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雅盛笑了,抬起手揉了揉陆念文的脑袋,道:“孺子可教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陆念文的眼眸从失焦的思索转而透出危险的光,孙雅盛的动物直觉立刻收到信号,干笑一声收回了手。
“老陆你该洗头了……”孙雅盛默默咕哝了一句。
然后她就被陆念文搭住了肩膀。
孙雅盛立刻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连声道:“啊……总之,你先把你家小白妹妹赶紧哄回来,别耽误了咱春节聚会的大计。”
话题转移得很成功,陆念文收回手问道:
“你确定春节要聚会?”
“嗯,大概初五、初六这两天吧,选一天。我问过章三水了,他就回家过四天,初四就回来了。初五初六就是留出来和他那帮留在洛城的兄弟聚会的,也能赴我们的约。赵老师那边也没问题,春节后面两天她可以自由支配。所以我就决定在这两天里选一天,咱们出去爬山,晚上再唱K。就看你和小白妹妹怎么说了。”孙雅盛解释道。
“爬什么山?洛云山?”陆念文问。
“对,洛云山,山顶云海漂亮,风景好,一日来回也方便。山上不是有法相寺嘛,我想去给赵老师求个事业签,顺便算一下……我俩的姻缘,嘿。”说到最后这家伙还害羞脸红了。
陆念文也被感染得露出了笑容,开玩笑地吐槽一句:“喂,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信女啊,孙雅盛同志。”
“唉,我闹着玩的,你可不要给我上纲上线啊。”孙雅盛笑道。
“说起来你和赵老师这几天怎么样?”陆念文关心问道。
“还不错。就……我休息那三天,每天早上送她,晚上接她,算是混很熟了。”孙雅盛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陆念文瞪着眼望着她,等半天没下文,于是问道:
“然后呢?”
“啊?没有然后了……”孙雅盛无辜地看着陆念文道,“她搂我腰了,算吗?”
陆念文一时无语。
好家伙,这人对着自己说恋爱经说得头头是道,轮到她自己了却怂得不行。她和孙雅盛真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了,难姐难妹,谁也别说谁。
……
陆念文头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她终于把她那油得不行的头发清洗干净,顺带好好洗了把澡,洗去这段时间奔波的风尘。
洗完澡她站在镜子前照镜子,看着自己的短发。她得有两个月没理发了,头发长长了不少,耳朵也快完全被盖住了,刘海长得要戳眼睛了,后面的头发也盖住了脖子,扎得慌。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留长发的那段时间。其实陆念文初高中时期是长发的状态,虽然时长时短,但基本都是能扎起来的长度。那会儿主要是因为学习任务重,她懒得去理发店,就干脆留长,然后扎个一把抓。只需要三不五时修个刘海就行。
后来进了警校,体能训练量直线上升,长发实在太碍事,就彻底剪短了。剪短了就再也留不长了,因为短发实在太爽了。
她突发奇想,想着要不换个造型,再把头发留长试试?不过这得先征求一下许云白的意见。
她回房,躺倒在床上,拿着手机开始翻云相册。她一直保存着自2007年以来的大部分相片,因为她拥有的第一部 可以拍照的手机就是2007年买的,那会儿她上高三,长期住校不回家,手机是父母亲买给她方便联络的。
她找到了自己最古早的一张照片,是和孙雅盛的合影。当时她们都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扎着马尾辫,古灵精怪地对着镜头做鬼脸。陆念文看着当时年轻稚嫩的自己,那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纯真和热情,一时竟有些泪目。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打击和磨难,回首这么多年,她竟然真就一步一个脚印地挺过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将这张照片发给了许云白。
大概1分钟后,她等到了许云白的回复,只有一个“?”。
“你觉得我再留个长发,怎么样?”陆念文发语音问。
“不要。”许云白几乎是秒回,语气中略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为什么?”陆念文奇怪问道。
隔了十秒钟,许云白回复语音:“我就喜欢你短发的样子,飒爽,比长发更俊俏。而且毛茸茸的,很好揉。你头发留长了,就不毛茸茸了。”
“哈?”陆念文哭笑不得,许云白这是把她当成狗了吗?
