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今上有个不省心的爹,任谁被压上这些年月,莫说臣子,只怕是太/祖从陵里爬出来,他也不会相让。”
“怎么,认命做棋子了?”
“不,只是看清棋局,方便落子。”
林如海兴致起来,笑着拍桌道,“去取棋子来,今日咱们师兄弟二人对弈一番。”
他想起来江陵的求学生涯里好似没有学过下棋,便大度道,“我让你三子,如何?”
江陵是个臭棋篓子,只知道吃子,打劫数目这种一概不知,因而故意装傻道,“让了我三子,我不就赢了吗?”
“这么自信?”
“怎么都能连上啊。”
合着是五子棋。
林如海顿时泄气,摆摆手道,“罢罢罢,是我和老师没有教好你,就这还状元呢,琴棋书画一概不通。”
江陵露出个招人恨的笑来,“然而我是状元,您是探花。”
气得林如海茶也不想喝了,险些照头给他来一下,总算老持稳重,控制住了自己的手,起身告辞。
“师兄慢走。”江陵送他到门口,林如海这才想起来没给沈舟请安,没好气地一拍江陵肩膀,“替我给七殿下分辨一二,并非故意失礼。”
实在是这小瘪犊子太气人。
“好的。”江陵示意他放心。
自然是要放心的,这个时辰,沈小舟还没睡醒,照今天这个架势,多半不叫他起来,晚饭也能睡过去。
翌日是个好天气,慕容宇棠到得不早不晚,恰恰是沈舟在吃早饭的时候,便有幸和七殿下同桌用膳。
他笑道,“不如臣替殿下布菜?”
说着接了莺歌手里的筷子,给沈舟夹了个牛乳卷。
沈舟道,“不必劳动你,我这里素来没有这么多规矩,你看江大人不是吃得挺好,随意就是。”
江大人碗里还有沈舟分给他的半个不知名的点心,大大咧咧地敞着馅儿,显得江大人吃相不大好看。
慕容宇棠一笑,“是臣拘谨了,殿下尝尝这个。”
他手下慢一步,才落在那莲花酥上,江陵已经给沈舟添了一块,“有些油,吃个半块就是了。”
慕容大人眼尖地发现江陵没用公筷,立时重新定义了江陵在七殿下心里的地位,给他也布了回菜,“扬州本地的小菜,江大人在京城可吃不到吧?”
“甚是想念。”江陵颔首道谢,觉得这位活得估计不太轻松。
有时候太体贴,也挺累的,又不是中央空调,连个路人都要照应。
一时用过饭,慕容宇棠便请了沈舟移驾,加上随行的官员护卫等等,浩浩荡荡一行人,他早早就封锁了瘦西湖周围区域,莫说烟花地的画舫,就是外地的鲤鱼,都不许这个时候跳进来。
然而沈舟的船上,自有管弦歌舞,风花雪月。
七殿下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挥退了这些个歌舞表演,“湖光山色即可,有了这些反倒扰了兴致。”
“殿下风雅,臣等多有不及。”扬州知府恭维道,带起一波小□□。他和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暗暗拉了江陵的袖子,轻声道,“一别多日,贤侄果然步步高升,在此道恭贺了。”
“伯父客气。”江陵笑道,“还要谢过伯父当日照应之情。”
“好说好说,咱们谁和谁。”扬州知府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还好当时在牢里对他不错,还给上了盘包子。
看人家这升迁速度,杠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高考了,好紧张啊!
