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烟浅没应,偏头,目光探究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连晚的肩膀湿着,头发也湿着,刘海湿淋淋地垂下来,贴在眉毛上,昏暗的楼道里,她平时冷淡的眉眼此刻却有种无辜的深邃。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周烟浅静静地问。
连晚听见这句话,心里猛地一跳,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目光,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一股勇气,捏着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上去。
动作之中,她的牙齿磕到她的嘴唇,确实很疼,可是连晚不在意。
她亲了她好一阵,才慢慢地松开她。
周烟浅靠着冰凉的铁门,呼吸急促,柔软的胸脯起伏不定。
“晚安…”
连晚捏着她的肩膀,盯着她因为缺氧而酡红的脸。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喘着气,又说了一遍:
“晚安。”
第17章 chapter 17
楼道灯昏黄,犹如一个长长的吐息。
连晚紧紧盯着周烟浅的眼睛。经过一个激烈的吻,女人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使她看上去格外柔弱。她软软地靠在门上,没有骨头似的回看着她。昏黄的灯光像一台摄像机,摇过来又扫过去,把一切都变得钝而柔软。
不再具有攻击性。女人调整呼吸的神情在明暗之间显出动态的古典美。那双纤薄的红唇微微张着,诱惑地颤动着,连晚却意外地觉得温情。
脱离美色,另一种意义上的着迷,连晚抓着周烟浅肩膀的手渐渐往上移,最终还是捧住了她的脸。
女人的脸很软,很热,唇间呼吸吞吐,也是烫的。
鬼使神差,连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跟此刻的滚烫所相反,女人清凉白臂膀是炫目的一道白光,映得她眼睛生疼,她贴过来,肌肤像夏天冰在井里的西瓜,碰一下就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当时的连晚还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她只会本能地往后退。可在那些隐秘的梦境里,这份冰凉又成了另一种诱惑,简直教她避之不及,又心荡神驰。
而现在,周烟浅又变了一副样子。
到底哪一种才是真实的她呢?
…正遐思间,连晚肩上忽然一沉,原来是周烟浅抬起手,轻轻勾着她的脖子。
她没有说话,只将柔软的身子偎过来,就教连晚再一次俯下身去,紧紧抱住了她。
雨声密密麻麻地响,女人的身躯温热,连晚抱着她,心里出奇充实,平复着杂乱的心念。
许久没有动静。声控的楼道灯倏忽暗了下去。
黑暗突如其来,好在借着外边透进来的零落白光,能够看清彼此的面容。这次的拥抱明显带了特别的意味。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呼吸声静静地隐约地在响。
外头的树被风吹得哗啦啦响,似乎还有隐约的雷声。想起家里一阳台没收的衣服,可以预见的凌乱,连晚狠了狠心,还是开了口。
“我要回去了。”
周烟浅的呼吸打在锁骨上,凉凉的。她身上的温度正一点一点地褪下去,脸也不烫了。连晚抵着她的额头,明明下定了决心,却还是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小声说。
周烟浅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应声,只垂着眼睛,不看她。
“嗯?”连晚轻轻推了推她的脸,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也石沉大海。连晚束手无策,抱着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由于淋雨而湿掉的肩膀已经偎上了女人的体温,衣服半干不湿地沾在皮肉上,连晚的心仿佛被悬在半空中。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周烟浅说话。
“我不要。”
黑暗里,周烟浅的声音有点委屈,她勾着连晚的脖子,顶着一张叫人心慌意乱的脸,语气却比之前那些心血来潮的调笑来得更加郑重:“你又要躲着我了,又要不回我消息,避着我,不理我,是不是?”
连晚愣了一下,声音稍稍低下去:“什么?”
她很快意识到周烟浅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见她不回答,周烟浅搂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是就是,不是就说不是,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连晚哑口无言。
“我就知道。”周烟浅搂着她,软软地蹭过来,靠着连晚的肩膀。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很沮丧,像是委屈到了极点,连晚慌了神,怕她哭,手忙脚乱去扶她的脸看。
周烟浅顺着她的力道仰起脸。她第一次没什么笑意地抿着唇,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她,似有不满,在黑暗中漾着水光,却娇嗔得像桃花含情。
周烟浅贴着连晚的手,轻轻蹭了蹭:“你说话。”
连晚被看得喉头一堵,想起今天所见到到的更多的美丽,态度不免松动:
就算她对她有所隐瞒,可她们现在贴得这么近,连晚能够看清这双眼睛里蕴含的所有情绪,恳切,失望,期盼,向往,不论真假。更别说她们今天发生的所有亲密,就算一切都如雾里探花,水中捞月,可连晚能确定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这是不是就够了?
“回去之后,不许躲我。”周烟浅见她还是不说话,转头挣开她的手,埋脸在她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都要告诉我。”
她伸着手臂,用力地搂着她:“知不知道?”