“你大晚上的怎么突然给我发这个呀?”许云白发来一条语音。
陆念文双手打字,那对话框里来来回回,删删改改,修了半天,最终她只回了一句话:
【我很想你,云白。】发完后她把手机贴在了自己的胸口,眸光晶莹地望着天花板。
【你不是几个小时前才见着我嘛。】隔了半晌,胸口一震,陆念文拿起手机,看到许云白如此回道。
【可是,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
【你到底要说啥,别忸忸怩怩的,怪€€人的。】许云白吐槽道。
陆念文一头黑线,她难得想对她撒撒娇,怎么许云白竟然是这幅反应。
【我明天能去找你吗?】陆念文问。
半晌,许云白发了一长串她的行程表来,告诉陆念文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初四,她的行程都被家里排得满满的,要去见各种七大姑八大姨和亲朋好友。
【云白……你这是要了我亲命了,我怎么能等到初五啊……】陆念文颤抖着手回道。
【哼。】许云白发来一个字。陆念文从这个字里读出了她的傲娇。不过作为一个社恐,这满满当当的社交行程,可能对许云白来说更是莫大的折磨。
【你能溜出来吗?】
【不大能……】许云白顿了顿,继续打字道,【我爸妈答应不再逼我相亲了,但是我大姨她一直就盯着我结婚的事,据说今年物色了一个本地的未婚男,要安排我和对方见一面。我初二就要见我大姨,她一定会提这个事。而且对方很忙,只有春节期间有时间见面,如果我答应,初三或者初四,我就得去相亲了。】
【不能拒绝吗?】
【我是想拒绝,但我爸妈抹不开面子。我大姨很强势的,很不好惹。】
【那你要去?】
【大概只有去吧,应付一下。】
陆念文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目睹百合圈近几年之怪现状
心中郁结几日,不吐不快。我知道大家看文都只是图一乐,生活已经很苦,看个文也要被作者说教,很烦。
但我们不能娱乐至死,如果一切严肃价值都可以被消解,那娱乐也会毫无意义。
有些丑话我已经说在了最前的文案上,是因为我早料到有人要来我这里挑刺,诸如陆念文短发、武力值高、行事有些鲁莽,便直接等同于“男性”。诸如陆念文和许云白在一起后说几句情话,做些亲密的动作,也会被诟病为“油腻”。我是不知道某些人所谓“像男人”“油腻恶心”的标准是什么,我只知道这几年百合圈像是被裹了小脚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创造陆念文这个角色,正面我写她聪颖机敏、正直勇敢、坚毅果决、善良可爱、虚心受教,反面我写她易怒易冲动,偶尔会以自我为中心难顾他人。我是把她当成一个全面真实的人来写的,而不是某些人最爱的贴标签式的人物创作。我写她在地铁里奋不顾身救人;我写她在破案中敏锐又聪颖;我写她善于交际,和三教九流都能打成一片;我写她阅历丰富,知道混体制内的进退与分寸。我写她在面对爱情时的拙与笨、真与惑、因爱恋而自然升起的欲。
而这些,某些人全部选择性忽略,只以三个字“像男人”而概括,并顺手给我打个负分。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像男人”什么是“像女人”,男女的标准如果是定死的,这世上哪来的千万人千万种样?到底是男人歧视女人,还是女人自己把裹脚布缠在了脑子里?何况这还是百合圈,百合是LES的文艺分支,而LES天然与妇女平权绑定,我真的不理解百合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魔幻的样子。
如果陆念文是一个反女权的人,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角色才是真女权。是长发飘飘的霸气御姐,还是长发飘飘的温柔阿姨,还是长发飘飘的渣A?百合圈是不是除了冰块、木头、煤渣(而且全部都得长发),其他角色都写不了了?是不是百合圈读者开始自我PUA,把男权社会刻板印象随着所有复制粘贴的小说角色模板,一遍一遍内化于心了?不留长发、不化妆、不穿高跟鞋、不穿裙子,就不是女人,就是“像男人”。连爱拼爱冲,甚至也不该是女性的,而是男性的转属,否则也是“像男人”?
我早知世事无常,混百合圈十年,见这个圈子如那餐厅里的桌台,换了一桌又一桌的客人,翻台后每一桌都不是同样的菜。
但不论如何,色香味形俱全才永远是好菜的必要标准。如今的百合圈就好似加满了香辛料的大盆菜,除了可以复制粘贴的重口味啥也吃不出来,以至于食客们已经品不出最本真的味道了。
我始终坚持着做一桌有本味的菜,来招待还愿意寻味的客人。然而现在,我真的很累。
这些年走了多少老人,又来了多少新人,这个圈子变得越来越怪了。互联网加剧了人群的分裂,大环境无望的情况下,少数群体不仅不抱团,而且开始了内部的分化与裂变。也许这就是人之本性,但我始终认为一切的进步都来源于克服人性的弱点。
百合本就是少数中的少数,现在又开始了可笑的内部分化与抱团互相攻讦,形成了莫名其妙的鄙视链。长发御姐成了永远的鄙视链顶端。一个人,一个角色真正最宝贵的性格品质,被消解于无形了,似乎所有人都不看重一个人做了什么事,体现了怎样的价值观。而是只看她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外貌,并以此判定她的所有价值向。
岂不可笑?岂不荒唐!
