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第19章

随着他们的脚步,连晚心底里那些潜藏着的迫不及待,就蠢蠢欲动地冒出头来。

她仿佛一只飘在天上的风筝,线的那一端牢牢掌握在周烟浅手里,吸引力如影随形,连晚知道自己已经被拽住。她在整个下午里总忍不住想她,思绪挣脱束缚,肆无忌惮地跑远。

周烟浅在厨房间的身段很美,她上次记得的。

居民楼近了,楼与楼之间飘着隐约的饭香,锅铲翻动锅沿的声音清脆响亮,连晚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扎进了黑漆漆的楼道。

楼梯间回荡着她大踏步的脚步声。

出乎连晚的意料,今天的门铃响了好一会,才从里边被打开。

开门的周烟浅仍旧穿着睡裙,跟风尘仆仆的连晚相反,她身上犹带着睡意,眉宇间却意外地清醒,乌发披散,整个人像是一轮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月亮,潮湿地慵懒着。

女人扶着门框温温地抬眼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似乎格外地温柔和多情,少了平时那股让连晚局促的潇洒劲儿。

她倚着门框,朝连晚伸出一只手,眨眨眼睛小声说:“你今天好早。”

连晚准确地攥住她伸过来的那只手,她的手在方向盘上烤了一天太阳,自己都能感觉到的温暖。掌心里女人的手又软又凉,连晚握住了就没放,鬼使神差地,她凑过去,低头想亲亲周烟浅抿着的双唇。

周烟浅几乎没做任何抵抗,就被她一把拽到了怀里。

两人一面吻,一面后退,连晚顺利地踏进她的家门,大门在身后胡乱合上,怀里的身躯温热,像是从被窝里长出的藤蔓,把连晚整个人都缠紧了,连晚搂着她的腰,玄关的高度恰恰合适,她低下头,掠夺了她这一路上所有的思念。

后脑勺又被温柔地一下一下摩挲,女人搂着她的脖子,胸口微微起伏,她把脸贴上来,安抚地吻着连晚的嘴角,像是对连晚的急切无可奈何,又似乎是纵容着她的不得章法:“好了……我才刚刚睡醒……你先洗手去吃饭。”

连晚听见了,却不走。她眷恋地用鼻子蹭她的脸颊,动作无师自通地顺畅,周烟浅正含笑看着她,连晚看见她的目光里独独只有她自己,这一瞬间仿佛一路上心底里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她把头埋进她温热的锁骨里,闷声闷气地喃喃:“再抱一会。”

“嗯……你快把我压死了……”周烟浅的语气里带着嗔怪,她搂着连晚的脑袋,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脖子,“脏兮兮的,待会记得换衣服。”

女人的身躯分明地落进双臂之间,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连晚拥着她,确认了这个拥抱的存在。周烟浅的发间散发出熟悉的香味,是连晚魂牵梦萦的、馥郁的迷雾,仿佛感知到某种召唤,连晚用鼻尖抵着她的锁骨,她试探着轻轻下口,尖牙磨得周烟浅一抖:“你干嘛……”

白皙的皮肤只要一用力,就会吮出红印和血芽。

连晚越寻越深,整个人几乎都要钻进她的衣领。

周烟浅吃痛,哼了一声,手底下轻轻推拒。

连晚察觉到她的意图,捉住她的手,反扣着按住,急急地喘气。

她抱着她,声音却不像她的动作那样坚决。只嗫嚅着、犹豫地喃喃:“我很想你……”

她不敢抬头,却知道她一直看着她。

“周烟浅€€€€”她终于说出口,不再寄托于姐姐或是其它,光明正大地喊她的名字,心里满是奇异的轻松。

连晚说:“我很想你。”

周烟浅从鼻腔里溢出小小的哼声,听见连晚的话,她似乎笑了一下。连晚从她嘴边找到了她的笑容,她把这丝笑意吞下去,却做出示弱,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她。

