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口道:“天下间良人众多。你若是喜欢男子,挑个什么样的不好,何至于非得是他?”
“我怎么知道。知道是他的时候已经是他了。难不成感情的事儿还能选择不成?”薛蟠一通绕口令似的话说出来后,缠着薛之章笑道:“父亲放心,你儿子这么精明,不会让人骗我的。”
“你们两个在一起,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哪里还谈得上骗不骗的。他即便是不骗你,光是以势压人,你又能如何?”薛之章说着,轻叹一声道:“何况他现如今已经有了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而你却连亲事都没议过。若是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将出去,你的清名便毁了,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说给你的。”
“那我就不要姑娘了。”薛蟠随口说道:“一辈子就和徒臻过了,也挺好的。”
“你觉得挺好,人家未必这么想。”薛之章见怎么也说不通,气的狠狠锤了薛蟠一个爆栗。“将来他腻歪了,只推脱一句是你蛊惑的他便可脱身而出。可是你一辈子都要背负着媚上的污秽之名——我倒不会嫌你丢人如何,只是你自己呢,到时候你膝下无儿无女,孤独终老的时候,你难道就不后悔吗?”
“路是我自己选的,该快活的时候也快活了,该高兴的时候也高兴了。有什么后悔的呢?”
“你——”薛之章闻言,用手指狠狠的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叹气道:“你怎么就这么拧啊!”
“我这不是拧,而是自信。”薛蟠笑着说道:“父亲放心,我和徒臻在一起,我们是可以相扶相持走下去的伴侣。而不是他徒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玩物。我会努力让他走上千古一帝的位置,可与此同时,我也不会是攀着他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世人皆担心始乱终弃之悲凉,何尝不知这样的悲剧源于自己不能给对方带来对方想要的东西。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在背叛的价值不够大的时候,大家为什么不能选择忠诚呢?”
薛蟠说着,看着一脸诧异的薛之章柔声笑道:“只要我能一直保证我的利用价值,确保徒臻从我身上得到的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东西都是别人给不了的,那么他就会一直的陪在我的身边。永远不会生出背叛抛弃的想法。”
“不论是做臣下还是做情人,我们总不能一味的要求对方如何付出而自己一味的接受。这样被动的人迟早都会被抛弃的。为什么一定要别人为了维护和自己的关系而放弃既得利益呢?难不成我不能为了维持和对方的关系努力创造利益吗?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定位在弱势上?大家都是男人,何苦把自己搞的那么软弱。我相信除了不能生孩子之外,我能给徒臻的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但是徒臻现如今已经有了子嗣,那么也就是说对徒臻来说,我就变成了独一无二的。那么他会为了许许多多可有可无的人而放弃独一无二的我吗?”
薛之章怔怔的,看着薛蟠冷静而清晰的说出这一番话来。看着他一举一动俱都透漏着无限自信的风采。看着他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强大的考虑,不由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的蟠儿,终于长大的。”
薛蟠顺势赖到薛之章的怀里撒娇道:“父亲放心,蟠儿不会有事的。”
薛之章轻叹了一声,抬起双手轻柔的拍打着薛蟠的后背,口中含含糊糊的应答着。对于薛蟠和徒臻两人的事情,薛之章至今也不看好。不在乎别的,他也太清楚天家的无情无义,无君无父。世人都觉得上皇恋栈权位,心黑面厚,却无人注意到,当今圣上也是个手段心机颇为不俗的帝王。
然则薛之章也晓得自家儿子的性格是多么执拗,顽固。他若是真的不顾蟠儿的意愿横加阻拦,恐怕蟠儿面上会答应,暗地里指不定弄出什么风波来。还不如暂且稳住他,慢慢的挑拨疏离就是。
薛之章怀里的薛蟠可不知道薛之章如何打算,察觉到薛之章抚慰的动作,暖暖的蹭了蹭,开口笑道:“父亲最好了。”
而乾清宫中,伏案批折的徒臻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外头骄阳正盛的天色,狐疑的眨了眨眼。
第119章
自觉安抚好了窥得真相的薛父,薛蟠的心中霎时间甜美合意了起来。又赖在瑞荣堂和薛氏夫妇说了好一阵子的闲话。只等到快上夜了,这才被薛氏夫妇撵回屋里睡觉。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花纹繁复的上梁,一时间又浮想联翩的念叨了好多。诸如如何布置策划攻打东瀛等朝廷大事,自然还有宝钗要嫁人这样的家长里短。想着想着,不免又想到了“惨遭不幸”臀部受击的贾宝玉,遂决定不管怎么,明儿登门去看看,也不枉费两人交好了一场。
想着想着,便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次日一早,自然又是被过来催他吃饭的添香叫醒的。眼眸饧涩的任由丫头们给他洗漱穿衣,又吃过了简单的早膳,薛蟠便摇着扇子出门了。
打马转了几条街来至荣国府门前,守门的小厮自然也认得这位风光无两,震动神京的纨绔少年。连忙开了中门迎接,又飞快进了内宅回报,贾府一家子人自然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将人迎进了贾母所在的荣庆堂。
自贾元春省亲过后,薛蟠这是头一次进了贾府的大门,贾府的掌权者贾母自然亲亲热热的拉着薛蟠的手说了好一通闲话,最后才笑着赔罪道:“本该叫你宝玉弟弟出来相见的。只是他身上有伤,着实不好走动。你也别往心里去。”
薛蟠立刻笑着回话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过来便是要瞧瞧宝兄弟的病。既然是来探病的,岂有让宝兄弟抱病见我的道理?”
贾母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连忙说道:“你宝兄弟不在国公府这边,娘娘恩典,现如今搬到了省亲园子里去。那边的景致好,居住的也舒适些。待会子让凤丫头亲自带你过去瞧瞧。”
薛蟠立刻推脱道:“岂可这般麻烦琏二嫂子。只叫一个小子带我过去就是了。”
贾母一听,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遂也点头应道:“大观园是贵妃娘娘省亲的园子。现如今皇恩浩荡,恩典了府中女眷并宝玉进去居住,自然不能叫外男随意进去。这样吧,就叫我身边的大丫头鸳鸯陪您进去。”
薛蟠想了想,点头应了。
于是贾母招过一旁伺候的鸳鸯,命她带着薛蟠进园子。
薛蟠起身告辞,带着鸳鸯出去了。
贾母看着薛蟠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不免无趣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打量一下身边坐着的尤氏,可惜的摇了摇头。
贾府剩下的几个女儿中,也唯有惜春是嫡出的。且宁府的贾珍也袭了宁国公的爵位,自身又是三品的官员。门第上稍微配得上。只可惜惜春年纪太小了。剩下迎春、探春两个,根本连想都不要想。
好好的两门姻亲,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一个都没抓住。想到这里,贾母不免又不满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圣上有心将林黛玉指给北静王做正妃的消息已经隐隐的有些风声传出来。听说北静王为了求娶林家的姑娘,不惜将府中姨娘全都遣到庄子上了事。只等着这次巡边回来后,便正式登门提亲了。
贾母本来还想趁着此事并未落定,依仗着玉儿外家的优势前去试探一番。可谁知道宝玉又不小心出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