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说到元春,心里其实还挺微妙的——
他之前倒是没有察觉,许是元春投胎转世的次数太多,这怎么着他这侄女居然也是天上的花仙子啊?
这天上没了一个百花仙子,到底下来了多少花仙子要争夺这个?要按照百花来算,这可不是要最少一百个?
回头得让大腿帮着问问这事儿,总不能都是他家周围吧?
将这事放在心里,眼看着贾珠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心魔都为之松动,怕是等亲自看着这王氏咽气之后,三魂七魄重新归为,然后业力全消地入了地府,也就没了。
他觉得累心不已,嘀咕道:“你老子这当爹的也当的忒轻松了点,元春丢给老太太,也不看老太太能教导出来敏儿那是运气,也是因为你祖父,万一将个好姑娘给教坏了怎么办。再说你,他竟也不管不问,到了你去求到他没法子才带来……”
贾珠恭恭敬敬地听着,只垂着头。
所谓子不言父之过,可伯父说话的时候也没他插嘴的份儿。
“对了,老太太是不是还一门心思都在宝玉还有你弟弟身上呢?”
贾珠心说哪能不是?不过这样又有怪怼贾母忽略元春之嫌,他到底是个心地纯善的少年,遮掩道:“其实是敏儿姑姑将宝玉接到她院中和瑶光弟弟做伴儿,好让老太太轻省一些。”
贾赦摇了摇头,又对他道:“你弟弟的满月宴,你这当兄长的也要帮着操持一二,如今这府里也没几个能管得了家事的,到时候你少不得要跑个腿,我要等到当天才能回去呢。”
贾珠倒是不知这宝玉的满月宴意味着什么,心情松快不少的他发现伯父居然还关心着宝玉,心中亦是高兴不已。
“行了,你出去,让你老子进来。”
政老爷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房外根本就没有敢走远,等被兄长一含进去就立刻进去,老老实实地站着,坐都不敢坐了。
贾赦倒也没有急头白脸地就教训他一通,当年他老子教训他的时候,他总委屈,故而这次倒也让贾政有发言权,道:“你自己说说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又是怎么想的?”
贾政老老实实道:“我只觉得这两个孩子离那污秽地方越远越好,这不是没法子才没把她挪出去么?”
贾赦直接给了他一白眼:“你是不是觉得你名声太好了,还是咱们贾家的名声太好了?你还不如你儿子呢。便是那王氏的确作恶多端要死了,可不就应在‘要死了’三个字上吗?你对她好一些,亲自照顾一番,不也全了这一世的夫妻情意,你亲自照顾她,这又哪里有元春和珠儿什么插手的余地?便是抄抄经书罢了!”
贾政被他这样一说,顿时脸色惨白。
可不是?倒是他给忘了,只满心嫌恶那王氏……
“她心机手段也都有,说白了若是男儿指不定还比你强一些,只手段太过狠辣,这仇也报了,她如今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你善待她一些。”
贾赦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这毕竟是贾政自己的事。
他也知道他夹在中间为难,一边是王氏这个发妻,一边是他这个兄长。
只这也显得他太薄情了,若是不做点什么,这贾珠指不定怨怼,那本就没多少父女之情可言的元春指不定寒心,将来宝玉指不定也会在听了什么流言蜚语后对他这个当老子的心怀痛恨……
所谓人死为大,这人死了什么都要想她的好处,而不想她的恶,故而这仨孩子将来联合看他这个当老子的不对付,这贾政将来便是有个孝字压着,不也寒心,不也痛心?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比他还办事不过脑子的蠢货落到这地方。
再说白了,也是他之前只有满腔复仇的心,倒是没想想贾政,好在……也算为时未晚,大不了王氏死了之后他亲自做一场法事也算是了了此事。
贾政那张脸皮都被他揭了下来,只觉得无颜见人,在他面前捂着脸,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大丈夫……大丈夫怎么能哭哭啼啼!
贾赦瞧着他这模样倒还真多了点心疼,亲自拍了拍他的肩,只道:“行了,这事算是了了,也不会让你和她来世再做夫妻,以后永世不相见,这不挺好?”
贾政冷静下来想了想这话——
永世不相见?
他和王氏这辈子都已嫌恶彼此至深,便是永世不见……也不见罢!
贾赦又让他坐了一会,待他神情平复了后方道:“也不用着急回去,既来了等下就拜见一下林家老太太吧,毕竟是长辈。太上皇和皇上都在扬州,你也不用担心见到这两位陛下。珠儿也是头次来江南,明日你带他走动走动,再带他回去便是。”
听得他细细安排,政老爷心中愈发感动,狠狠一点头。
贾赦瞧着他这模样见是没事了,方才心里一叹,觉得自己这般操心,要是还没效果,就直接给他们俩父子安排一堆的活计,看他们还有没这心思!