她不愿意再去深究她的其他,她的言语中另外的含义,所有的玩乐,欲/望,真情或是假意,如果可以,都交由她决定。

连晚悄悄地松了手,揉按着周烟浅手腕上被她攥出的红痕。

周烟浅的嘴唇红肿,她抬起眼睛,轻飘飘横了连晚一眼。

连晚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似乎是不能承受,女人不自主地移开目光,匀了好一会的气,才轻声说:“你别这样,我有点难受。”

连晚一愣。

看出连晚脸色的不对劲,她忙抓起连晚的手放到她的小腹,撒娇似的靠着她,仰头小声解释:“我肚子疼。”

话音里还带着点委屈:“下午还没事的。”

掌心贴着周烟浅温度明显暖热的小腹,连晚手足无措地松开她一点,意识到她所说的,忙又搂紧:“那,那我、我抱你去床上休息吧。”

周烟浅嗯了一声。她似乎是不再强撑,眉眼一下就苍白起来。

连晚自己没有这个毛病,她在贫瘠的人生经验里寻找着相应的处理措施,笨手笨脚地抱着她往房间里走:“红糖姜茶喝了吗?饿不饿?你先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煮粥,再用热毛巾帮你擦擦手脚……”

周烟浅搂着她的脖子,一路被稳稳地抱回去,虚弱却又心情很好地回嘴:“我又没有发烧。”

连晚讷讷:“哦。”

不管是什么时候,周烟浅总乐于看小狗吃瘪,趴在她肩膀上,忍不住要偷笑,因为没力气,声音还轻飘飘的:“怎么这么呆。”

她指挥着连晚打开房门,把她裹进床上的一堆被子里:“嗯,好了,我歇会儿就好,你先去吃饭,饭在锅里,汤也在里边热着。”

女人深深陷进床铺里,探出一张因为难受而没什么颜色的脸,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风情和潇洒。连晚却更受触动,周烟浅的好来得这样横冲直撞,似乎一点点就能让她的心又酸又涨。

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回馈这份用心。连晚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声说:“你不舒服就别做饭了。”

“吃腻了是吧?”周烟浅察觉出她的慌乱和沉默,不由得又想笑了,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难受,脸上还是有气无力地瞪过去,纸老虎似的凶她:“我现在不能生气,饭在锅里,立马去吃,吃完把碗和盘子都放进洗碗机。”

连晚呆在原地,垂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帮她掖了掖被子,才闷闷地应:“嗯。”

周烟浅抓着她的手,在她掌心里轻轻拨弄:“吃完饭去洗澡,衣服在衣柜里,自己拿。”

连晚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碰碰她的脸。

“嗯。”

“乖……”

周烟浅心满意足,收回手缩到被子里,满身的酸乏似乎这时候才涌上来,眼皮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我在这里等你哦……”

她的声音渐渐地轻下去。

连晚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又检查了一遍被子和空调的温度,才关起灯,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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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之外,客厅里静得出奇。

天花顶上的水晶吊灯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光束却依然明亮,连晚站了好一会。视线落到沙发边的茶几上,那里放着一板拆开的止痛药。

旁边是散落的膏药。

连晚的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一向冷硬的心好像变得很软很软,像是第一次把周烟浅抱进怀里。

她走过去,蹲下身,小心地伸手碰了碰旁边喝到一半的玻璃杯。

那杯壁竟还温热,上头挂着些凝固的水雾。

水汽,热饭,肉汤,在夏夜的空气里静悄悄地弥散开来。

第25章 chapter 25

等到连晚吃完这顿热气腾腾的晚饭,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周烟浅蜷缩在被子里,已经睡着了。

老房子的木地板有些粗糙,赤着脚走在上面,时不时咯吱咯吱地响,想到周烟浅交代的话,她放轻了脚步,按亮浴室的灯。

淋浴室被玻璃单独分割开,上头还有些凝固的水珠,空气中游荡着水分子沾到皮肤上湿淋淋的触感。一路走进去,瓷砖地板冷冰冰的,却烫着她的脚心。连晚扭开花洒,水汽升腾,跟周烟浅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似乎一下子就在浴室里弥漫开来,包围了她。

