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穿?
容夙心里一动,伸手把竹书平放在地面上,自己居高临下看下去,发现竹书似乎多出了一些变化。
那些凹陷下去不规则的碎痕,或许也可以是一种笔锋。
凹陷越深,足见写竹书的人写到那里时越用力,而用力多少又和主人的情绪至关重要。
容夙若有所思,脚步挪了挪,忽然眼神一亮,围着竹书来回走了几遍,边走边看,角度不同似乎看到的笔锋也不同。
渐渐地,那些笔锋越来越凌厉,主人残留的情绪越来越汹涌。
容夙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深。
最后脑海一震,那些笔锋在她目光所视的画面内动了起来,汇聚成了一个极简单又复杂的字:刀!
看清那个字的瞬间,容夙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恢宏的壮观的、盛大的惨烈的、荒唐的岁月的、无限的有限的……
她的意识晕晕乎乎,似乎一瞬间承受了太多因而不能反应。
她的唇角开始溢出了鲜血,她按在刀上的右手紧紧捏合住刀鞘。
她似乎要死了,容夙想。
因为竹书上的东西太震撼神秘,远不是她开元境九重的修为能触碰的。
她要死了,小光球怎么还不出来呢?
哦,因为太突然了,估计小光球也没想到。毕竟谁也不知道一部小小的竹书会带来关乎生死的磨灭。
但容夙最后还是没有死。
她眉心的空间在最紧要的关头奔出了一道金光,她瞬间从那种梦魇般绝望沉重的束缚里挣脱了出来。
生死攸关间,她似乎听到了阵阵龙吟。
她眉心空间里只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龙形面具。
所以是面具救了她的命么?
容夙怔怔失神,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小光球当初说她要死了是因为顾剑安,要她不要和顾剑安作对了。
但她没有听,而是选择提前开始决斗,这才打败了顾剑安拿到了面具。
那如果她没有拿到面具呢?
容夙不知道答案,因为她很少会去想如果。
她的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如果真的有,那就太好了。
她的心神因为如果这两个字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抿唇后闻到了一股铁绣味。
自从她成为正阳宗外门第一,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闻到属于自己的铁锈味了。
容夙的眼神变得不悦,然后低头看向地面。
稀疏几缕光映在竹书上,那些碎屑在光里折射出斑驳的色彩,像美丽的灰尘,会随光一并消失。
那个穿透时空的刀字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数道笔锋始终还在。
容夙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什么都没能得到,从那个字里也参悟不到什么,于是怀着一股失望的心情用脚踢起竹书,随意丢进了储物袋里。
她自然知道竹书不凡,看不懂是她自己废物,但不妨碍她心里不爽,所以动作很粗/暴。
再不凡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到小小的开元境九重修士手里,任她想拿就拿,想踢就踢。
容夙恨恨拍了拍储物袋,也没有盘膝而坐修炼的心情,拿着黑刀出屋,就着重新降临大地的夜幕开始练刀了。
第8章
十多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随着一声响亮钟鸣,正阳宗的外门大比开始了。
往日难得一见的外门长老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是五十多个,要知道以往外门大比最多也就二十个。
内门长老也出现了,还有宗门执法队……乌压压的一片浩浩荡荡而来,外门弟子们很快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个。
容夙站在几万外门弟子最前面,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拥挤着被执法队带到了一座辉煌壮阔的宫殿里。
外面看来已经极尽奢华,但里面别有洞天的摆设和建造还是闪花了容夙的眼睛,她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乌压压数万外门弟子,不过才占用了这座宫殿的一半。
但这里显然不是烈阳地窟。
很快,一个穿着正阳宗标准宗服的中年男子出现了,从左边肩膀处绣着的三轮小太阳来看,他是正阳宗的主峰执事。
这场在烈阳地窟举行的外门大比在这位主峰执事的出现后,开始推向一个前所未有隆重严肃的方向。
那些外门弟子面上兴奋、迷茫、彷徨的表情在此时都变成了严肃和郑重。
不用谁再呵斥,他们自己就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高境界修士对低境界修士天然拥有的一种震慑。
那位主峰执事开始讲话了,先是一些鼓励弟子、收拢人心的激昂之词,然后才直入正题,讲烈阳地窟,讲朱雀玉牌,讲前十奖励……
这些都是王小虎早告诉过容夙的,也是这些外门弟子早就知道的,但容夙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在听到这里时呼吸都明显加重了。
将那些众所周知的规则都讲完后,主峰执事才继续讲别的:“烈阳地窟里生死由命,稍后阵法开启,你们就会出现在那里了。什么时候烈阳地窟关闭,你们才能出来,但地窟何时关闭并不明确,你们要想清楚。”
他说完后,迎着外门弟子们都看上来炽烈兴奋的眼神,到底还是情绪复杂,低叹一声:“地窟里机缘无限,但很致命,你们€€€€当慎重!”
