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警惕地将青崖护在身后,凝眸瞪视墙头上蹲着的两条黑影,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话音刚落,便惊觉四下安静得诡异。
这条巷子是去酒楼的近路,正因为是近路,应该好些百姓都会走这条路去酒楼。可不管是她们进来的巷口,还是出去的巷口,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甚至半晌没有一个人经过。
屋檐的阴影投落下来,遮住了一半的巷子。
墙头上的两人跳了下来,拦住了沈漪的去路与退路,巷子之中忽然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们的脸庞浸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模样。可这两人须发皆白,这样年岁的人,想来内力一定不弱。
“城主有令,请沈漪姑娘入城小叙。”两人没有立即出手,当中一人开口说明了来意。
沈漪暗觉不妙,放眼天下,唯有魍魉城才有城主,这两人只怕是冲着她来的。
“哪个城主?”沈漪故作拖延,右手背在身后,示意青崖找准时机便逃。论武功,现下的沈漪绝对在青崖之上,虽说不一定可以重创这两人,拖住这两人换阿姐一条生路还是可以的。
只要阿姐安然逃了,很快夜离雀便会知道。沈漪自忖能在这条巷子里撑到夜离雀赶来救援,毕竟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武功低微的天佛门金针堂弟子了。
“魍魉城。”
老者往前走了一步,脸庞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他正是魍魉城的四大护法之一,东魑。
而另一名老者也往前走了一步,正是四大护法之一,西魅。
沈漪往后退了半步,与青崖离得极近,短促又急切地道:“快走!”声音刚落,她运起炎息,一掌打向她们身后那位东魑。
东魑知道这两人定不会乖乖听话,一掌对上沈漪,竟是小瞧了这小姑娘,只觉掌心似是被烈火烫了一下,只得匆匆撤掌。
就这一瞬的耽搁,沈漪已牵着青崖掠至巷口,松手将青崖一推,“我殿后!阿姐快跑!”这一回,她可以保护阿姐!
“漪漪!”青崖装模作样地往前跑了半步,却被沈漪反手一记掌风震退。
“快走!”沈漪大呼。
巷子里出了江湖人打斗,附近的百姓早就溜了个没影。
“我去喊阿离来救你!”青崖转过身去,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她迈步就跑,方向却不是府衙所在。
青崖很快拐入另外一个巷子,耳翼微动,便知是无常伍来了。
“今晚魍魉城的四大护法两个在这里,两个跟上了夜离雀,看来,嬴官这次什么都算计好了。”无常伍冷嗤道。
青崖轻笑道:“只怕他们不是夜离雀的对手。”
“所以他们才会先对沈漪下手。”无常伍听无常叁说过,夜离雀对沈漪极是看重,拿了软肋,夜离雀就算再厉害,也会投鼠忌器。
青崖啧啧两声,笑道:“只怕现在的沈漪也不好对付。”
“你是说,四大护法还拿不下一个沈漪?”无常伍虽说见识过沈漪的本事,可魍魉城四大护法的威名也是听过的。
青崖胸有成竹地笑了,“莫急,她再厉害,也只能撑一刻。”
“先前你向我要软经散,就是为了这个?”无常伍恍然大悟。
青崖低头看向提在小指上的酥糖,笑道:“这酥糖可不能白买。”说着,她擦肩走过无常伍,“帮我带句话给教主,鱼儿已经上钩,魍魉城这出好戏是看定了,下一出戏,教主希望是天佛门呢,还是三山阁?”
“记下了。”无常伍答道。
青崖回眸一笑,“夜离雀为了沈漪杀上魍魉城时,一定顾不得我,我希望那个时候教主已经来了新命令。”
无常伍冷声道:“你在催我做事?”
“等夜离雀救回沈漪,你我这样说话的机会可就少了。机会稍纵即逝,还请无常使大人大局为重,莫要耽误了教主的大业。”说完,青崖把酥糖往脚下一扔,耀武扬威地走远了。
“……”
无常伍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牙骂道:“贱东西!”