几乎是下意识,连晚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水声潺潺,浴室灯光昏黄,站在花洒底下,人仿佛是一株宽叶的树,舒张开所有的气孔呼吸。

源源不断的水流滑过鼻梁,嘴唇,落进起伏的躯体,高个子的女人眉宇沉静,却扶着墙壁,把脸静悄悄地贴近那扇凝固着水珠的玻璃门。

她将鼻尖抵近那几滴冰凉。

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出于什么动机,连晚心中只无端地生出好多份眷念,只想贴近有关于周烟浅的一切。

头脑空空,感知却清晰。她头昏脑胀,思绪却意外清醒。

周烟浅有一张漂亮的脸。连晚闭着眼睛,在心里描绘。

她当然是连晚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还有其它更吸引着连晚的东西潜藏在她的皮肉之下,她流转的眼波和这满室暧昧的香气,像是田里滑溜溜的泥鳅,连晚抓不住她。

但她也许能够抓住一些另外的东西。

连晚维持着贴向玻璃的姿势,犹如灵光乍现,不可自拔地想到,在几十分钟之前,甚至于生活在这件房子里的每一天,她都会站在这里,任由玻璃门静悄悄地腾起水雾,偶有几颗水珠滑过她的胴体,再溅上玻璃,它们长久地停驻在黑暗里,无人发觉。

这样的美景,无人能够发觉。

脑海中的画面让连晚不自觉张开嘴,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的额头已经彻底抵向冰凉的玻璃,鼻尖湿润,上头仿佛还攀附着女人的体温,空气中还有些血腥气,在这浴室里萦绕不散,她一进来就闻到了。

心头的杂念涌动,似在血管中沸腾,连晚顿了好长一会,才睁开眼睛,抹了一把脸。

她迈出浴室,重新踏上冰凉的瓷砖。

这一次,温度失去了降温的左右。水雾被粗暴地拭去,连晚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唇通红,眼睛黑得摄人,像是燃烧着火焰。

是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她望了好一会,才别开眼睛,穿上周烟浅为她准备好的睡衣,女人的一切都像身上的绵柔布料那样妥帖,连晚用力地抿着唇,头一次不得不借用表情的沉默来将涌动的心封印,不教里头的任何柔情溢出。

克制在这一刻变成一种柔软的盾牌,包裹着连晚一如既往的沉默。

浴室的灯灭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黑压压的,将夏夜皎洁的月光拦在窗外。

床垫小心翼翼地陷下去一点。

奇异的,跟连晚在浴室里有关于她的所有绮念全然不同,周烟浅的呼吸静得像是某种小动物,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纯洁,格外一尘不染,沸腾的心像是被稍稍安抚。连晚探到被子,轻轻地挨过去,几乎是刚一落枕,周烟浅的手臂就探了过来。

她搂着连晚的腰,声音含糊:“……我刚才睡着了。”

“嗯。”她一说话,连晚就压着嗓子,莫名干渴,“你可以再睡会。”

“嗯€€€€”周烟浅拉长声音,刚刚睡醒,还闭着眼睛,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很有些不依不挠地劲儿,“不要,你陪我说说话。”

见连晚没反应,还戳了戳她的锁骨,柔声催促,“说呀。”

“……你肚子还疼吗?”连晚想了想,才小声地问。

“一点点吧。”

周烟浅一边说着,一边再靠过来一些,纤细的肩膀几乎都要挨进连晚怀里:“还好,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今天的汤好喝吗?”黑暗中,她目光殷切,连晚完全躲不开。

“好喝。”她诚实地应。

接着把手往下挪,静静地回搂着她。

在浴室中惦念许久的触感突然落进手里,连晚心里那头失控的野马却找到了方向,她不出声地抱着女人温热的躯体,感觉到周烟浅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

周烟浅随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你不开心?”

连晚顿了顿,口气状若无常地应她:“我们车队长今天下午找我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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