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第13章

周烟浅咬了一口,被里头满满的醋汁呛得鼻腔一窒。

连晚买的时候,凉拌菜是大盆里的最后一点,汤汁都浸透了,比平时要来得更酸。

偏偏旁边的人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的反馈。凳子矮,她的腿委委屈屈地收着,活像一只蹲在地上等着主人领走的大狗,周烟浅忍住泛到喉头的酸味,赞许地拍拍大狗狗的胳膊:“挺好吃的,你也吃。”

听见她的话,连晚眉眼稍稍松弛,收回手,也咬了一口。她倒是不像周烟浅一样挑嘴,没尝出有什么不对,吃了大半个才反应过来:“你不吃了?”

周烟浅摇摇头:“不吃了,再吃我要饱了,就吃不下烧烤了。”

“好吧。”连晚点点头,她知道她饭量小,想着吃了巧克力应该就不会饿过劲,就放下心,把凉拌菜和烤饼全数包圆进肚子。

周烟浅坐在她旁边,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时不时用手摸摸她的大腿,力度放得很轻,摸得连晚很痒。

但她克制着,没动。

周烟浅也发现了。

她噙着笑意,再度悄悄地捏了捏这手感紧实的部位,今天连晚的裤子有些松弛,衣服也宽松,衬上她那张清冷的脸,竟显出别样颓废的美感,教人很想把她整个人也都彻底弄乱。

这就是周烟浅下午忍不住要去亲她的理由。

现在,这个理由也生效了。

周烟浅有技巧地摩挲着连晚的大腿,感受到她身体因为痒而不自然却又克制住的顺从,忍不住狡黠地笑起来。

被吃掉了口红,却仍然泛红的唇一张一合,说悄悄话似的,对着连晚做口型:

“真乖。”

第16章 chapter 16

时候还早,店里除了她们没有其他的客人。老板一家人都在里间忙活,隔着一道塑料帘子,只听得见厨房里的鼓风箱呼呼地响着。

连晚垂着头,像是没有感觉到桌子下女人摩挲的手。

她手里的那个饼已经吃到最后几口,正不停地往下掉渣。周烟浅看得好笑,又觉得她实在可爱,索性将手放着不动,扯了张纸巾垫在她面前,歪着头问:“你怎么光顾着吃,都不理我?”

连晚抓着那最后的一小块饼,转过头,深深地盯了她一眼。

在无处抒解的引诱面前,她的脸色既不清冷,也不乖顺了,反倒面有戾气似的,看着有点凶。

周烟浅像是没看见,悄悄地将手试探着往里伸,指尖触到她温热紧实的腰侧,装作不经意地问:“吃饱了吗?”

“没有€€€€”连晚低低地说。她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往旁边挪腿:“别这样……”

“你都不理我。”周烟浅不动了,只小小声说。

连晚低着头,三口两口把饼吃完,把油腻腻的塑料袋丢到一边,默默无言地伸手下去捉她的手。

生气了吗?周烟浅好整以暇,将手放着不动,等着看这只像是被激怒了的狗狗会有什么把戏。

女人瘦削却柔软的手背,就顺利地被连晚轻轻覆在手心里。

“理的。”她声音略微低哑,小声说。

仿佛有意放慢动作,连晚握着周烟浅的手,轻柔地将她的指尖张开,在灯光不甚明亮的烧烤店的桌子底下,隐秘却又坚定地跟她十指相扣。

她当然没有生气。

来得措不及防的手指交缠。掌心相贴的亲密,比纯粹的吻和欲望都更要教人心动。周烟浅有些发愣地垂着头,心像是漏跳了一拍。

这该死的纯情€€€€她脸红心跳,而又咬牙切齿,亲都亲了,看也看了,怎么还能这么纯情啊!

难道纯情是狗狗的天性吗?周烟浅感受着连晚热得发烫的手心,歪着脑袋想。

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连晚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种种表现:

害羞,看见她就要脸红,还以为她看不见;还保守,看一眼她的胳膊和胸就如临大敌,多少次都放不开;喜欢亲亲,不堪撩拨却仍然会乖顺地克制住;沉默寡言,却依然懂得怎样跟她十指相扣。

€€€€跟她之前所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不枉她的逃离,世界上真的还有这样真心的人,努力,踏实,出乎意料的纯情和可靠。

这样想着,周烟浅的心不知不觉就软乎乎的,像被浸泡在温水里,目光也越放越轻,羽毛似的,飘落在连晚脸上。

连晚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有些紧张地抿着唇。她刚刚吃了烤饼,嘴唇油乎乎的,像是涂了润唇膏。

看着就很好亲。周烟浅越看越心痒,凑过去一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喃喃:“怎么办?好想再亲亲你。”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暧昧地呢喃,热气扑到皮肤上一阵一阵。连晚烧红了耳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紧紧握着她的手权当回应。

周烟浅见她红着耳根不说话,更得寸进尺地逗她:“现在不能亲,等会回去要不要亲?在车里亲怎么样?你喜欢在车里吗?”

“……”

“我是不是你的初吻对象?”周烟浅小声地问,“是不是?”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她歪倒在她的肩头,语气娇嗔:“你下午技术那么烂,亲得我嘴巴疼死了。”

这句话连晚应了:“哪里疼?”

“嘴唇上……都怪你咬我。”

“现在还疼不疼?”