第131章
赦老爷觉得为了蠢弟弟已经仁至义尽了, 等人出去之后也懒得问他们父子如何,他自己喝了一盏茶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去的时候,果然已经没有再看到他那弟侄两人的身影。
赦老爷这才保持着同样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小伙伴身边, 时刻与同志们保持团结, 一看九爷手上织的飞快,自己这个先进隐隐有被后进超越……好吧, 是已经被后进超越,脸就拉的老长。
这赶脚, 心酸啊!
九爷倒是不知道他这小心思, 专心致志着呢。也不怪乎他如此卖力, 如果不把先孝敬自家老子的这一份给弄出来,给父皇送去,他怎么动手织其他的?
咳, 也就是他媳妇和孩子的?
而且也必须得学好,虽说这是法衣不丢人,而且女子也碰不得,不过这行径要是被人给知道了之后保不准就要嘴欠地嘲笑他。
虽然九爷觉得这些人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不过这不是也最好避免这样的情况嘛,最好还是学好了之后一个人晚上躲在房间里……
等他儿子满月的时候,嘿!这可是他老子亲手给做的礼物!
不过小孩子的是不是要做的大一点?据说这孩子都是见风就长, 他那些年幼的皇弟和侄子也的确都是几个月不见一面,等一看到都要仔细瞅瞅才能认得出来,发现自己没有认错人。
他这边一心二用,专心致志, 手上曼妙飞舞,倒是让一边的老十也跟着心中羡慕。
他可没有九哥这样心灵手巧,又担忧自己到了儿子满月的时候都拿不出点能看的东西出来,这心里也是有些别扭,可让九哥代劳,这诓他给自己的女儿织一件也就罢了,可是媳妇儿那儿……
这总不能九嫂有的自家媳妇没有吧?这样一想,十爷这心里都有些感伤上了。
所谓英雄气短,莫过如此啊!
他一大丈夫舞刀弄枪保准敢说是一众兄弟里面最出挑的之一,可这弄这两个小棒子可真真……有点手残。
不过眼看着贾赦走了过来,那双眼睛还一个劲儿地往他九哥身上看过去,那眼神怎么看都有点羡慕嫉妒,他也就心里觉得宽慰了许多!
瞧,他不是一个人!这法衣也不是那么好学的,这妥妥的也是要有天赋的!十爷我是怎么着来着?哦,对了,天师说这技能书有点歪了。
他这边找到了可以聊以自慰的安慰,便凑到贾赦身边来,跟他嘀咕:“天师,我觉得不如让九哥帮着你做一个样子,你好让你家的也给琏儿带回去?”
九爷觉得倒也无可无不可,反正就当练手了呗,贾赦就黑了脸道:“不成,断不成,这得我这个当老子的自己来,让你动手帮忙这像是什么回事儿?还有,你难道能让你九哥帮你给你家小郡主织?将来让九爷好在你闺女面前臭显摆,说‘你这些伯父里面九伯最是疼你,你第一件法衣就是你九伯父我给你织的’?”
他这学的有模有样的,学的时候还自带九爷那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嘚瑟样儿,可别说那拉仇恨的劲儿,一下让十爷打消了这想法,看他九哥的眼神之中也带上了警惕。
还真别说,贾赦还真说对了!
之前这九爷没儿子,八爷也还没儿子的时候,司徒誐的独身爱子司徒信当然就变成了他们三人的眼中宝,那是一个宠爱!这八爷还好一些,有宠是没错,但也有分寸,也断不会让人家亲爹眼热吃醋的,但是这九爷就不厚道了,在人家司徒信三岁之前可是不知道哄着人家背地里喊了他多少声父王。
每次被老十给抓住还能浑说没这一回事,死不承认,气得老十都要跟他拆伙!
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九爷听了这话立刻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去看这挑拨离间的和一被挑拨立刻就顺了人家的心的,不过九爷这嘴皮子也是相当之利落,直接瞥了赦老爷一眼道:“哦,其实本王也没打算帮你们织,不过就凭着你们这手艺想拿出来能送人的东西,怕是还要苦练啊。”
嘲讽完毕,倒也不管那俩被嘲讽的学渣同学的脸拉多长,都自己织自己的去了。
贾赦哼哼地看了他一眼,将这事儿直接放在了心里,给他狠狠地记了一笔,且等着,爷就不信你没个求我的时候!
这贾政父子两个倒是找了个寂静的地方谈了谈心,接着就要去拜访一下林母,不过因为来的突然,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倒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且他们俩也没有空间袋,这时候这政老爷就更委屈上了,他还不如贾珍那货呢,他就有!自己就没!