如果我们不团结,则堕落毁灭也无怪于他人;如果我们不包容,则他人不包容我们也无可厚非;如果我们将我们的局限与偏见永远放大,而闭塞视听,视他人为地狱,则世界之五彩斑斓便会彻底变为黑白。
很多人走了,但我还是留了下来,顽固如野草。也许不值一文,但我有我的坚持。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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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她似乎在努力告别焦狂与易怒。
未点灯的房间里, 许云白穿着带有可爱小熊图案的睡裙,屈膝蜷身坐在自己房间里的飘窗上,望着窗外夜色中的住宅区人工湖。远端高楼的霓虹如探照灯般将外景点亮, 散射的光束梦幻地穿透进来, 修出她的玲珑剪影。
她发丝如瀑垂散于身侧,遮盖着瘦削的肩膀。抱叠手臂于膝, 又将下巴搁在手臂上, 幽幽叹了口气。
她对陆念文的怨气其实早在当天晚上就散了,怨她做什么呢,早就知道她是个这样的人了。她自己不也是因为被陆念文那正直飒爽、敢拼敢冲的性格所吸引,才会渐渐沦陷的吗?
只是真的当她成为自己的女友后,许云白反倒开始患得患失了。但她患得患失的点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她一点也不怕陆念文变心出轨, 而是怕自己会从生命的层面上失去陆念文, 这可比出轨可怕多了。
尤其是这个家伙, 竟然还嘴硬,连服软哄一下自己都不肯, 真是讨厌!
忽而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在眼前查看, 点亮的屏幕照亮了她秀美的面庞。
然后她就看到了扎着辫子的、学生时代的陆念文和孙雅盛。她呆了呆,随即眸光发亮地仔细打量起陆念文。
好幼好可爱的感觉,那个时候她的面庞还有些微胖, 圆圆的,不似现在清俊。扎辫子的她看上去没有现在这般飒然, 多了几丝柔和的感觉, 像是连性格都变软了。
许云白突然想到这可能是陆念文高中时的照片, 那个时候她父亲还活着, 所以性格恐怕与现在截然不同。
心口微微一揪,她不自觉心疼起她来。
可是……我还在生她的气,她想到。
不过她更气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原谅她。
要不无视她?可……这不大好吧。
想了半天,她还是颇为高冷地只回了一个问号。
不多时陆念文的语音消息来了:“你觉得我再留个长发,怎么样?”
许云白蹙眉,下意识就回道:“不要。”这个反应完全是发自内心、不经思考的反应,代表着她最真实的心声。
果不其然,陆念文问她为什么。许云白也想知道为什么,思考了半天,说了些不着边际的理由。当然直观上,她确实更喜欢如今这个状态中的陆念文,短发也是这个状态的组成部分之一。
为什么呢?许云白思考起这个问题。大概是一种整体的气质吧,她觉得如今的陆念文可能更像是某种化身,是她所向往而不能得的。如果把头发留长了,可能会破坏掉这种整体的气质,很微妙,难以言明。
于是她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发这个照片来,她本意是想探究一下陆念文脑子里在想什么,结果却等到她回了句黏黏糊糊的:【我很想你,云白。】
拥有典型理科生思维方式的许云白皱着眉头,心想这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要答非所问?虽然其实看到这句话时,她嘴角不自觉上扬,根本压制不住。
于是她口是心非地回道:【你不是几个小时前才见着我嘛。】
【可是,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回答依旧黏糊得紧。
许云白咬唇,似恼实羞地回道:【你到底要说啥,别忸忸怩怩的,怪€€人的。】陆念文要是再这样说话真的会肉麻死,这家伙以前也不这样啊。许云白觉得她言不由衷。
接着她看到了陆念文回道:【我明天能去找你吗?】
这下戳中许云白的痛处了,她今天回家后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于是她把父母亲戚强行塞给自己的行程打包发给了陆念文。
意料之中,她看到陆念文急了。于是嘴角疯狂上扬,心情舒畅了许多。
“嗡嗡”,手机又震动了一下,陆念文回了一长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