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纠结来去,倒是被贾敏看出了一些,待贾敏一问,林母自然搪塞儿媳妇,总不好说与她知吧?便将薛家和九爷家的事说了出来,引得贾敏稀奇道:“居然有这事?倒也是巧了……”
她点到为止,并没继续深说,心里却想着:这天上的神仙莫不成是下饺子一样往下面投的?
“母亲且放心,九爷定然会修书传回,毕竟眼下有了传送阵什么都方便……”说到这里便看到林母那热切的眼神,贾敏哪能不懂?便笑道:“若母亲想上京,倒是能让如海问一问。”
这内心中所期盼被儿媳妇一语道破,林母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又到要栏内的孙子,那点不好意思也全给丢到脑后头去了,道:“如此,我就让如海问问,你也帮我跟亲家母说一声。”
贾敏当然是连忙应下,这林母会上京其实已是她提前考虑到的。
要是她能一直忍得住那才奇了怪了。
林母又说了一会儿,又恐儿媳妇累着也自己都觉得疲倦了,这才断了通讯,这边吩咐了下去,她得好好的给亲家准备点东西带去。
总不能空手上京吧?
指不定到时候这如海又要被怎般非议呢。
待贾母歇午醒来往贾敏这边来,就被贾敏告知了一桩八卦并亲家母要上京的消息。听了这话这贾母就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儿,便是知道这林母上京估计也要等贾敏出了月子才带着女儿回江南,这不是心里仍旧不舍?
再加上她虽然看上去年轻,到底是上了年岁,这心里想的还是儿女陪伴在身边,不过这俩儿子眼看着是指望不上了,这贴心的女儿也是人家的媳妇,她心里一叹,倒是有些巴不得王氏早点咽气了。
不然她岂不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还要操持这家里?
便是将来这贾赦和贾政搬家到天师府那边名义上是分府不分家,到时候也不用管二房的事,可真能不管?总不能让元春这个年纪就先开始管家吧?她这心里计较着,倒是让贾敏误以为她不快,便劝道:“母亲心疼女儿,这女儿哪能不知?好在是这传送阵已经修好了,咱自家就有一个,到时候母亲想来还不轻松简单?”
听她这样一说,贾母才想起这东西的好来,不过也难免摸了摸她的脸,叹道:“便是有传送阵又如何?你在京城的时候同在东城又有几步远,你又能回来几次呢?”
说到这里,便是没忍住地落了泪,以至于贾敏都要哭了,又被这贾母给劝住:“是我糊涂给忘了,不该在这时候跟你说这些话,你这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掉这泪珠子。”
贾敏这愁绪被她一打断倒也没哭出来,反笑道:“还是母亲知道心疼女儿。”
贾母本想嗔怪一句,不过宝玉倒是哭了起来,立刻有奶娘上前抱走了宝玉,眼看着带动的另外一个也想哭,这两人都顾不得再聊,赶紧让人抱来瑶光哄着。
贾母抱着外孙嗔怪道:“你这小子倒也是个不让你娘得个清闲的,连根外祖母说句话的功夫都没了。”
这贾敏院中一片祥和,三代同堂,那东院主人远去,唯有下人。而那西院之中则是一片愁云惨淡,贾珠正在贾政跟前跪着,低头垂眼,双眼中带着红。
贾珠自从王氏血崩那日起就再也没去读过书,坚持要给王氏侍疾,只贾政简直不准,倒是让他和元春两人都心中惶恐,这元春还能在兄长面前哭一哭,甚至暗中责怪祖母冷血,父亲无情,可贾珠知道的清楚,一边安抚妹妹,一边则因妹妹的话责怪自己。
这两日便是实在是承受不住王氏在那边奄奄一息,他身为长子而没在床前侍疾的压力,毕竟王氏再如何也是他的母亲,他为人子居然连这一点孝心都没有,简直是动摇了他的三观。
这一动摇却是让他再也承受不住,便是忤逆父亲,也是坚持要去。
贾政哪里不知儿子的脾气秉性?也知他什么心,只王氏那是一般的病吗?人家都说久病床亲无孝子,他倒是不担心这个儿子不孝顺,而是担心这个儿子被那些业力给牵涉到!
