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不似皮肤有温度,就算触碰,紧张的感觉会不会少一点。
漆月站在喻宜之身后,一手从上往下慢慢梳理,另一手把黑发握成一束。
明明是直发啊,为什么像藤蔓,缠缠绕绕捆住她指尖,又顺着手腕一路往上,攀过手臂和肩膀,捆住心脏的位置,尖刺刺进去仿若有毒,带来一阵心脏的麻痹。
喻宜之脱了外套,今天穿的一件白毛衣领口很低,雪白的后颈露出来,几乎耀眼。
只是。
漆月以为自己看错了:“喻宜之,你受伤了?”
领口半遮掩住左肩的位置,一块淡淡的淤紫,因为喻宜之太白,即便只露出冰山一角的感觉,看上去也实在触目惊心。
“哦。”喻宜之淡淡的:“摔了一跤。”
“怎么会摔到那啊?”漆月皱眉啧一声:“我看看。”
她想把喻宜之毛衣领口轻轻往下扯,却被喻宜之把她手一把按住:“漆月你,臭流氓。”
漆月触电一样把她手甩开:“我k,你说什么呢!我就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漆月绕回自己凳子坐下:“老子不看了!谁稀罕管你。”
喻宜之笑了下:“小伤,没事。”
漆月抓起衣服边洗边嘀咕:“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走不好。”
“担心我啊?”
“放屁。”
喻宜之笑:“别墅木地板旧了,楼梯磨得太光滑,不好走。”
“关我屁事。”
喻宜之又笑笑,不说话了。
******
两个人一起洗衣服变快很多,漆月把盆端起来,一个人多少还是费力,喻宜之绕到另一边,跟她一起抬着。
喻宜之:“晾在哪?”
漆月:“楼顶。”
两人一起抬着盆向狭窄楼梯走去,本来喻宜之在后,漆月:“等下。”
她自己换到后面:“你走前面。”
爬楼梯时更多的力压到了她这边,旧筒子楼光线昏暗,一登上楼顶倏然开阔,有种登高望远的感觉。
喻宜之:“这儿风景很好。”
漆月嗤一声:“根本没人打扫,角落里都是空易拉罐和避孕套,还有大小姐,小心脚下都是鸟屎。”
喻宜之难得瞪她一眼,漆月笑得停不下来。
晾衣服的铁丝上锈迹斑斑,喻宜之:“等下。”
“怎么?”
“你家有绳子么?”
“干嘛?”
“别把衣服床单晾这铁丝上了,那儿还有两根桩子,拴上绳子在那儿晾吧。”
漆月翻个白眼:“大小姐,你洁癖在这儿发作?”
喻宜之摇头:“奶奶皮肤本来就不好,要是铁锈不小心沾到衣服上床单上,容易感染。”
漆月看了她一眼:“在这等我。”
她蹬蹬蹬下楼找了卷绳子上来:“干净的,奶奶一直收柜子里的。”
两人一左一右拴好了绳子,把衣服和床单晾上去。
一阵风起,喻宜之跟她隔着一张床单,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温柔的影子。
“喻宜之。”
“嗯?”
“谢谢。”
“怎么谢啊?”
“给你五个亿你要不要?”
喻宜之笑,在床单那边展开双臂,变成一个平整的“一”字。
“干嘛?”
“不是不谈恋爱么?这样抱一下可以吧。”喻宜之隔着床单说。
“好傻叉啊。”
“不是谢我吗?”
漆月啧一声,拖了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展开手。
她们并不站在床单正中央,而站在靠左,两人的手臂展开,左手的最外一节指尖露出来。
喻宜之的指尖动两动,覆上漆月的指尖,拇指,食指,中指,小指,最后才转回无名指,微颤着蹭一下,又不留缝隙的贴住。
漆月早听人说过左手无名指有根血管直通心脏,后来又看有人微博辟谣说是假的,但无论如何,这会儿从无名指尖窜起的一股电流顺着她手臂一路往上,再次麻痹了她心脏。
酥酥麻麻的近乎发疼。
而床单那边的喻宜之已经把手放下了:“这样,就够了。”
******
两人一起下楼的时候,漆红玉已经起来了,喻宜之喊一声:“奶奶。”
漆红玉耳朵很灵:“小喻?”
喻宜之:“我来找漆月学习了。”
“好好好,那可太好了。”漆红玉眉开眼笑:“阿月非要在家陪我,我就怕耽误她学习呢。”
漆月瞪喻宜之一眼。
心机女啊心机女,竟然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最终还是把那张久无人用的桌子擦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又搬来两张椅子,喻宜之笑着坐下。
那个下午对漆红玉来说是难得安宁的下午,她坐在喻宜之给她改造的窗后,窗子半开,吹进不疾不徐的风,阳光透进来一点,一同透进来的还有喻宜之带漆月读英语的声音。
漆月这孩子总说自己成绩好成绩好,漆红玉眼睛看不到,心里总是没谱。
这会儿听她读起英语来,有模有样的。
只是声音里总有股不情愿是怎么回事?漆红玉笑:是因为小喻这孩子,成绩比她还要好么?
真是傲得很,也不知以后有谁能管得住她。
直到两人的读书声停止,喻宜之走进来:“奶奶,我先走了。”
漆红玉:“小喻,你今天下午也没去学校来给阿月补课,没耽误你吧?”
“奶奶!我哪儿需要她给我补课?你从哪儿听出她比我厉害了?”
漆红玉笑:“虽然我听不懂英文,但我就是能听出小喻比你厉害,把你压得死死的。”
漆月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喻宜之看了漆月一眼:“奶奶,快期末考了,学校让成绩好的同学可以自己回家复习,我跟漆月一起,效率还更高。”
漆月:“奶奶你看,我都跟你说了这是学校的意思,你还不信。”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小喻你吃了晚饭再走吧,学一下午饿了吧。”
“不了奶奶,天不早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漆月:“我送你吧。”
两人并肩下楼,慢慢往大榕树的方向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步伐前后错开两步距离时,影子反而头挨头的并在一起。
漆月:“下午从学校溜出来的?”
“嗯。”
“现在呢?”
“回学校晚自习。”
“那我送你去打车。”
“不打,会被喻文泰发现。”
漆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下午不会是从学校一路走到我家的吧?走了多久?”
喻宜之轻描淡写:“一个小时。”
漆月:“你等我一下。”
喻宜之站在榕树下等,看漆月一头张扬的红发,远远变成一团跃动的小火苗。
漆月消失了一会儿,又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出来,把头盔递给喻宜之:“走吧,我跟奶奶打过招呼了,我送你回学校。”
喻宜之弯弯唇:”好。”
如果这时有个俯瞰的镜头,便能看到两名少女依偎在一起,摩托车化为了一尾鱼,载着她们在一片夕阳海中穿梭,绚烂又旖旎。
漆月:“喻宜之。”
“嗯?”
“以后你每次想来我家的时候,就给我发微信,我去接你。”
“要是你离得很远呢?”
漆月顿了顿。
“也会去的。”
“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