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了几句何时有空,何时上门探望,便也把这话揭过去不再多言。
两位朝廷重臣互殴打架之事也算是一件茶余饭后的好谈资,莫管是谁都要说上一二的。肃王梁机听说此事,不免嘲弄:“体统何在。”
说罢正欲不要理会,却听前头来报,说是献王府送了信来。
这临门一脚总会坏事的能送什么来?
梁机如此想着,便百无聊赖将那信展开,迎着光看着。不看倒罢,这一看倒惊了一惊。送来的信上写着的不是别的,乃是一件案宗——正是叫刑部两位大臣动手的那一件。再一看可看出其中门道来。
案子中的疑点,便是说那入室行窃的蟊贼不见所踪。可却有人目睹进入了平家坊的闻姓人家内。于是便道此家窝藏要犯,要捉人入狱拷问。但是汪直认为这一点荒谬粗糙,明言此乃草菅人命之举。这本是无可争议之处。
但案宗之上,却莫名其妙地提出一句:经东宫指点……
这话可真有意思,就差没明说是东宫命令捉人的了。梁机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有异,将那瞌睡虫给挥走,强打精神看了下去。直到看到其中提到那个闻家正是前扬州盐政之后,乃是忠臣之后,不该得如此羞辱之时,肃王殿下的眉毛狠狠一跳。
“也不知他哪里得的东西,”梁机将这案宗给收了起来丢到了桌上,冷笑了一声,“只管叫我出头呢,没胆的东西。莫非在战场上,他也这般没胆?”
但是这总是个机会,他不愿放过。可是肃王并不知道太子与闻礼有什么具体过节。终是不好捉着那打死人的七寸下手。事情如何还是要细细探查一番。如此想着,梁机便想到这几日与自己频频示好的甄应嘉。
只觉瞌睡便有人递过枕头来,立刻招人进来吩咐,预备去见见那甄应嘉才好。
且说闻颐书这几日在家休养,简直不要太逍遥。那头梁煜嘘寒问暖地看着,这头闻芷好汤好水地供着,就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霸王——自在得一点病容都不见。
此时他正就着梁煜的手吃葡萄。晶莹的果肉在梁煜修长的指尖上递过来,闻颐书头一偏叼住。舌头偶尔扫过梁煜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梁煜瞧他咬几口就咽下去了,无奈道:“籽呢?”
“懒得吐,”闻颐书随口抛出一句,往旁边凉榻上一滚,笑道,“放心肚子里长不出葡萄苗来。”
又趴过去,头靠在梁煜的大腿上,“你在看什么?”
梁煜道:“江南的回信。”
“如何了?”
“消息先放过去后,果真是闹起来了。几个盐商频频动作,与那扬州知府见了许多回。因无人可主持局面,已经把林海都请过去了。”
闻颐书哈哈大笑:“甄应嘉一定想不到,他刚到京城,我们就在他后院放火。不过他们请林海也没用啊,他得了你的指示大概会浑水摸鱼,或者火上浇油吧。”
梁煜也忍不住笑,勾了勾闻颐书的唇瓣道:“探花郎果真非同一般,只不过几句话就激得那群人只管跳脚。甚至连日后盐引不纳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们不纳,也不会叫别人纳,”闻颐书眯了眯眼睛,摇头晃脑的,“这一招引火上身用得极妙。扬州知府也就不会怀疑林如海是故意搅局的了。”
梁煜道:“他能明白过来,做起事来倒也利索。”
闻颐书笑而不语,又说自己要吃葡萄。于是梁煜端过那水晶碗来,继续给人剥。正吃了半碗,便听外头来报,说是恭王还有梅喻芝前来探望,问闻颐书是否方便呢。
原本还生龙活虎地闻颐书立刻躺回去,装着虚弱的模样,掀着眼皮对梁煜说:“你去看一看,若是他们带着好东西来我就方便。若是两手空空,就不方便,叫他们回去。”
梁煜屈起手指敲了这纨绔的额头一下,对外面吩咐:“快叫他们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从超市回来,发现我们家的密码锁被人动过了,盖子开着。再去小区群一问,发现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情况。小区里进小偷了,那个傻逼物业也不作为。然后业主自发组织起来去找了一个小时,结果什么也没找到。今天双更估计没有了。唉,我还想着双更结束去修文呢。也是气……
第81章 章八十一
梁灼刚进来就咋咋呼呼的,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也能吐血!”
然后看到一旁拿着书卷的梁煜, “你怎么照顾人的?”