可贾珠也是一个倔强的小子,便因为这事儿在他面前跪了足一天,昨日昏过去抬到房间里去的,今日居然又来,眼看着他脸色苍白,人分分钟都能昏过去,他这心里哪里还能承受得住?简直是心如火焚!
他盯着儿子看了一会,眼看着贾珠那额头汗珠津津而下,人像是分分钟都能昏厥过去,实在是忍无可忍道:“你这是在逼为父!你这小子,也不想想你太太如果是一般情况为父能不让你去?若是牵扯到你又当如何,你这是尽了孝心了,你要是有个闪失又让为父如何?”
贾珠听他这话句句痛心疾首,亦是心中悲痛,哭道:“父亲,儿子知您是为了儿子好,可是您也为儿子和元春着想,不说外人将来如何,只说儿子这心里……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了,将来又还能有什么作为?”
原本贾政还能狠狠心,可听到这一句就哆嗦了下,他怎么忘记了这个?
这贾珠如今也是跟着贾赦修行过的,也被发了灵石,在这贾家本就天地灵气比别处更甚的地方,修行虽说比不得司徒睿和贾珍……好吧,是远不如他们两个,但是也进入了炼气期三层,比贾政这个当老子的都强多了。
这政老爷已然是将儿子视作希望,还盼着他将来能提携幼弟,将贾家他这一支发扬光大,这嫡长子的道心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政老爷也实在是不敢冒冒然地让儿子这样接近王氏,犹豫再三,对贾珠道:“我去央求你大伯,看你大伯怎么说。”
贾珠顿时感动不已,叩谢了贾政。
还是那话,赦老爷对这个蠢弟弟还是相当有手足之情的,不管这手足之情是不是他口中所言的“为了不被自家老子托梦回来在梦中锤死”还是“为了不让祖父祖母痛惜”,倒也是给了政老爷一些宝贝,以防止他这个蠢弟弟在他看护不到的时候被人给“欺负”了。
他也好当那个打了小的之后出面的BOSS。
政老爷在动用“神器”之前还是考虑过的,毕竟这等宝贝用了之后万一他兄长以后再也不给他了可怎么办?家里有传送阵呢!不对,那传送阵怎么用来着?似乎珠儿会?
他看着儿子这眼看着就要昏过去的样子,咬了咬牙,赶紧将他拉起来道:“你先起来,为父问你,那传送阵你可会用?”
紧跟潮流而且还是自家引发的潮流的贾珠连忙点头。
贾政赶忙道:“赶紧地起来,我们去金陵,你赶紧去收拾收拾,你这副模样被外人看到还得了?”
贾珠这边毫不犹豫地就颤着腿起来,赶紧运行灵气,接着整个人就好了许多,便是不想表现的那么明显也是被政老爷瞧了出来:“……”
他要考虑下这个孽障昨日昏过去到底是有积分真假了!
不过这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便是政老爷这个当爹的也不好收回来,只能恶狠狠地看了贾珠一眼,给了他一个之后再清算的眼神,这才跟着贾珠一起到了院子里的那个传送阵那儿。
原本政老爷对这玩意儿还没那么在意呢,如今这家里的顶梁柱远在金陵,自家父子两个又不会飞,更没有飞行法宝,这可不就不便了?
政老爷心里暗搓搓地羡慕嫉妒恨了一番兄长对贾珍的偏爱,恨不得往贾珍身上戳几个小人,这边还是看着儿子操作了传送阵,接着被请到阵中。
这边传送阵的光芒一起,没片刻贾母就听到了消息,这母女两人面面相觑,这怎么突然要用传送阵?
“想是珠儿,二哥应不会这个,不过珠儿那孩子素来听话,应该不会冒冒然地自己动用传送阵。”贾敏宽慰她道。
可她没说出的话贾母又怎会不知?
贱人!
要不是她珠儿能央求着老二去江南?