不成,等回头的时候肯定要想方设法跟兄长提一提,倒不是要跟兄长讨要好处,是……是……
反正就是要说说这事儿。
贾珠此时也已经容光焕发,虽还是瘦巴巴的一根竹竿,不过瞧着精气神已经和刚刚有了大不同,他便道:“姑父上咱家的时候不也是来的突然,老太太不也没说什么?这又是事出有因,待回头让人再将礼物给送来,不也一样?总不会失了礼。”
政老爷听儿子这样一说也颇觉有礼,可不是这样?等回头再让人把东西给用传送阵送来就是,大不了再让珠儿跑一趟,指不定还能再被兄长给指点指点呢。
觉得可行,素来好颜面重礼义的政老爷就喊了这贾珍留下来的宁国府的小厮过来。
这府里的下人们除了林母后来又挑选进来的几个不认识他们之外,哪有不认识这政老爷的?不过是刚刚看到他们有话要说就没敢上前,此时得了吩咐,连忙上前,恭听道:“二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虽说是隔了府的二老爷,不过这称呼倒也没错。
贾政道:“且带本老爷去拜见林老夫人,你先让人通传一番。”
总不能冒冒然地去惊扰了人家。
那边林母正琢磨着要带什么东西上京城呢,因为儿子不能再和上次一样突然去京城,便是有了传送阵也不能落人口舌,被人参奏一本,岂不是因小失大?
故而林母这边只能让人清点完毕之后再封好箱,这正核对着礼单就听人说贾政来拜访,心中便是一惊,这贾政来作甚?又听说贾政身边还带了一个少年。
知这是贾珠,林母心中虽又多了几分疑惑,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贾敏专门拜托这个二哥来接她去京里的,没这道理,一边让人连忙迎进来,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
贾政带贾珠进来后就先给林母见了礼,林母刚刚已经让人准备了表礼,虽匆忙倒也准备了妥当,让他们两个连忙起身之后就对贾政笑道:“这有了传送阵果然方便,便是在千里之外,也不过一瞬间就能到了。”
“可不是,这有事要问兄长大人也就分分钟到了金陵,不然可能还要让兄长回京一次呢。”贾政见林母没有询问他这来意,心中便觉这老太太也是为人妥帖。
林母见他自己也没多说自己的事,也就妥帖的没绕回这个话题,反道:“存周今日来的倒也有些巧,指不定我还要和你一起去京城呢。”
她这话一说,贾政心里就有了数——
难不成这老太太是要上京看他妹子并她刚得的大孙子?
这样一问,那林母就含笑应了。
这贾政立刻就将此事包揽了下来,林母心中也颇觉舒畅。不管这贾政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不过也来的确实巧妙,反正她到京城是和他一起回去的,指不定人家以为这是荣国府主动来接的呢,也免了一些流言蜚语继续滋生。
这第二日贾政和贾珠果然就辞别了贾赦,又或者说是贾赦和林如海去送林母,这说是送,其实还是在自家,于是九爷和十爷也都露了脸,这九爷本来还想嘲讽一句贾天师,想说您这不是能耐么,怎么不把你给你儿子织的法衣也给带回去啊?结果一看到贾赦那脸色阴沉沉的,倒也没敢提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是九爷的风格。
贾赦先和林母说了两句话后就低声对贾政道:“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记住了?”
贾政连忙点头:“自不敢忘!”
赦老爷也没在众人面前教训自己弟弟的习惯,毕竟贾珠要是年纪再大几岁指不定他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这点脸面还是要给他的,便“嗯”了一声,道:“要是有什么事儿,反正家里就有传送阵,直接过来也行,不过我琢磨着也没几天就回去了。”
贾政感激地带着同样感激的儿子和林母一起走了。
那传送阵的光芒一闪,这九爷和十爷哥俩就坏笑地看着林如海道:“我说如海啊,你这如今也是孤家寡人和我们一样了啊!”
“可不是,总算是不用再看到你家老太太每天对你嘘寒问暖了。”
这哥俩一个母妃远在京城,一个早没了妈,前者还好,后者早眼红不已了,如今这林老太太入了京,可就遂了他们的愿,哪能不吐为快?
林探花对这俩损友也只摇了摇头,并不稀罕搭理他们俩。
他也是事多务忙,虽都是二爷手下的学生,不过唯一一个没办法每天都织的便是他,这送别了老娘也就没了不上班的理由,这江南如今有俩皇帝在,谁敢放松?忙不迭地继续回衙门上班去了。
等他一走,九爷和十爷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锋了一阵,便是九爷胜出,十爷没法子,问贾赦道:“我说天师,你说我那二哥这是怎么了?跟魔障了一样就关在书房里画图去了?”
贾赦瞪他一眼道:“不懂别瞎说,人家这叫创造!不过估摸着人家是脱离了低级趣味,要玩高难度花样。”
说到这里他悻悻然地看了一眼老九,觉得这货也是在手工上天赋异禀地,要不是不懂画符,指不定也能创造一二了。
九爷被他这一眼看地哆嗦了下,连忙道:“您这么看我做啥?弄的我可别扭了。”
赦老爷冲他呵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