第71章
虽说歌舞不要, 但是到底BGM还是得有的, 不然一群大老爷们光站那儿赏景也太单调了。
遂安排了几个嗓子好的姑娘家,离着诸位大人略远,和着水声唱着江南小调, 语调软糯,声音甜美。
江陵靠着栏杆,觉得这副陪皇子春游的情景十分好笑, 想来这些人也是无趣得很,偏还要热情地给沈舟担任讲解导游, 有才的当场念个几句诗。
比他们更无趣的是沈舟。
沈舟耳边嗡嗡的,吵得不行,见江陵置身事外, 在一旁看戏,险些就恼了。
到了凫庄,慕容宇棠笑道,“这是臣的别院,有平台可供垂钓, 另有曲廊临水, 可赏亭台游鱼。”
“不必麻烦, 今日便到这里了,此处可否登岸?”沈舟道, “以后也不用安排这些,我与江大人是奉旨来办差的,公事要紧。”
慕容宇棠自是百般应承, “殿下在凫庄用杯茶,臣这就命人将车架驶来。”
在下船的时候还殷勤地扶了沈舟。
吃茶的时候,沈舟便命诸人自去了,不必陪侍,然而大人们的马车也在上岸地方的停车场呢,慕容宇棠一面把人疏散到其他院落,一面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盏亲自递给沈舟,“都是臣的疏忽,没有顾忌到殿下喜好清净。”
“小事而已。”沈舟见江陵正在打量墙上的兰花图,淡淡道,“江大人,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江陵道,“看上去很值钱,慕容总督家底颇丰厚,别的没有了。”
今上赏的宅子里家具是有的,类似这种装饰性艺术品没有,他家里唯一挂着的那幅还是从前林如海送的。
慕容宇棠笑道,“我也不太懂这个,都是前头那位主人留下的,江大人既这样说,我这宅院买的也不亏。”
江陵一时好奇多问了句买价,得到了个天文数字。
厉害了鱼塘兄,这么有钱。
沈舟怕他打击太大,出门时候忍不住低声道,“就是串数据,别放心上。”
“晚上打客服电话,让更有钱把这个凫庄改在我名下,不是,你名下。”江陵也压低了声音道。
慕容大人体贴地离着几步远,并不探听什么,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觊觎他家别院。
二人说了几句,便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只这片刻,就遇上另一行人了。
还是沈舟和江陵都极其讨厌的一个人。
那一行人慢悠悠地骑着马,约莫有十几骑,为首那人见着沈舟眼睛便是一亮,也顾不得身边人了,一夹马腹,催着坐骑一路小跑,翻身下马的动作任谁都瞧得出他的急切。
“竟这样巧,头一天就遇上殿下了。”齐灰狼一扔缰绳,上前就要握住沈舟双手表示热情。
江陵抢先握住他的手,笑盈盈道,“齐世子,您何时来的扬州?早知道如此,就等您一起上路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看老子不把你从运河扔下去。
“我是陪安德鲁王子来的,王子久慕江南风光,太上皇特意命我等陪伴王子南下饱览大好风光,也好尽显我朝富庶。”齐灰狼抽回手,转回去招呼安德鲁。
“这位就是我和您提过的,我朝陛下最疼爱的儿子,七殿下。”
可长一个定语。
安德鲁穿得倒是本地衣服,蓝眼金发,一瞧就是个外国人,非常违和,盯着沈舟瞧了半天,惊叹道,“哇,难怪你对他一往情深,这位殿下真是造物主的杰作。”
江陵心说哪儿来一个二百五,“齐世子,虽大家都是男子,可您这样到处败坏殿下名声,若叫陛下和皇贵妃娘娘知道,定会不悦。”
齐世子微微皱眉,轻叹道,“是臣言行无状,连累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臣实在是情不自禁。”
慕容宇棠正想打个圆场,听得江陵开口道,“世子次次做出这番西子捧心的模样来,却次次虚心接受,屡教不改。情不自禁?那您怎么不X失禁?世子在京中素有如玉君子的雅号,我竟不知道您这样不敬皇子,掌掴未婚妻的公子,也能称作君子,着实可笑。”