贾母心中不快,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要是说出来那些话,也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于薄情,毕竟是婆媳一场,便是她人再恶,也是有那么几年情分。
这人死灯灭,便是再多的不好,也不能过多苛刻,否则指不定人家要怎么说她这个恶婆婆呢。
政老爷进入传送阵之后便有点紧张,不过好在是贾珠在身边,而且手里还握着兄长给的宝贝,倒是还能镇定。
等到了金陵,从传送阵出来,他就一惊,因为传送阵外正好有人站着,双方一打照面,倒是林如海先对他拱了拱手道:“舅兄。”
贾珠连忙给他见礼,政老爷这才道:“如海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林如海苦笑道:“舅兄刚刚让人跟我说,让我在这里等着。”
这蠢弟弟过来倒还真是贾赦心中突然有那冥冥一感,感应到的。不过这也不是每次身边发生点事儿都能感应到,不过也是凑了巧。
不过就这一次也震慑住了自家人,林如海迎着贾政就带他们父子去见贾赦,还要回答一些贾政的询问。
当然大部分都是一些场面上的话,比如这家里的老太太可好?太上皇和皇帝是否身体都安康等等,贾珠在一边沉默寡言,心里倒是着急,不过也知道急也没有用,这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大伯父了,若是央求一番,伯父可能也会……
不!是伯父一定会同意的吧?
他也不求其他,只求这一桩……
林如海倒是心里有本账,也能看出来贾政的心神不宁,更能看得出来贾珠的仓皇,想也知道是这二房的家事,便也只当没有看到。
这将人带到贾赦这边时,赦老爷正和同窗凑一起继续织围巾呢。
说起来有了这几个人陪着他一起学这玩意儿后,这赦老爷一下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丢人的了,嗯,毕竟借口都是现成的,这是在编法衣,才不是方陈那边的大妈们为自己的家人织毛衣。
这法衣是谁想出来的?
爷真想夸他!
这和同窗专心致志地干着手工活,待林如海将人带来之后,他一看到这弟弟和侄子的样子就叹了口气,也没管这是不是有外人在,就先斥责老二道:“你怎么把你儿子又给养瘦了?我怎么瞧着这竟像是竹竿了?”
这政老爷也没想到这大哥当头就是一句训斥,唯唯诺诺,不敢辩解。
贾赦这才看向贾珠,蹙眉。
这孩子有点死心眼,怎么瞧着这都有点心魔了?倒也没让九爷和十爷他们走,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啊”就拉了侄子和弟弟走了。
这边留下的九爷十爷就好奇地问起了还能算是知情人的林如海道:“如海这怎么回事儿?我瞧着那贾珠怎么就瘦了那么多?”
林如海也不好言媳妇娘家的是与非,对与错,只苦笑道:“珠儿他母亲病了。”
这孩子的母亲病了,孩子憔悴这叫孝,谁也说不得不好,也就他大舅子那张嘴里能蹦出那种话来。
听是王氏,九爷十爷那都不意外,也都有数儿,只是猜到了是一回事,这眼看着又是一回事了。
俩人一个心说:这居然还没死成?我这恩侯兄还真不是一般的手段!果然不能看他平常跟个软和人一样,这要是到了紧要关头,指不定能下什么样子的狠手呢。
那十爷心说:这王氏也忒是愚蠢不堪,这白长了一双眼,更白长了一个脑子,这给自己个痛快不是少受罪?也看不清楚形势,结果现在好了,死都死不成!
这俩不说话,那林如海心里其实也有一点七上八下的,毕竟他知道的比别人都多一点,上次和大家一起去京城的时候那也是听贾敏说了一对内中隐情的,这知道的多了其实对王氏也同情不起来,更是憎恨这种恶毒妇人,可这看到人家孩子的时候就不同了,关键是贾珠是个好孩子啊,而且孝顺……
贾赦带两人来到了他的书房里,冷着脸让两人坐下来,接着也没让人看茶倒水上点心,就冷着脸道:“说吧,谁先说?”
