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扫完了院子,后山打了一套拳那石妖还没起,他寻思着,现在大家都回来了,是该把当康从灵兽园接回来。
陪石妖玩耍的重任交给当康比较好,他与石妖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得顾忌着身份。
石妖醒来,见外面下着雨没什么好玩的,看玄霄不在,猜测他应当是去膳堂打饭,洗漱完便裹了衣裳歪在床上嗑瓜子等。
玄霄给她带了些凡间的话本子,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只看图画也看得津津有味。
本子上讲的是狐狸精扮作落难的千金小姐,引诱书生,假意相许,最后将那书生在破庙中肠子肚子掏出来吃个干净的恐怖故事。
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更教导大家路边的女妖不能随便捡。
话本名叫《狐魅夜话》,玄霄精挑细选,是他最后的衷告€€€€少主你可别学这话本里的蠢书生,引狼入室,上赶着给人吃啊!
然而赫连筝当然不可能看这种破玩意,倒是让石妖学会了,原来还可以这么骗呢。
她正看到关键,狐妖假扮的落难小姐与那书生在破庙中避雨,两人眼神你来我往了一阵,鬼使神差抱到一起时,却见那话本上一狐一人身体连接处被涂抹了大片墨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清原本内容。
石妖蹙眉,连往后翻了十几页,凡一人一狐坦诚相待,身体连接处均被涂抹得一片漆黑,他们表情是既痛苦又愉悦,十分的微妙。
小石妖百思不得其解,书上人到底在干什么?又是谁把她的书弄脏了?
玄霄:手动马赛克,唰唰唰€€€€
第21章
弄脏话本那人十分细心,女人身前和男人身前那两个小点点都给他涂得乌漆嘛黑,更不要说下面长小黑毛毛的地方了。
石妖不大高兴,这她还怎么看?
话本是玄霄给的,肯定是他涂黑的!人家画话本的,怎么可能把辛苦的成果如此无情破坏掉呢?!
她两手举起,就着光仔细辨认其中模糊的线条,仍是一无所获,心头登时鬼火起,用力将话本掷在地上,还跳起来踩了两脚。
待玄霄回来,一定要找他好好理论理论,还要让他重新买一本新的,没有涂黑过的。
也是这时,她忽然听见院子里有个老头在叫门:
“鸣琨啊,鸣琨€€€€”
鸣琨是赫连筝的字,可石妖哪知道呢,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这两个字发音不熟悉,便没搭理,抓了把炒黄豆歪在床上嚼。
门外老者一身玄色长袍,头戴青玉发冠,他须发皆白,面上皱纹深刻,岁月打磨出头骨锋利的棱角,眼神不怒自威,肩背笔直,周身配饰华贵,端得气派,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能随意进出赫连筝居所的人,除了五门长老,便只有宗主赫连尧。
赫连尧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见院中打扫得整洁,门扉紧闭又无人应答,猜测赫连筝此时应在外门讲学,便推门举步迈入屋中,将一只黑色的木匣摆放在外间的方桌上。
此前大衍寺法会,赫连宗主与大衍寺主持辗转各处讲经论道,今日晨间方才回转。
他途径珑儿山,偶得璞玉一块,觉得闺女肯定会喜欢,这不连居所都没来得及回,迫不及待给她送来了。
放下礼物,赫连尧正欲转身离去,忽闻里间一阵€€€€碎响,伴随着“咔嚓咔嚓”的诡异咀嚼声,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涤天宗当然不可能有贼,有也是家贼,但小竹居外下有禁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难道是耗子?那更不可能。
心下疑惑,赫连尧抬手推开了里间木门。
他脚步声轻到几乎没有,绕过花鸟鱼屏风,却见罗汉床上躺了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赫连筝的流云纹月白法袍,让那石妖穿出风流的勾栏式样。
她衣襟松散,袒露胸前大片雪肌,腰间丝绦松松垮垮,更夸张那袍子底下什么也没有穿,两条长腿自开衩处交叠着搭在床沿,一对玉白小脚愉悦翘起,脚踝细不堪握。
赫连尧大骇,“你!你是何人?!”
石妖疑惑“嗯”了声,她还以为是赫连筝回来了。
“你又是,何人。”这人好怪,跑别人家里来,问人家是谁,不会是个傻子吧。
来的路上赫连尧就听说了,说赫连筝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生得美艳非常,还大着肚子,都传她二人关系匪浅,怕是已背着人私定了终生。
赫连尧当然不相信,他的鸣琨是什么人他自己最清楚,可外面传得神乎其神,他心中实在不安,这才特地跑一遭,亲自确认。
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赫连宗主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外面那些女妖精为取他元阳,没少使招,不过他与夫人伉俪情深,女妖精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从未失守过。
不想自己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生个女儿防外面那些男妖精防得死死,却是栽在了女妖精手里!
这女妖住在鸣琨的屋子里,穿着鸣琨的衣裳,还躺在鸣琨的床上,不是那种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赫连宗主不忍直视地背过身去,“你给我把衣裳穿好!”
小石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圆圆,“你为什么,管我?”
赫连尧:“你说我为什么管你?”
石妖:“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管我?”
赫连尧:“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穿好你就穿好!”
