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公子[红楼] 第57章

  世伯!他们真是太子的人!我,我那般出言不逊,必是得罪了殿下了!世伯,还请救救小侄啊!”

  他说到后头大哭不已,一副承受不住摇摇欲坠的模样。

  听到这么一段话,甄应嘉觉得头皮都炸了!目瞪口呆,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脱口便是一句:“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然后瞪着闻颐书,“你怎么不早说!”

  闻颐书拿袖子捂着脸,似乎是彻底吓懵,也没听出方才质问的话有什么不对。

  甄应嘉此时在心中大呼原来如此!

  那日他接到了肃王的邀约。他本就有与肃王交好之意,于是并不拒绝就去了。在席面上,肃王各种暗示太子要对江南下手。并且说必是拿旧事开刀,然后又提了一二句刑部公堂上的那场闹剧。

  这一番暗示惹得甄应嘉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他丝毫不曾收到关于这方面的消息。而且太子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与往常无二。

  难不成是在暗地里有所动作?

  他这么一想,心中便很是气愤,气太子竟如此对待臣属同盟。又有些忐忑,以为太子晓得了自己偶尔与献王,肃王也有来往之事。

  心中疑惑万分,便未当场给出表态。回来后细细思索,还叫人出去探查消息。

  如今得了闻颐书这么一句,他方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要对江南旧部下手,什么陷害忠良之后。这分明就是要强求女妾不成,随意寻了个报复名头罢了。

  再讲那刑部闹剧,本就是从京兆尹那头闹上来的。偏肃王那个多心的,又不知这一段,脑中便多想了许多。急不可耐地就开始挑拨自己与太子那边的关系。

  此时甄应嘉心中已有几分主意,不由看向闻颐书。奇道:此人若与昭王有联系,此等重要的把柄为什么不交与昭王,好好寻寻太子晦气,缘何告诉自己?

  瞧着闻颐书弯着腰吓得手都在抖的模样,他不由多想。

  甄应嘉不说话,闻颐书似乎也是怕的不敢说话,一直不敢抬头。可心中却想着这么一直弯着腰好累,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其实他也不管甄应嘉怎么想,他所求不过是叫甄应嘉知道这件事罢了。以永嘉帝对梁烨的重视。那案宗上的经东宫指点几个字一定会被永嘉帝知道。而之后,总是会有办法叫太子知道他今天和甄应嘉见过面了。

  最后到底会发展成皇子之间的针锋相对,还是老臣与太子的离心离德,不管是哪个方向都是闻颐书喜闻乐见的。

  而最后在永嘉帝心里,他的这个好儿子也只会成为一个欺压百姓,强掳平民女子的好色之徒。他大概会很失望很伤心,然后会用新的目光去重新审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那么接下来,原埋下的好几条道便十分好走了。

  这么想着,闻颐书暗中勾了勾嘴角,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对甄应嘉呼救:“世伯,救命啊!”

  一声又一声,像是催命符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啊,男票出差把我的AIR拿走了。留我一个十分钟死机一次的蜜汁电脑,只在我手里会死机的蜜汁电脑……

第84章 章八十四

  被这一声声叫魂般的求助喊得三魂离体, 五魄移位, 甄应嘉咬着牙道:“你怎么就招惹了太子殿下!”

  闻颐书满脸委屈,拧着眉毛说:“我哪知太子殿下会如此!当以为哪些人是假冒的呢!”

  甄应嘉一阵语塞, 他总不好说太子就是这样一个明火执仗的好色强盗吧。

  他心中大喊了一声晦气,却又在盘算此事能不能为自己所用。瞧着对面少年仓皇脸色, 甄应嘉模棱两可,“此事实在太棘手了,我也不知能不能……”

  闻颐书内心哂笑,口中却极尽溜须拍马的奉承之语,“谁都知道世伯乃是今上心中鼎鼎的第一人。这官场上除了世伯还有谁能救小儿一命?我爹在世时也曾道, 这世间的能耐人若世伯自谦不愿居担, 那便是谁都没那个脸敢逞能去。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太子殿下还是别的皇子怎么敢违背世伯的意思。”

  其实闻颐书完全可以晓之以理, 说出些许例如太子胡作非为岂不叫旧臣寒心等话。又或者搬出以往旧事, 说太子小心眼儿记仇, 睚眦必报,磋磨臣子。提醒几句若曾有得罪之处, 小心此人报复等话。

  可这些话未免太聪明了些, 与他现在扮演的纨绔形象一点儿都不符合。所以闻颐书便不说, 专挑一些拙劣的, 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奉承话, 好似要把甄应嘉碰到天上才作罢。

  这些话说得甄应嘉又受用又鄙夷。受用闻颐书说自己是朝廷第一人,鄙夷闻颐书这么大一个人了连话都不知分寸,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内心笑了几声, 口中犹道:“你说这些话我只当你糊涂不知事,日后可不能如此不知轻重!”