容夙站在最前面看得最清楚,心情也在他说出慎重二字后沉重到极点。
宫殿的大门敞开着,主峰执事沉默着,那些内门长老、外门长老和执法队散立四周,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谁都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不想拿命去拼,此刻出门左转,循着原路回外门住所去就是。
宫殿里一片寂静,静得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但没有脚步声。
数万外门弟子,没有一个愿意挪动脚步。
那位主峰执事不由长叹一声,“那便开始吧。”
他说着,手一抬,就要引动阵法将这些外门弟子送进烈阳地窟。
殿外传来一道属于女子的声音,不是很重,但含着股理所当然的命令意味,天然有着上位者的威严:“慢着。”
主峰执事听到了,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回来,他低下头颅,表情瞬间变得恭敬。
容夙觉得很有趣,因为这种表情和王小虎看她时很相似,都是恭敬里带着畏惧,畏惧里藏着怕她随时拔刀砍人的小心翼翼。
于是她和外门弟子一样,都看向了宫殿的门口。
镶金嵌玉的朱漆殿门前,十几道人影拥着一个女子,就如众星拱月一般,谁都看得出女子才是最重要、地位最高的一个。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她身边跟着的仆从有老有少、修为最低也在通玄境之上,那些衣衫摇摆间都闪着金光。
容夙不关心女子有多美有惊艳,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她看到了女子那身长长的、裙摆拖在地面上的、流光溢彩的衣裳。
从地面往上,颜色一层层变化,衣裳上坠着的玉石、彩饰、金片也一层层叠加。
她看到了女子脚下踩着的长靴,用了她认知里最珍贵的、从藏书阁宝华录里看到的、来自海州的五阶妖兽赤羽幻神雀的血羽。
一只赤羽幻神雀只能有一根血羽,一根血羽能换几百颗三阶破境丹。
而那女子脚下踩了最少一百来根。
至于她腰间看一眼就感觉心在跃动的琉璃玉带,两侧悬着的精致无比的香囊、头上束发的长带、指间玉戒、腕间宝链,诸如此类就更不用说了。
容夙麻了。
那些外门弟子也麻了。
这座宫殿已经修得很壮丽辉煌了,但现在女子只是站在殿门,那身装扮和这座宫殿一对比,竟是让人觉得这座宫殿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就跟皇帝不该到民间一样。
因而当女子抬脚走来时,不用跟在女子身边的仆从动手,外门弟子们同样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了。
女子显然是习以为常,脚一抬,从最中央的空道开始走,一路走向大殿最高处的玉质高台。
那位主峰执事早就从台上跑下来迎接女子了,于是女子在台下停了一瞬,然后越过他继续往上面走去。
容夙站在最前面,也是女子刚才停住的地方旁边,就这么看着女子经过她的身边。
她应该退后一点让开几步的,她应该避免碰到女子或是离得太近被哪位世族子弟看不顺眼顺手杀掉的。
但容夙看着那些彩石、玉带,脑海里只有几万还是几十万颗三阶破境丹的概念。
女子这个时候来这里,显然是会进烈阳地窟的。
她开始想,要是在烈阳地窟里趁女子不备偷一颗彩石或者拔一根血羽,那能换多少宝物?
然后女子就从她身边走过了,因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嗅到那股属于女子的凉凉的馨香,那绝对是用了很多高阶灵泉、珍贵药草才能散出来的味道。
那又能换多少颗三阶破境丹?或者说她该把目光放长远点,四阶破境丹?
容夙低头再看看自己腰间那个破旧甚至有些损坏的储物袋,满心惆怅。
正阳宗外门弟子是没有储物袋的,她能拿到腰间的这个,还是之前那个外门第二出身还行,家族看重才搞来一个。
当然那是个小家族,甚至不能和顾剑安所在的顾族相比,不然真正大族看重的子弟,哪里用来正阳宗当外门弟子?
小光球就是这个时候飘出来的,声音颇有些认真:“容夙,这个南宫焰你也千万不要招惹啊。”
南宫焰?很陌生的名字,从来没听过。
容夙重复了一遍女子的名字,翻了个白眼,以心声回答小光球:“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身边跟着这么多高境界修士,那身打扮一看就知道和她有着天差地别,要是在正阳宗外面看到,她只会有多远跑多远。
小光球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你虽然是小反派,但修为太低掀不起什么风雨。人家可是世界线里的大反派,后期那心性、那手段,总之你离远点就行。”
小反派?大反派?容夙若有所思。
说话的功夫,南宫焰已经走到台上了,身边跟着的仆从也都上去了,那位主峰执事低着头颅、脸上堆着笑容,一副听从命令的模样。
然后南宫焰后面一个穿紫衣的女子出声了,从站位和面上表情来看,明显是南宫焰的仆从之一。
“诸位,烈阳地窟里的东西都含有一丝烈阳真火,你们若是能以特殊的运气法诀炼化掉,修为一定能突破一重小境界。”
话音刚落,大殿一阵喧哗,那是控制不住的惊讶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