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指继续在键盘上翩飞。
漆月坐到她对面,倾身,手背交叠托住下巴,盯住她。
喻宜之:“看我做什么。”
“喻宜之,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又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喻宜之手指顿了下,继续敲下去:“你是穿成这样在加班么?”
“我是有话要跟你说,但是在这之前,”漆月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
让她转一个角度面对自己,从她膝头仰起下巴,双手捏住她指尖,拉着她的手晃了两晃:“你先告诉我,从昨晚开始,你是不是在为什么事不开心?”
喻宜之看着灯光下的那一张脸。
抹了暗色的口红,又美又妖,可脸的其他部分又一点妆都没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她,因顶灯的洒下微微眯起一点,却又努力的睁圆,倔强的想要看进她眼底里去。
像猫,又像赤诚的婴孩。
就那样望着喻宜之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她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渡给喻宜之,干燥又温暖,而喻宜之鼻端是喻彦泽身上潮溺的鱼腥味。
“你不能为我做什么。”
漆月抿了一下唇。
“你需要我么?”她跟着又问:“你需要过我么?”
喻宜之说:“我头脑清晰,目标明确,工作稳定,收入颇丰。”
漆月的唇线越抿越紧。
“可是,”喻宜之语速放缓,那句话就显出格外的郑重:“我需要你。”
灯光碎落在漆月的眼眸里,啪嗒一声,如溅在莲叶上的露,升腾起一个炎夏,写满青春的不甘过往。
喻宜之忽然发现,漆月从头到尾,都在纠结自己是否需要她。
“我需要你。”她缓慢而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伸手摸了一下漆月的脸:“我需要你,不是因为你能为我做什么。”
“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存在。”
漆月晃了一下肩,喻宜之:“腿麻了?”
她把漆月拉起来。
漆月一瘸一拐走回自己刚才坐的那一边,拿起一个文件袋,又一瘸一拐走回喻宜之身边。
这下抿唇的人换做喻宜之。
刚才她全程垂眸不看漆月,以至于没注意到漆月拿了个文件袋。
“打开看看。”
会是什么,阿辉提供给漆月的合同么?
啪嗒一声,打开文件袋纽扣的声响也足以令人肉跳。
喻宜之掏出文件,两份。
一份成教夜校。
一份机车修理进修。
喻宜之抬眸,漆月说:“今天,我被公司开了,晚上阿辉约我,说想盘下华亭,还是交给我来管,我怕你担心,没提前告诉你。”
“人人都想你回去,是不是?”
“是。”漆月有些傲的笑了声:“可是,我没答应。”
喻宜之瞬间阖上眸子,吐出一口气,又张开:“为什么?”
“老板可以有很多个,大头、亮哥,再多历练一阵,都可以是下一个漆老板。”漆月的手轻放在喻宜之头顶:“可,月亮只有一轮。”
暗色的唇膏把她笑容染的不羁,可眼底透着赤诚的光,目光显露温柔。
也许月色就是这般,锋利又柔和。
光晕倾覆喻宜之的头顶:“我说了,要当一个人世界里的月亮。”
“我是跟钱夫人走得最近的人,所以人人盯着我,阿辉找我,无非是忌惮我另发展出一派势力,跟他分庭抗礼,我如果接受他的邀请,他也不会放下对我的防备,以后华亭有任何疏漏,我和他还是会成为对立,对华亭来说,局势会变得更复杂。”
“钱夫人去了英国,我完全退出,她的产业交由不同的人来管,没了招风的那棵大树,反而能太平。”
她腿还麻着,换成单脚站,喻宜之搂住她的腰,把她揽到自己膝头坐下。
她伸手环住喻宜之的肩:“我啊,死性很难改了,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去做那些让我在你面前、不觉得自己是滩烂泥的事,以前的兄弟出了事我会帮,有烂摊子我会忍不住收拾,可我不会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环境。”
“我这个人,自卑嘛,以前在钱夫人那边混出头,也很不容易的,二十岁的小姑娘,谁肯听我的话?但我还是做到了,不是吗?”
“现在去上班,那些人越觉得我不行,我就越想做好,做好之后呢,再看嘛,想自己开店的话,修机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那是在我彻底摆脱过去、没人再来纠缠我回头以后。”
喻宜之:“对你来说,那些都是更难的路。”
“往前走当然比回头难了,那么多荆棘野草都没砍呢。”漆月一笑起来就有种散漫的桀骜:“可我不会回头,因为我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真正的危险之中。”
她抵住喻宜之的额头,轻蹭着那轮粉月亮:“我爱你。”
喻宜之顿住。
月光泛起漫漫的潮,覆过人眼底的湖泊。
“「我爱你」的前提是,「我」得存在。”
“喻宜之,你不要再怕了,我会好好的,一直在你身边。”
雾色盘旋,盈满空荡的湖面,空虚被填补,让人有了对抗夜色的勇气。
“月亮,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但你不要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喻彦泽,应该很快就要回来找我了。”!
第86章
喻宜之把喻彦泽想对小婷下手的事尽数告诉了漆月。
漆月一下从她膝头站起。
喻宜之的怀抱一空,蜷了下手指。
她是在赌,赌漆月对她的那句承诺€€€€“「我爱你」的前提是,「我」得存在。”
漆月扯了下头发,锁着眉,快步走到玄关,又站住,来回溜达了两圈。
喻宜之看着她说:“你好像只被烫了屁股的猫。”
漆月远远的回望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好了,不开玩笑。”喻宜之对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漆月犹豫了下,走过去,把指尖放进喻宜之手里。
指尖比喻宜之的还凉,喻宜之用力捏了一下。
“我明白。”漆月烦躁的又扯了一下头发,但嘴里说:“我明白的。”
“嗯。”
喻宜之揽着她的腰,让她重新到自己膝头坐下。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办法收集喻彦泽经济犯罪的证据。”
“有成果么?”
“有一些,但他防备心很重,如果任曼秋找人护着他,我不能肯定这些证据会怎么判。”
“你有计划,是不是?”
“我想去找一趟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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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婷的身体基本康复后,喻宜之和漆月去探病。
喻宜之削着一个苹果,漆月从她手里接过去:“喻宜之,按你这种削法,种苹果的人能被你气死。”
她削完递给小婷,小婷垂眸接过,咬一口。
喻宜之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小婷愣了下:“那个……”
喻宜之叫漆月:“要不,你去买点绿植吧。”
“啊?”
“我看这病房,太素了点。”
“那行。”
漆月走后,喻宜之重新在床边坐下。
“喻小姐,你今天来找我,不是想问喻彦泽的事么?”
“你都知道了。”
“刚开始被下药时,我完全晕了过去,后来意识回来一点点,但手脚动不了、眼睛也张不开,模模糊糊听到了喻彦泽跟你说话。”
“嗯,他是我名义上所谓的哥哥。”
喻宜之把喻彦泽的事对小婷讲了,小婷垂眸听着,没有意外。
又抬眼:“那你刚才怎么什么都不问,就打算走?”
喻宜之一脸平静:“有人来找过你了,是不是?所以你一直回避我眼神。”
“嗯,他妈去我老家找过我家人,给了一大笔钱,只说我在K市遇到了一点小车祸,那些钱是赔给我的。”小婷仓皇的笑笑:“喻小姐,她给的很多,我家盖房子钱不够,能补贴上不少的。”
喻宜之望着她:“你也不只是为了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