此人好生无礼。
石妖因那话本子的事,本来就不高兴,看这老头一把年纪,本不欲跟他计较,他还来劲了!
“你给我,滚出去!”她捞起脚踏上的绣鞋就朝着老头丢过去。
赫连尧哪能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涤天宗的地盘上敢对宗主动手,一时不察,被绣花鞋打个正着。
他不可置信回过头,石妖已经拢好了衣裳坐起,扬手又一只绣鞋丢过来。
赫连尧偏头避开,怒指:“你大胆!”
“你有病!”石妖回呛。
“好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我今天就代你娘亲来管教你!”
赫连尧右手一抬,虚空中显出一把雪白的马鬃拂尘,他抬手劈来,白光飞出,石妖下意识侧身抬袖躲避。
赫连筝法袍上刻有防御法阵,替她抵挡了五成,石妖哪能想到他是真打,没有运功抵御,剩下那五成硬生生受了。
只是略施惩戒,赫连尧连一成的功力都没用上,没想到这石妖竟生受下,后背法袍被打烂,立即有血渗出。
石妖反手摸到背上的血,登时妖性大发,“我日你先人!你个老杂种!”
她炼化了混沌灵气,上次和小小石打得不过瘾,正愁没机会试呢,这老头上赶着找死,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石妖运功,周身泛起淡淡的五色光华,她撸起袖子大步奔来,赫连尧不愿再同她动手,退后两步,“你给我站住!”
石妖一把抓住他拂尘,抬手就是一拳,可赫连尧是什么人,他已是大乘期修为,可移山填海,呼风唤雨,岂会被一只小小石妖拿捏,掌风轻轻送出,便将她打退至墙边。
术法不是对手,石妖立即改变策略,就地一滚变作脸盆大的黑石头,“咻咻”高速滚动旋转着飞来。
这是从小小石那里学来的旋转陀螺大法。
另一边,玄霄从灵兽园抱了当康回来,将将步入竹林,便察觉到异动。
他火速赶往小竹居,昂首见半空中,宗主手持拂尘与一黑色大石缠斗,石妖真身坚硬无比,拂尘打在上面,激起白亮的火花。
赫连尧不能真伤了她,石妖却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决一死战,一人一石,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玄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才离开不到两刻钟!
他在下面嗷嗷喊了几嗓子,无法,只能抱着当康去外门搬救兵。
又是一刻钟后,赫连筝随玄霄赶至,小竹居的篱笆墙和草屋,已被术法带动的罡风绞成一片废墟,竹林像被菜刀齐齐砍断了大半。
赫连尧披头散发,两眼青黑坐在院中被砍缺一半的石桌旁,脚边小石妖被拂尘反剪了双手捆在地上,涕泪横流,一边哭一边骂:
“我日你先人的,有本事放开老子,老子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剁碎你的肉去喂狗,还要杀你全家,挖你的祖坟,撬你祖宗棺材板,你个老不死的,有本事放开……”
赫连筝头发昏,眼发黑,险些栽进地里去。
第22章
一头是老子,一头是媳妇,该帮哪一边呢?玄霄小心观察赫连筝神色。
石妖被打烂了背,赫连尧也没讨得好,两只眼眶各挨了一拳,成了只老年掉毛食铁兽。
赫连筝走进满地狼藉的小竹居,石妖立马闭上嘴巴,赫连尧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带来的人!”
“见过父亲。”赫连筝先行了个礼,才弯腰解开困住石妖的拂尘,将她搀扶起,坐到一边的石凳上。
见她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赫连筝微微皱了皱眉,解开外袍为她披上。
赫连尧更生气了,可他八百岁高龄,总不能跟一只小妖怪争宠,质问赫连筝你为何先去看她,而不是先来看我这样的蠢话。
倒是赫连筝先开口,“父亲为何在此?”
赫连尧蓦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鼻子尖,“你在问我?你的居所,我不能来?”
当然,赫连筝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相信父亲没有听说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既然知道她屋子里有人,也知道她不在,男女有别,为何还单独造访?
连玄霄都知道避嫌,石妖不出来,他是决计不踏入内室半步的。
小石妖虽然皮了些,与吃无关,她大概率不会主动生事。
事情经过,赫连筝不需要人告诉她其中细节都能猜个大概。
一个是涤天宗宗主,规矩、教条是他治理宗门的手段,他身居高位,自信也自负。
而一个是懵懂的山间精灵,不识字不懂规矩,处处随心。
这两个人碰在一起,不吵架才是见了鬼。
分什么你我对错,毫无意义。
赫连筝一撩袍跪下,“山野小妖,少不更事,蒙昧无知,父亲莫要与她见怪,鸣琨代她向父亲赔罪。”
说罢,俯身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赫连尧确实有点找事的嫌疑,他孤身前来,就是想看看那妖女究竟生得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性情。
若是个伶俐的,他还有些不放心,现在见到了,原是个蠢的,蠢得无可救药!竟然敢跟他动手!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赫连筝所言所行,挑不出半分错来,袒护的意味又如此明显,把人打成那样,赫连尧也理亏,不好在此事上多计较。
治理着这偌大的涤天宗,赫连尧岂是泛泛之辈,看现在的戊定门,便是他开明通达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