与此同时,夜离雀缓缓走至镇子的小河边,在码头上站了片刻,附近的百姓们便悄悄走了个没影。
走了也好,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他们。
“老东西,出来吧。”夜离雀没有回头,扬声一喝,身后果然窜出两条黑影来,正是护法南鬼与北魁。
只有两个?
夜离雀心头泛起一丝疑惑来,回首眯眼审视这两人,问道:“来都来了,还藏着两个,何必呢?”
南鬼与北魁在夜离雀三步外停下了,两人拉开了架势,已经准备与夜离雀打个数百招。能连闯沧溟教老巢两回全身而退,身上没有点伤是不可能的,短短数日,她也不可能将盗走的沧溟教秘药全部吸纳入体,两人料定夜离雀只是在故弄玄虚、强装镇定罢了。
“取你的脑袋,我跟老鬼便可!”
“夜离雀,你违逆城主之令,独吞温玉丹,城主有令,谁能取你首级,谁便是下任城主!”
夜离雀放声大笑道:“下任城主?”说着,她指了指自己,“你们两个老东西看看我,如何?”
“大逆不道!”南鬼平日就瞧夜离雀不顺眼,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只见袖底一亮,迎面便对着夜离雀划出一刀。
南鬼的斩魂刀算是魍魉城第一快刀,刀影无痕,斩人无形。
他以为这一刀可以轻松削中夜离雀的衣角,哪知夜离雀竖起剑指,竟是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刀锋夹于两指之间。
南鬼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地看着夜离雀。
夜离雀肃声问道:“还有两个去了哪里?”
“老鬼!别走神!”只听耳后响起一声厉喝,便有两柄短戟挥了过来,将夜离雀一招逼开。北魁掠至南鬼身侧,拐了他一下,提醒道:“城主不是说过了?不要小看这小妮子!我们几个联手收拾她,她只有一双手,我们一定不会输!”
南鬼得了鼓励,将方才那一招的阴霾释去,正色道:“方才是我大意了,今晚我非要亲手斩落这小妮子的脑袋不可!”
夜离雀起初猜想另外两人一定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偷袭,可四下寂静,这码头下也没有藏人,多半那两人去做旁的事了。
旁的事?
夜离雀稍微一琢磨,便知嬴官今晚下的什么棋!嬴官是见识过她对沈漪的在乎的,今晚肯定没有傻到直接命四大护法与她硬刚,他的目的只怕是先拿沈漪,再用沈漪要挟她,增加取她性命的胜率。
若是那两人与漪漪硬刚,夜离雀也不会担心,怕只怕漪漪对上那两个老东西,被那两个老东西的阴招算计了。
魍魉城的四大护法可不是常人能当的,这四人曾经是魍魉城最好的杀手,只要能杀死目标,什么阴损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虽然教过沈漪很多临敌招数,可遇上那两人,沈漪肯定应付不来那些下流阴招。
夜离雀本想与四大护法寒暄一二再动手,可如今她不敢多做迟疑,只想立即赶回府衙,帮着沈漪把那两人解决了。
她飞快地抽出雪鸿,发出一声轻啸。
寂静之中,只听她淡淡道:“二位,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开始~
夜离雀:青崖怕是活腻了!
沈漪:这假姐姐有毒!
第90章 十五夜
南鬼与北魁都知道这《阴蚀诀》的厉害之处瞧见夜离雀面上没有出现寒霜,证明她并没有运转《阴蚀诀》,若能趁着她功法未启时给她一个重创那今晚便有了胜机。毕竟夜离雀身上尚有伤,一定没有平日身法快。
两人想到了一处身形一闪斩魂刀在左,幽冥双戟在右朝着夜离雀挥来。
兵刃将要近身的那一刹,只见夜离雀红影一闪竟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两人这一击。两人回首一看,只见雪鸿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寒霜,再瞧向夜离雀时,她脸颊已面目全非,尽是贲起的青筋。
“先前我真是高看了你们四个老东西。”夜离雀冷冽的声音响起只见她嘴角一勾,笑得诡异之极,“原来就这点本事。”话音落下手中雪鸿好似银龙落海,“啪”地一声抽了过来。
斩魂刀与幽冥双戟仓促迎上雪鸿却在即将撞上雪鸿时幽冥双戟左戟蕴满内劲与雪鸿匆匆一撞右戟顺势勾缠住了雪鸿借着内劲拉扯住了夜离雀的动作。南鬼将斩魂刀在掌心一转趁着这大好机会一刀捅向了夜离雀的心口。
“啊!”