贾政讪讪道:“兄长也应该知道我带珠儿来是为了什么了,我虽有心不允,可耐不住这孩子自己……我瞧着他都有些不对了,又不敢擅自做主,就只得带他来金陵打扰兄长了。”
贾珠更是一下子跪了下来,红着眼眶对贾赦道:“伯父,珠儿此次前来并不是要为母亲求情,实在是为人子看不得她在受苦,我却什么都做不得,便是为她端茶倒水喂一口药,也算是尽了我这一份心……”
贾赦不禁头疼,贾珠这眼瞧着是因为这事儿都要给自己憋出来心魔了啊!
他算是知道这贾政跟他提了能否推迟王氏的死期之后的报应落在谁身上了,这还不是一目了然?这贾珠得亏是修了点道法,好歹是凑合到了炼气期,不然还真要在这愧对情绪之下少不得也得病倒,还得是重病。
这心魔也不是治疗仪能够治疗的,这赦老爷木着脸看着他道:“你这事憋在心里多久了?”
贾珠战战兢兢道:“从……从母亲生下来弟弟之后。”
也就是从头开始这小子就在心里纠结起来了。
赦老爷心里一叹,这孩子容易得心理问题啊,接着又想到还有一个脑子同样转的快的元春,他并不放心他那好母亲的照看,问:“元春呢?”
“妹妹……妹妹和我差不多。”
赦老爷这下的头是真的疼了,他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弟弟,这老子是怎么当的,有这样当爹的吗?也不管管这俩孩子,也不问问人什么想法?那闺女就往他们那个不靠谱的娘身边一放就不管了?还真有他的!
心里不管再怎么责怪还是要捏着鼻子收拾这个烂摊子的大老爷狠狠地瞪了一眼贾政,让政老爷那腿脚都跟着软了软,要不是现在是在坐着而不是站着,指不定还要出丑。
“行了,你这意思我是明白了,不过话得说清楚,不是我不乐意让你去,是你去了也没什么用。你跟你太太说话,她也是听不到也没办法给你说话,如今她的三魂七魄都已经被讨债的给带出体外去扣着了,不过是个阳寿未到,这样说你懂了没?”
贾赦说这话之前也没忘记先掐算了下王氏现在的状态,等说了这话后,他就觉得心中一直积压隐藏多年的抑郁之气一下而消,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这心中也有一道执念,虽未曾魔障,可要是不除,指不定将来就要成为他修行之路上的后患。
贾珠道:“珠儿已经听明白了,不过……不过饶是如此,珠儿身为母亲的长子,这个时候才更应该送母亲最后一程……”
也是他唯有的一份孝心了。
贾珠甚至觉得自己心冷漠地可憎!这父亲也就罢了,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什么都不做呢?
贾赦叹了一声,给他一张符道:“现在,吃了。”
倒也不是非吃不可,可王氏身边的怨气也忒多了些,若是不让他吃下只拿着护身,有个没注意的时候指不定就对他这样有了心魔的修真者来说,更容易吸引这些邪祟,若是吃下还靠谱一些。
当然了这张符也不是他画的,而是方陈前段时间送他的一些高级符。
贾珠毫不犹豫地接了吃了,贾赦这面色才稍好了一些,打发了贾政,自己试图给这侄子做下心理功课,最少是解释下。
“我和你娘之间有深仇大怨,她阳寿未到,之所以现在就遭了报应当然是因为我。不过我算得出她本身的造孽原本会超过现在这数儿,也就是说我现在不出手,指不定她将来还要造孽,这你懂?”
贾珠点头,他也是没少看了道经道藏。
“你娘如今会这样,是因为我给了她一张因果符,让她死于自己所造的因果,这因果都偿还完了,人也会没了。所谓人死灯灭,前世孽债已清,我也就不会再跟她计较,且她生前已偿还了欠债,便是到了地府,也能勾除这辈子的业力,若是你这当儿子的孝顺的话,多多为她做些法事,指不定还能转世投胎,这也明白?”
贾珠听到他说到勾出夜业力的时候双眼之中就突增了光彩,等听完后立刻激动的连连点头!
“元春若是孝顺的话,也不用亲自照顾她,便是在她门前念一念经书也是行的,不过这也不能念多,毕竟一个姑娘家家的,念这些也没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