闻颐书哈哈一笑,眼波如水, 也问梁煜,“对呀, 你怎么照顾的。”
梁煜懒得理弟弟,将剥好的一颗葡萄直接塞到了闻颐书嘴里。
“也没什么事儿,不过被气着了而已,”闻颐书咬着葡萄,看向梅喻芝, “行兰, 好久不见。”
梅喻芝道:“瞻远与我说的时候, 我吓了一跳呢。都吐血了, 还能说没事?”
于是递上手里的盒子, “这是我去问过的, 都是滋补的好物,你要吃的。”
闻颐书抬手接过, 见那盒子里都是上好的人参补物, 笑道:“这般好的东西, 你应当留给家里的, 给了我才浪费, 快收回去吧。”
梅喻芝不肯,只说:“我家里不缺这些,本就是带给你, 你怎么能不收?”
闻颐书哭笑不得,“怎么觉得自个儿得了医不好得病呢?都是大补的东西,这样的天吃了可就流鼻血了。”
“流鼻血不怕,自有人给你疏导呢,”梁灼笑的一脸猥琐,嘿嘿瞧着梁煜。
昭王凉凉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弟弟,再看闻颐书,发现他的耳尖红了,心中一动。这几日养着身体,二人确实不曾依偎温存过。昨晚到是闹了一场,偏偏半途而废,两个人都是草草了事,一点儿兴味都不见。闻颐书现在的模样,如何不叫人心猿意马。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回去,”梁煜瞪了弟弟一眼。
梁灼哈了一声,他倒是了解兄长,这模样可不是正经而是欲求不满之后的迁怒。于是挤眉弄眼了一阵,便说起正事。
“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闻颐书咳了一声,有些讥讽地回答:“东宫瞧上了妹妹,派了三个阉人过来就想抬举我们家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原是梅喻芝从凳子上一下站起来,还把脚边的凳子给弄倒了。梁煜神色淡淡,梁灼瞪大了眼睛,闻颐书一脸不解,“行兰,你怎么了?”
梅喻芝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一双手在身边握得紧紧的,“太子,太子他……他怎么能……”
憋了半天,他才冒出一句:“怎么能做出如此下作的勾搭!”
以他平日的性格,这话可真算是重话了。闻颐书有些惊愕地挑了挑眉毛,然后微笑安慰之,“你不必如此愤慨,来来,快坐下……”
“抱歉,失礼了,”反应过来,梅喻芝也很是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了,自己扶起椅子,无比颓唐地坐下,之后似乎都不肯说话了。
梁灼道:“你妹妹才多大啊,他那年纪都能给你们当爹了,要不要脸。”
他这话还没落呢,旁边的梅喻芝就狠狠抖了一下,面上怒容尤甚。
闻颐书看了他一会儿,才对梁灼说:“总归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不给他一个教训,也对不起我吐出的那口血。”
“闻兄!”梅喻芝又叫了一声,“若有什么,你只管开口!若有小弟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在下!”
今天他激动的有些不像话,梁灼忍不住去拍拍他的肩膀,“哎呀,知道你一身正气呢。不过你觉得就凭他俩那小气劲儿,还需要我们多说话吗?他们肯定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说罢,他指了指一旁的梁煜。
是了,以梁煜对闻颐书的维护,哪里还需要自己马后炮。梅喻芝很是失落地哦了一声,低着头开始走神。
他原本对闻颐书和梁煜的关系不是很能习惯。他本来以为闻颐书也如那些世家子没事儿豢养来的小倌儿一样,是个取乐用的,还有些失望。
但他本乃纯良之人,与人结交便不计较那些身份。后来他发现梁煜和闻颐书二人的关系,还真不是那等玩乐狎昵,乃是情真意切的。原本对此颇有微词的池望都不再反对,他心中的芥蒂便也彻彻底底的放下了。依旧用原本的态度去与人交好。
哪想那一日街上匆匆一见。那些清新脱俗的诗句深深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叫他整日坐立难安。很想寻个机会去闻府与那诗句的主人好好交谈一番。但一想到那是一个女儿家,便止不住涌上心头的羞意和失落。
此于礼不和,而且他也不能保证自己遇到真人的时候,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闻兄如此姝艳容貌,那他的妹妹岂不与天上的嫦娥一般。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梅喻芝便觉心中似有百种惆怅不知何处可解。
今天总算是找到个机会同恭王殿下一起来到闻家。梅喻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真有一二机会让他如愿以偿,哪怕只是提到一二句也是好的。然而的确是提到了,可对梅喻芝来说,不啻为一个惊天的噩耗。
原本也只是模糊的思情也越发明晰沉重起来。
但叫梅喻芝觉得沮丧的是,除了说一说自己愿意帮忙等话,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立场插手,也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手段可以帮上忙。
第一次,梅喻芝觉得自己与在座之人有着天壤之别。
他自顾自的失落着,没听到旁边梁灼在说:“都说大哥好色啊,他好色也明目张胆,也没有做这种事情啊。太子日日手下那帮人一天到晚都弹劾大哥如何如何的,哪想他梁烨标榜自己是十全君子,能做出这种事?”
