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第114章

估计再过不久,就要跑片尾字幕了。

她旁边是一对情侣,男生在咬女生耳朵:“喜欢这个圣诞节么?”

“喜欢。”女生带着笑音很甜,引得喻宜之忍不住看过去,银幕亮光掉在女孩眼里像星星,笑眼弯弯的又像月亮。

男生继续咬她耳朵:“以后每个圣诞节都这样过,好不好?”

“好啊。”

喻宜之手指抓起桶里一颗爆米花掐碎。

以后她的每一个圣诞节,是不是都要这样形单影只了。

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

有人不满的抱怨:“吵死了,电影都快演完了还进场干嘛。”

喻宜之眼尾瞥过,看到两个座位之遥的那个忽然有了主人。

她收回眼神望向银幕。

忽然电影基调温暖起来。

爱人重回故里,爱情失而复得,英雄不再孤单,地球兴兴向荣。

喻宜之的一颗心,一半泡在左手边传来的甜蜜可乐味里,想着漆月总归是来了。

另一半泡在右手边传来的青柠汽水味里,想着这应该是两人共度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了。

漆月让她走。

漆月要忘了她。

银幕转为暗淡,演职员表开始随着舒缓音乐滚动。

观众纷纷离场,只有喻宜之一个人坐着没动。

有人看她坐的端正,问同伴:“这部电影结尾是有彩蛋吗?没听说啊。”

还端着可乐在通道里站了一会儿。

其实没有彩蛋。

喻宜之不动如山,只是想让这部电影的时间长一点再拉长一点。

好在漆月也坐着没动。

但演职员表再长,也有播完的时候。

站在通道的观众发现根本没彩蛋,上当受骗般“切”一声,走了。

喻宜之不得不站起来,走到漆月身边。

一看漆月的脸:“你怎么了?!”

漆月懒洋洋掀起眼皮:“哟,喻总也来看电影?这么巧。”

“电影院不谈公事,我先走了。”

喻宜之阴沉着脸,攥起她手腕就把她往外拖。

“喂,喻总,知道你工作狂,逼人跟你谈合作也不用这样吧?”

慵懒不羁的调子,声音有些大,像是故意说给厅内打扫的人听的。

喻宜之转头吼了一句:“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

漆月闭嘴不说话。

事关喻宜之的未来,她怎么能不考虑。喻宜之也曾沦落到底层,也该知道人言和白眼的威力。

这时却不顾一切把她往外拖,她挣都挣不开。

只好压低声音:“喻宜之你冷静点,我就是下雨天摔了一跤,磕破头了。”

喻宜之伸手拦了辆出租,几乎是把她扔了进去,又吼她:“你闭嘴!”

司机回头看她俩一眼,漆月又默默不说话了,手撑下巴望向窗外。

车载电台放着无聊的情感节目,插进的歌曲有浓浓年代感,可漆月还能听到喻宜之努力平复呼吸的声音。

这沉默的尴尬实在熬人,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妈的刚才果然应该先走的,不该让喻宜之发现她受伤了。

要不是想到,这是她和喻宜之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

要不是双脚,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

喻宜之压过来,把她刚打开的窗户关上了,还瞪她一眼,所幸考虑到前座的司机,总算没再吼她。

接着手臂一勾,让她没伤的那侧额头靠在自己肩上。

漆月想挣,又被她把头按回去。

“老实点。”她用只有漆月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像温存的耳语,语气却很凶。

喻宜之一路搂着她,漆月发现她在发抖。

“喻宜之。”她压低声音:“我真的没事。”

喻宜之抖得更厉害了。

车快到医院时,喻宜之已经迫不及待拿手机扫码付钱,车一停下立刻把漆月拽下车,像漆月是她手里拽的一个风筝。

进了门诊楼。

“喂,喻宜之你走反了,包扎在这边。”

喻宜之冷笑一声:“你倒很熟,七年里又来过多少次?”

漆月又默默不说话了。

虽然她看上去是更凶更痞的那一个,喻宜之看上去是更冷更静的那一个,但喻宜之要是真生起气来,她是绝对不敢惹喻宜之的。

不过现在想来,喻宜之以前其实对她挺宠,要说真正的生气,也就那一次。

漆月重伤的那一次。

******

那时快到盛夏,漆月满心满意盘算着即将到来的恋爱一周年纪念时,被钱夫人叫到办公室。

“跟你一起住的那个女孩是谁?”

“哪有女孩跟我住啊?”漆月懒慢笑道:“我奶奶算么?她偶尔撕窗花来着,也算少女心。”

钱夫人数着念珠瞥她一眼。

她立刻知道装傻没用贫嘴也没用。

钱夫人这种人,不把一个人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怎么会用。

于是正色答道:“我高中同学。”

“你高中早毕业了吧。”钱夫人问:“现在呢?女朋友?”

漆月知道不承认也没用:“嗯。”

“谈多久了?”

“快一年了。”明明是都已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来,好像考验她老不老实似的。

“你不是谈朋友从来不超过两周么?”

漆月低着头,平时慵懒狠戾的调子里透出一点温柔:“她不一样。”

钱夫人微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喜欢我的员工有软肋。”

“我会小心。”

钱夫人摇摇头:“我给你透个风,阿辉那边盯着她呢。”

漆月猛然抬起头:“他们想干嘛?”

“阿辉想让她当女朋友,挫一挫你的锐气我的威风。”

漆月冷笑一声:“他说当就当?”

“你该明白,他们那边有多能缠人。”

漆月默了半晌:“钱夫人,我会在你这里好好干的,要是阿辉他们真有什么出格的,你一定要帮我护着她。”

******

时间回到现在,漆月是被喻宜之扔进洗手间的。

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就算离开了七年,喻宜之又怎么会忘了这医院的构造呢?

外科和手术室在哪,喻宜之再清楚不过,因为那些都是喻宜之陪她一起经历的。

这会儿喻宜之脸色的难看程度一如七年前,沉声叫她:“脱衣服。”

漆月吊起眼尾:“干嘛呀喻宜之?耍流氓啊?”

“不脱的话我帮你。”

“别别,我自己来。”

她今天卫衣里穿一件加绒后衬衫,纹身一样的印花,被雨淋了半干不干的,她解了两颗扣子,又停下来冲喻宜之说:“别那么沉重,活像我被砍了一样。”

喻宜之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了,嘴唇都在抖。

漆月立马察觉失言:“对不起。”

她莽撞、粗线条,也许要到七年后的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件事对喻宜之的影响,比她以为得要大的多。

喻宜之直接动手帮她解扣子。

带着雨气的皮肤接触冬天夜晚的空气,冷得她“嘶”一声。

尚且还能玩笑:“是不是羡慕老子身材比你好?”

喻宜之:“转身。”

空气陷入凝滞。

“都说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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