原本是小范围的事,在场的奴才也都处理了,故而齐灰狼的名声还算可以,除了想断沈舟袖子之外。
“好一个口蜜腹剑江千里,论起舌灿莲花,十个我都不是你的对手。”齐灰狼摆摆手,满面的黯然神伤,“这里头牵扯着女子的名声,我不与你争辩,你如此说,便只当是如此吧。”
仿佛一个和女朋友吵架,最后“算我错了可以了吧”的男朋友。
安德鲁看不过去,怒道,“你怎么能这样污蔑齐?他这样一个深情的人,怎么会不敬皇子,这可是他心爱的人。而且我也听说了,分明是那个未婚妻水性杨花。”
江陵看他傻了吧唧的模样,朝他颔首道,“王子的官话说得不错,居然还会用成语。”
他和沈舟的精致一比,又别有逼人的丽色,似笑非笑间眉眼便带出勾人来,安德鲁忽然觉得南方真得是热,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讷讷道,“我对于你们的文化一直非常感兴趣,上帝保佑,也算有几分天赋。”
慕容大人绝对想不到自己能围观这样一场三角恋,庆幸里头那些个官员还没放出来,不然就好看了。
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是个乌鸦嘴。
他庆幸还没两分钟,那些大人就从别院里出来了,三三两两结对,“臣等送一送殿下,怎好这样失礼。”
有做过京官外放的,认识齐灰狼,有些惊讶道,“承恩公世子?这一位又是?”
“这位是泰西罗玛府的安德鲁王子。”齐灰狼落落大方和众人一一见礼。
江陵见沈舟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多和人纠结,扶着沈舟上车,这就要告辞,齐世子仍要凑过去,被吴山吴峰挡住。
局面一时就有些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肝儿你们都被我骗到了=w=
我高考是08年的事了,骗你们的
第72章
江陵从身后一拍齐徽朗肩膀,笑道, “世子不必相送, 您不是奉旨陪伴这位贵客么,正好让慕容大人领诸位一览凫庄风景, 仰可赏亭桥山色, 俯可观湖光游鱼。”
齐世子近来颇有些沉不住气,甩开他的手道,“江大人还是这般会装模作样,巧舌如簧。”
“世子方才已经夸过我舌灿莲花了, 大家相识一场,用不着这般推崇于我, 殿下今日游湖甚是乏累,免了诸位大人请安,诸位自便。”江陵从齐徽朗身侧过去,给了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
齐徽朗右手握拳,青筋都出来了。
沈舟懒散地靠坐着, “你和他斗什么气, 白白在日头底下晒这么久。太上皇真是吃饱了没事做,这边今上要整顿风气, 他就送了个什么王子过来, 也不知道罗玛府厉不厉害。”
“分明是他来欺负我,怎么成了我斗气。”江陵道,“瞧着这王子二百五的样子,约莫是不厉害的。过几日我约谈盐商, 你想不想见见?”
“不见,我召了江南诸地的知府开会,一人一半。”沈舟道,“你官太小了,叫你嘴贱要俸禄,不然就升了侍读学士了。”
“七殿下的皇子妃,这官还小?”江陵歪头看着他笑,“那只好等殿下封王之后,臣的品级才能再往上涨了。”
七殿下郎心似铁,“你娘家不显,自己又不上进,仔细本殿下休了你。”
上进的沈江氏到底是几家盐商都见了,且会面地点并不在府衙,而是借了徐阁老的明月楼。
到底经过科举舞弊案的打击,又有林如海提点,金家不敢怠慢江陵,家主金老爷子命长子金润之赴会,别家都是些家中说得上话的弟子,也不算失礼,独独刘家,只派了个二管事。
在场的瞧着刘二管事,心中都不大舒服,金润之乃金家嫡长,上次牢里那位怂了吧唧的金小少爷便是他的幺儿,他对套了儿子话的江陵恶感尤胜过对刘家的傲慢。
他还替刘家说了两句场面话,“刘家老太太近来身子不好,自然要留在家中尽孝,并非有意失礼于江大人。这位刘二管事,也是刘家牌面上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