他唏嘘了一番,问梁煜:“你不打算去父皇那儿告黑状吗?”
顿了顿,他忽然哇了一声:“刑部那事儿是你捅出去的?”
梁煜只是点了点头,就听梁灼道:“你真不是故意的?昨儿阿浣和我说,大哥叫人从刑部抄了一份案宗走呢。”
“嗯,方才得到消息,肃王派人去了一趟甄家,”梁煜如此道。
梁灼目瞪口呆,嘴里念叨着,“结果最后还是这样……你,你怎么老用这招浑水摸鱼啊!”
“你管他用什么呢,好用就成了。”闻颐书摇着扇子笑,“如果甄应嘉真能如我们所愿与太子离心才好呢。”
说罢,他看见梅喻芝坐在一边呆呆的,便道:“我忘了行兰不爱听这些。我家后头有个竹林子,风景极好,待在那儿比房内还凉快。我叫人带你去,好不好?”
梅喻芝的确是什么话都搭不上,他有些失落又不想在这里碍眼,站起来闷闷地说:“那我先告辞了。”
闻颐书看着他,口中道:“行兰莫要多心。只是你这样的人物,不该如我们一般市侩算计,只管高高兴兴,无忧无虑便好了。”
听到这话,梅喻芝便是一阵恍惚。直到恒山进来,将他引出去都不曾回神。
梁灼看他几乎是飘出去的模样,疑惑着,“他怎么了呀,来时还好好的呢。”
闻颐书与梁煜对视一眼,见彼此脸上都有了然之色,便道:“说不得是开悟了。”
梁灼回想了一下刚才,恍然大悟,啧了一声:“这孩子……”
说着又看闻颐书,“你分明和他年纪差不多,我怎么觉得你把他当孩子养呢。”
“他一直这般无忧无虑的不是挺好?”闻颐书挑着眉头反问着,犹豫了一下,又问,“他家中应该还有个兄弟吧?”
“是啊,还有个大哥,怎么了?”梁灼问道。
闻颐书一叹:“这样的人家,如果还能养出这样天真烂漫的人物,想是那家中已有承担家业的人。否则,那容得他这般逍遥下去。”
“你这话说的有理,”梁灼点点头,又皱眉,“不过阿望也说过,梅大人似乎对儿子一直这么下去很不满,也张罗着叫他下场试一试呢。毕竟……”
毕竟什么他没说,看着闻颐书,“其实我觉得行兰挺好的,虽然天真了一些,但带人十分真诚,一心一意。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倒不如考虑考虑。”
闻颐书一笑,摇了摇头,“怕是没有这个福分。”
“为何?”梁灼不解。
闻颐书道:“琴棋书画自然是好的,可过日子不总是这些。但是我妹妹呢,是个把琴棋书画当日子过的人。我也没有叫她改的意思。只是若要嫁人,便必是要改的。为此她必然是不愿意的。我不想叫她心中不乐……”
梁灼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闻颐书的意思,于是可惜道:“可惜了,我瞧着行兰似是真挂了心的。”
一听这话,闻颐书便笑了,“哪有挂了心便能成的?这世间两情相悦走到最后的总是少了又少。如果事事如意,哪有戏台子上那么多爱恨情仇,能唱个三天三夜唱不完呢?”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旁边的梁煜握住了自己的手。闻颐书对他笑了一笑,也同时回握了回去。梁灼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知怎么就有些伤感——不晓得是为了方才恍恍惚惚出去的梅喻芝,还是为了现在默然不语的闻颐书和梁煜。
想了半晌,他道:“果然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逍遥!”
可又一想到这几日宫中的热闹,不免又苦了脸,只盼着他那好母后莫要一个眼抽,给他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搅家精。如果真是如此,他梁灼还活不活了!
第82章 章八十二
且说梅喻芝在那竹林之处多留了一会儿, 见那绿玉森森, 细叶沙沙,自透露着一股无言的萧索凉意。这等暑热的天气里, 也叫人心生阴郁萧索之感。为那情绪所惑,不免伤感起来。自道如此地方实不能久留。
颇是无味地留了两刻功夫, 便悻悻地回到前头。正巧梁灼要回去了,他也就不想多留,也顺便告辞。闻颐书虽有留二人的意思,偏二人都不肯,只好叫人代自己送他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