  闻颐书连忙点头,一副害怕模样。只是面上由见慌乱之色,似乎还有话要说。甄应嘉忙止住他,“此事暂不要再提,你只管等着吧。”

  如此便是不想再继续这话,闻颐书欲言又止,最后只好无力地再拜托了一句:“还请世伯务必救我与妹妹的性命!闻家只剩下我与她二人了。”

  似是因为这句话,甄应嘉脸上有一二动容之色,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莫要再谈。

  而终于在一番旧亲相见之后,因为宝贝孙儿丢了随身宝玉急匆匆离开的贾母此时也重新回到了荣禧堂。

  她方一到,便万分致歉,说因偶尔变故不能好好招待二位云云。

  甄应嘉与闻颐书见她面上忧色甚浓,便知那块玉没有找回来。此时再留在此处便实在有些没眼色了,于是纷纷告辞。

  贾母此时也没有心情,开口唤来下人送两人出去。

  到了门口,闻颐书不由叹息:“唉,也不知宝玉如何了。”

  甄应嘉随口问:“荣府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贤侄不必有心太过。”

  “话虽如此,”闻颐书面上露出些许奇妙的神色,“但那玉是与宝玉同根同生,此时不见,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且古来玉者,皆非凡品。它既然落在荣国府,必是荣国府有这样的造化。如今不见,说不得是这天材地宝在警示什么……”

  说到此,他忽而住了口,朝着甄应嘉强笑道:“不过是些胡言乱语,世伯莫当真。”

  然而,甄应嘉听到那一句在警示什么的时候,心中不免一动。心道如此风雨飘摇争锋之际,说不得还真有此事。于是不免停下细思,连闻颐书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且说闻颐书与那甄应嘉虚虚实实掰扯一番,也觉疲累。他钟情吃喝玩乐,稍稍动动脑子便觉费力。摸了摸胸口,不由叹道:“看来妹妹的托付是做不成了。”

  半躺在车厢之内,闻颐书的思绪不由飘远。

  他想不明白那块通灵宝玉为何不见了。莫不成真是自己随口一句话,将那块顽石吓跑了不成?

  “如果是这样,未免也太胆小太智能了一点吧……”

  他胡乱感慨着,华山掀起帘子,“什么能,大爷要恁啥?”

  闻颐书瞪他一眼,“你个耳背,边儿去。”

  “哦,”华山耸了耸肩膀预备缩出去——

  “等会儿!”闻颐书忽然制止住了他放下帘子的手,侧耳听了一会儿,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生意?”

  华山一脸懵,“啊?啥?”

  闻颐书抬手示意华山别说话,细细听了一会儿,指示道:“前头那个胡同,拐进去。”

  华山不明就里,但依旧乖乖照做。

  马车随之进了胡同,只听得一段话传来——

  “你这蠢货!当初便与你说好,带你到这温柔富贵乡中走一遭,便有你的造化。如今倒好,你竟生出这等心思来,竟是要跑?”

  略等了一会儿,只听那声音愈发怒了,带着讥讽之意,“你这入世十几载,不得其他,那等势力富贵竟是学的这般好。”

  此时只听另一个声音说:“它既是女娲补天之石,在潦倒也有一二神力。如今擅自跑出,也不知那神瑛侍者会如何。我们少不得去警幻仙姑那请示一番才好。”

  听到这会儿,闻颐书已然全部明白了。于是从车上下来,向前一步道:“何必这么麻烦。它跑了叫你二人逮住,只管送回去便是!”

  说着向前一探,果然见到了那一僧一道。

  跛足道人,瘌头和尚见到闻颐书也有些意外,随即笑着:“原是施主你,想不到在此处见了。”

  闻颐书一笑:“我原也是路过方听得二位声音。”

  说罢,瞧向瘌头和尚手里那块玉,“二位,这玉自与我那朋友同生降世。此时若离了它,我那朋友少不得失魂落魄,不妨送回去罢。”

  跛足道人点点头,“我们也觉是这般道理……”

  他话音未落,二人的脸色确都变了,不由瞧向手里。闻颐书听不到那玉的意思,便问:“如何了?”