连晚不做声地把她的脸从锁骨里捞出来,低头,深深望下去。
两相对望,连晚听见了自己低哑的声音。
她说:“好,我明天再去找你。”
…
外头风雨交加,阳台一片凌乱,毛巾水杯全被风吹到了地上,晾衣绳上搭着的衣服湿了一大半。
连晚对这个场景早有预料,换了拖鞋走过去,不甚在意地一件件收下来,重新丢进洗衣机里。
厕所里窗户没关,肯定也是一片狼藉,刷着绿油漆的木门关着,估计也是被风吹的,连晚懒得去管,从衣柜里摸出几件干净衣服,拎着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外边已经风收雨歇。街面上横七竖八,全是被风打落的残枝败叶。好在路面上的积水已经开始逐渐退下去,明天应当不会影响出行。
难得的休息日,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连晚把阳台和厕所收拾干净,又洗了衣服,在床边坐下来。
她心情复杂,靠着床头翻来覆去摆弄手机。
想起周烟浅分别时说的那些话,她小心翼翼地点开两个人的聊天框,试探性发过去一句:“我收拾好了,准备睡觉。”
那边很快回复:嗯嗯,我也差不多弄好了。
雨后的凉风从阳台那头吹进屋子里,连晚挪了一下腿,拉起被子盖到胸口,隔着屏幕,她没有见面说话那么紧张,语气也放松多了:你冷不冷?烧点姜汤喝,别感冒了。
周烟浅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回了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应得相当甜蜜:我知道啦。
她问:你明天差不多什么时间出门?
连晚想了想,又切到车队群里看消息:大概八九点钟吧。
周烟浅:我烤了面包,你明天早上来我家拿。
这话说得突然,里头的心意教人不忍拒绝。连晚手指顿住,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周烟浅:?
连晚:知道了。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诚意,又怕周烟浅生气,说谢谢显得生分,斟酌着,发过去刚才周烟浅发的那个猫猫表情包,问:你明天下午还去游泳吗?我可以送你。
那头回得很快:怎么?还想看?
连晚措不及防,脑子里回想起逼仄的淋浴室里,白炽灯一派光明,湿润冰凉的身体经过热水的洗礼后又变得温热柔软,几乎叫人挪不开目光,而她抱着她的衣服,看水流冲刷过那具身体,不时有水珠溅到她的脸上……
连晚一瞬间烧红了耳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烟浅:哼。
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她紧接着发过来一只狗狗探头的表情包,点评道:这才是你。
连晚看见表情包上的狗狗,又想起她喂那只小白狗:你很喜欢狗?
周烟浅:还行,主要是有的人像。
连晚不明所以,但还是悄悄保存了那个表情包。
周烟浅:我明天不去游泳。
周烟浅:所以收工了记得来店里看看我。
周烟浅:知道了吗?
连晚:知道了。
周烟浅看起来对她的乖顺相当满意:乖。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直到阳台的洗衣机发出工作完毕的滴滴声,连晚才翻身下床去晾衣服。
她晾完衣服回来,周烟浅已经跟她说了晚安。
连晚洗漱完毕,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外边传来树叶被风吹得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手机屏幕映着她嘴角隐约的笑意。
连晚:晚安。
…
可能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这天晚上没有前几天晚上那么热。没想到早上起来装空调的师傅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问什么时候方便上门。想想车队也没什么大活,连晚索性就又请了半天假。
惦记着去昨天晚上约定好的事情,要去周烟浅家拿面包,她一起床就主动报备:早。
周烟浅回得也很快:早。
虽然起得早,但周烟浅开门时还穿着睡衣,她穿了一件富有垂坠感的真丝睡裙,领口开得很深,肌肤又白又透,在晨光里依然带着夜晚的旖旎和朦胧,连晚跟在她身后换鞋,蹲下身时脸颊正好蹭过她的裙角。
顺滑的布料掩盖不住女人香,熏得连晚耳根发烫,她怕又发生什么,没敢跟着往里头走,只站在客厅,接过周烟浅递来的一大袋子面包。
纸袋敞着口,面包还是热的,散发出松软诱人的香气。
周烟浅问了她今天的安排,得知空调师傅要上门,推她到门口:“那你快去忙。我再睡会,不急着开店。”
连晚讷讷地:“嗯。”
面包装得太多,怕纸袋破掉,连晚没敢用手提着。她抱着那一大袋子面包,感觉到里头的温度正不停地渗出来,烙进她的心口。
很烫,但是并不疼。
怀里面包香得要使人闭过气去,似乎是另一个美好的梦境。连晚珍惜地抱着,小心翼翼得像是抱着什么珍宝。这次不用周烟浅主动,她就先开了口。
大门半敞,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就站在那半扇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