说话间,老板上了一铁盘子烧烤,他没在意歪倒在一块说悄悄话的两个女人,说了声羊排还得再等会,就又匆匆进去了。

烧烤香气四溢开来,周烟浅直起身子,拨弄着铁盘里的铁签子,小声说:“不疼了。”

她说话时,红润的嘴唇却仍然微微泛肿。

连晚看得一阵脸红,从桌子底下松开她的手,帮她把签子上的肉取下来,放进她的碗里。

“快吃吧。”她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周烟浅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务,还指挥她:“我想喝水。”

连晚就站起身,走到后头柜台边的冰柜里拿。

气氛渐佳,周烟浅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却很乐意陪着连晚吃饭,时不时向她讨要一块肉或者一点蔬菜,羊排上来之后,她吃不动了,便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着狗狗啃骨头。

这家烧烤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她们坐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人来,味道却不错,连晚被辣得微微出汗,嘴唇上满是辣椒粉和孜然混合的调料,她舔舔唇,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送到嘴边才发现瓶口有些隐约的口红印。

连晚转过头,悄悄地看一眼旁边垂着头看手机的女人。

那双嘴唇为什么会微微泛肿,连晚心里明明清楚得很,可当她轻轻地贴上矿泉水瓶口,含住那个隐约的口红印时,她的心里仍然涌起了不小的满足的波澜,让她的指尖都微微颤栗。

连晚做贼似的,含着那个口红印,急急地吞了几大口水。

周烟浅仍然在回手机信息,没有看见她隐秘的暧昧行径。

连晚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心里忍不住地好奇和吃味,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回些谁的消息。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事情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这样暧昧不清,她仍然对周烟浅一无所知。

周烟浅不仅对她省略了两人关系的解释,也对她隐瞒了关于她的自白。

连晚只知道她是从城里来的,小时候住在平川镇,之前工作很忙,现在乐得清闲。知道她不喜欢跟人说话,不吃海带丝,喜欢休息,喜欢笑,喜欢亲她,喜欢跟她的暧昧,却不知道她之前的工作,她的爱好,她的朋友,她搬出平川镇之后的人生,她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会选择她?

还是真的就像城里所流行的那样,周烟浅乐于享受全盘自由的人生,就像她穿小吊带,穿超短裤那样肆无忌惮,她也乐于享受两人之间全盘自由,不需要任何承诺和交代的关系。

这也许可以解释她对她的隐瞒。

连晚想到这里,眉间小小沉郁,机械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口被烤得又干又香的羊排肉。

忽然外头轰隆一声响,随后是噼里啪啦的雨声。静谧的夏夜顷刻变脸,风卷着雨丝从店门口刮进来,空气中满是路边的灰尘被打湿的混浊味道。

周烟浅从手机里抬起头,看老板快步走过来关了门,视线挪至外头的雨幕。

“你吃完了吗?”她问。

她很快意识到连晚的脸色不太对劲:“怎么了?”她以为连晚在担心外头的暴雨:“没事的,等等雨就停了。再不行车停得也不算远,几步路就到了。”

连晚“嗯”了一声。她的情绪莫名其妙地低落下来,在周烟浅再度亲热地靠过来看着她吃饭时,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我吃完了。”她啃完最后一块羊排肉,擦擦手,轻轻推开周烟浅站了起来:“我去结账,顺便跟老板借把伞。”

周烟浅不明所以地随她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

外头风雨飘摇,周烟浅站到店门口就吃了一嘴风,夹杂着雨丝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密匝匝的雨滴打在屋檐上,在耳边噼噼啪啪响。

路边的树叶和杂物被水流裹挟着漂流,在下水道口堵着,路面已经有些隐约的积水。

虽然心里满是颓丧的失望,连晚撑开一把黑伞,还是揽住周烟浅的肩,尽可能地将她护着。

女人的身躯温热,连晚拥着她,心里满是眷恋。

黑沉沉的雨幕,一旦走进雨中,整个世界都几乎失去方向。两个人像是在跟天上的暴雨赛跑似的,淌着积水,快步走到了车边。

一上车,周烟浅才发现自己的裤腿湿了一半,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干爽爽,抱着她的连晚的衣服却差不多全湿了。

周烟浅忙不迭地翻包给她递纸。

连晚摇摇头,发动车子,没在意湿漉漉的肩膀。

回程一路沉默。

连晚习惯了开车的烦闷,却怕周烟浅不习惯,伸手按开车载音乐。

这辆车里的歌是租车的大哥存的,连晚不清楚他听的是什么,一按下开关,飘出来的就是男人粗犷的歌喉: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

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

连晚听得沉默,周烟浅却噗嗤一声笑了。

一首歌播完,车子刚好驶到旧小区楼下。

雨滴噼噼啪啪打在车身上。连晚把车停在原来的位子上,拉手刹,拔钥匙,撑开伞打开车门,绕到副驾驶一侧,动作快得让周烟浅来不及喊停。

车窗外,伞下的身影瘦高,面容模糊,看不清楚。

周烟浅无奈地笑了一下,推开门迎上去,被连晚揽住腰肢,牢牢护在伞下。

小区里的路已经积了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总算走到便利店门前。

连晚抱着她,嗅着女人脖子里散发出来的热烘烘的体香,小声问:“你回哪儿?”

周烟浅被她一下冷淡一下亲昵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我回家。”

楼道里,坏掉的声控灯不知道被谁修好了。伞尖跟着脚步,不停地往下滴水。

连晚送周烟浅到她家门前。

“晚安。”她声音很轻,并不看她,只低头看着地面。

水泥地面上已经满是她们湿漉漉的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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