  瘌头和尚瞪着那玉,脸色未青,实话实说:“这蠢物!它竟是惧怕施主你才从那荣国府里逃脱出来。”

  闻颐书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它怕我做甚?”

  和尚说:“它说因有你在的缘故,那荣国府必是比以往凋零得更快。如此,那繁华富裕的温柔乡梦便早日醒来。它本是到人间见识享受来的,如今却要遭受败落之苦,便忍不得。听施主你问起行踪,便趁机跑了。”

  他草草复述完这段话,自己脸色也不好,便紧紧攥着通灵宝玉,深怕它又跑了。

  闻颐书没想到这段缘由竟与他之前想的差不多。一时也是惊愕,不知说什么为好。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看向那宝玉。不知为何,总觉得它抖了一下。

  眯了眯眼睛,闻颐书道:“石兄,你若是为这个缘故逃跑可实在思虑不周。宝玉本就是荣府之根,你如今跑了,他神志不清。甚至无需我多做什么,这贾府的天也踏了。”

  他拍了拍袖子,笑着:“再且,你如今不在贾府之中。若随便丢弃于地,便是被那等市井小民捡了去,往当铺里一丢。日后只管与一些尘封杂物放在一起。什么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也都与你无关。

  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如今这荣国府还不曾如何,你及时享乐不就成了?”

  两位方外之人,再加一位方外之石都没听过这样的歪理,一时都愣在那里了。闻颐书一笑,冲着二人伸出手,“二位大师,不如叫我将这石头带回去。宝玉真心待我,我不忍他就此痴傻。”

  一僧一道本就不愿这石头跑了,如今哪有不从的。见手里的石头没有了挣扎之意,便递到闻颐书手里,念了一声号,“如此有劳施主了。”

  闻颐书示意不必,又说:“我若这般回去必叫人起疑。说不得要借二位名头一趟,不知可行?”

  那道人掐指一算,笑说:“日后我等还会出现在荣国府一趟,施主但言无妨。”

  “如此,”闻颐书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石头,抬手道:“那在下先告辞了。”

  一僧一道目送他离去,和尚道:“我本以为这石头本不过是块无机缘无才华的死物,如今竟也有了灵性。”

  道人笑着:“人间诸般景象,皆为勘悟。它有此一念并不稀奇。只想不到,弄出这般插曲。”

  “幸好是有惊无险,”和尚叹了叹,又皱起眉头来,“只是若真有它所言,那荣国府的繁盛了不得多时。那绛珠仙子的眼泪还不尽又该如何?”

  道人笑了,摇头说:“此世还不尽,那便来世。还了干净之后便也两不相干。吾等修行便为大道而生。那仙子说是还泪,不若说是为还了照拂的恩情,不愿相欠。若是她得一机缘,将那救命之恩悉数报答,又何必整日泪垂窗下呢。”

  得友如此提点,瘌头和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真是此等道理。”

  跛足道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又道:“那金陵女儿各人机缘虽早在那薄命司上录了预备。可到底是朦胧之语,此事可解又不可解,皆不过一念之间。若是变了,那警幻仙姑便将这一册放到另一司去了。

  世间本无定数,吾等虽身在红尘却不染红尘,所谓冷眼旁观,才能彻底超脱出去。”

  和尚点点头,感慨着:“道兄所言有理,是我着相痴迷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蚊子跟随我从电梯进了家门,然后在我的四肢上各咬了一口,尼玛嗨呀!

第85章 章八十五

  且说闻颐书取了那通灵宝玉来, 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观看。许是想到这玩意儿见到自己要跑, 此时却无处可逃只能被自己戏弄,便颇觉有趣, 上下抛掷起来一点儿都不怕把这玩意儿给摔了。

  华山守在胡同口,看见自家大爷优哉游哉地过来, 手里还扔着什么,不由奇道:“大爷你不过进个胡同,也能得这宝贝来?”

  闻颐书嗯了一声,把一块通灵宝玉甩出了前世溜溜球的架势,东一下西一下, 最后还来个杂耍收尾, 对华山妖孽一笑, “可不是宝贝么, 我将人命根子都折来了。”

  华山原本回头牵马, 听这话, 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出去,抖着声音道:“爷, 你说话……能不能, 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闻颐书斜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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