刀锋未至,惨呼声已起。
寒霜沿着双戟往下快速蔓延,像是活了似的,自他的虎口钻入,只眨眼的功夫,北魁的虎口便被寒霜冻成了脆肉。因为他要用力拉扯雪鸿,所以这一用力,反倒让双戟将虎口碾了个粉碎,鲜血很快便汩汩从伤处涌了出来。
南鬼不敢分神,也不知身后北魁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一心一意击中这一刀。
只差一点!
南鬼屏住呼吸,这一刀灌注了他十成内息,这个时候即便夜离雀抽回雪鸿,也来不及躲开了!
夜离雀根本就没想过躲开这一刀。
染满寒霜的剑指微微一分,便夹住了他的刀口,将他的招式活生生地定在了原处。
“怎么会?!”南鬼惊呼出声,如果开始那一式被夜离雀轻松止住,是因为他没有用尽全力,可这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还是一样的结果,他不敢相信。
“区区五十载内功修为,如何与我数百年内功修为相抗?”夜离雀让他死得瞑目,寒霜加剧,寒气如刀,刮得南鬼不得不松开刀柄,往后一跳。
他似是撞碎了什么硬物,回头一瞧,方知北魁竟已被霜化当地,他这一撞,刚好要了他的命。
夜离雀微微用力,斩魂刀便在她指尖折断了刀口。
南鬼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这么多年来,他清理门户无数,放眼整个魍魉城,没有哪个人的武功像夜离雀这样可怕,即便是嬴官,也不会有这样的武功修为。
“你……你修成了《阴蚀诀》?!”南鬼终是找到了答案。
夜离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淡声问道:“说,另外两个老东西去哪里了?”
南鬼自忖今日是难逃一死了,所以现下能多拖延一刻是一刻,强装镇静道:“你越想知道,我越不会告诉你。”
“那便再也不必说了。”
雪鸿鞭影如电,蓦地抽下。
南鬼预判了夜离雀会动手,以为可以躲开这致命一击。他确实躲开了雪鸿,却没想到夜离雀来得极快,一掌拍在了他的背心上。
寒霜噬骨,那刺骨的痛楚蔓延开来,他终是明白为何北魁会发出那样痛苦的惨呼声。
“夜……离雀!”他双目赤红,不甘心地想要最后给她一掌。奈何还来不及拍出,雪鸿便缠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箍得几欲窒息,只来得及死死掰住雪鸿,不让雪鸿继续收紧,要了他的命。
人在临死关头总会想拼尽一切地活下来,南鬼也一样。
“让你们奉我为城主,你们偏不愿意,那便只有先送你们下去,等嬴官下来,黄泉路上继续侍奉他吧。”
夜离雀可不想与他再多说什么,雪鸿蓦地收紧,南鬼只挣扎了一下,便顿时气绝身亡。
她可是从巫先生手里活下来的人,经历了那一战,这些所谓的高手又算得了什么。没有突破《阴蚀诀》第一层时,寒息总会不定时反噬,她运功越急,反噬就越痛越剧烈。那时候不是打不过这四大护法,而是不知寒息可以维持多久不反噬,如今寒息不再反噬,她应用自得,江湖里鲜少有人可以在她这里撑过十招。
所谓“祸兮福所倚”,三年前《阴蚀诀》无疑是祸,如今时过境迁,捱过那些危险时光之后,《阴蚀诀》对她而言已经不是祸,而是福。
她匆匆瞥过这两人,将他们两人的护法腰牌取下。头颅她是不准备拿了,有腰牌在手也一样。
“还差两块。”凑齐之后,夜离雀想给嬴官一个大惊喜。
贲起的青筋一条一条地消退下去,夜离雀小指勾着两块腰牌的穗子,负手往府衙的方向去了。
“阿离!漪漪不见了!”
夜离雀刚踏入府衙的中庭,青崖便含泪跑了过来,焦急万分地与她说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