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虞迟钝的点头。
换下衣服,躺在床上。
今晚的风像利刃一样刺烂皮肤,她感觉回来的路上受了凉,裹紧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
过了不知多久,室内一片黑暗,有人开门进来。
庆虞已经能辨认出她的脚步声,小声道:“典典?”
典典轻笑一声,将门关好,绕到床的另一侧,蹲下去时嘴唇贴在她耳侧,柔声道:“不高兴了吗?但是你应该高兴不是吗,你觉得爸妈一直在逼你,可我来了以后他们很少逼你学习了,就像今天晚上,如果放在之前,他们一定会让你招待客人,让所有人认识你,因为你未来是要接管庆氏的,但今天他们也没逼你。”
庆虞捂住耳朵。
典典差点笑出声:“承认吧,你也很虚伪,你也知道他们对你的控制和逼迫里都是有爱的不是吗,如果要离开被操控的生活,你就要舍弃那些爱,自由是有代价的。”
庆虞猛地将被子掀开,面红耳赤的争辩:“我没有,我只是……爱他们。”
典典抓住她的手,冷笑道:“不,那不是爱,那只是你被驯服的前兆,当你开始依赖他们的控制并误以为是爱时,你就彻底被驯服了,那时候你会变成他们。”
庆虞使力甩开她,典典被她甩到地上,后背撞上衣柜。
她睁大双眼,看着地上面容诡秘的女孩,眼珠胀的快要裂开,猛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将头往床头撞,她的意识将要回笼,她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不想再回忆。
…………
这时,眼前的一切都虚幻起来,耳边有人在说话,她的身体好像离开了这张床,灵魂穿透了墙壁。
鼻尖溜进一股浓烈的香,她猛然动了动腿,感到手腕被人强行摁住,身体动不了,眼睛暂时睁不开,只能大口喘气。
“不行,你情绪太激烈了,扰乱了我的进度,看来还原法不能对你用了。”孙安絮又放了一首钢琴曲,缓声道:“先不要睁眼,不要急着醒来,我们就这样交流。”
说是交流,但她接下来再没有说话,而是把音乐声调大一些,过了半个小时,她才试着唤醒她。
庆虞不知道迷迷糊糊之时她做了什么,睁开眼时窗帘还没有拉开,室内的光线很弱,机器被助理推出去,她感觉头晕脑胀,坐不起来。
孙安絮拿棉签给她唇边蘸了点水,说:“机场的事可能是因为我上一次告诉过你,所以你特别抗拒,今天我们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还原法如果不能把所有的场景还原出来,那就没办法消除恐惧,治疗肯定是无效的。”
手好像僵硬住,无法动弹,打了十剂麻醉针也就这效果了。
庆虞试图开口说话,但舌头也僵住了。
为了今晚不做噩梦,她决定不问这具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
孙安絮道:“好吧,有始有终,我得给你总结一下。”
“你第二次的精神崩溃实际上跟我有关,当时我是真的没办法带你出国,你还太小了,而且你爸妈……我要带你走了,他们肯定把我家那口金棺材刨出来抵债。”
嘴唇动了动,庆虞终于能发出轻微的声音:“我,我在梦里见到……年郁了。”
“……”孙安絮道:“你知道就在你进来之前,年郁还给我打电话说你现在肯定特别恨她,让我别跟你提她。”
庆虞想到穿校服的年郁,还有那欠揍的语气,她好想去跟她说话。
“我要回去,见她。”
孙安絮说:“好的,但是我们能不能先把这次治疗总结完毕,再去谈年郁。”
她怕庆虞打岔,立刻道:“你是被庆沅警醒,知道自己继续待在家里就没办法摆脱被驯服的命运,你一边崇拜庆沅能把所有人玩弄,试图模仿,一边又抗拒自己成为她,所以后来在为自己的人生改设定时,你选择把思想上的冲突改成小情小爱,并且拉出来一个炮灰€€€€姬菀。当思想的矛盾降级为情爱时,对你而言更容易放下。”
庆虞道:“姬菀,我对她没有印象。”
孙安絮摇头,说:“这么多年,你写过无数的字帖,写过很厚的日记,但是她在你心里连一摊墨迹的分量都没有,不用担心。”
庆虞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可以动后又试图支起上半身。
孙安絮没有扶她,让她自己起来,察觉内心的慈爱,她哭笑不得,“下次还敢来吗?”
庆虞坐起来时感觉腿更麻了,缓了会儿,道:“敢。”
孙安絮想到之前准备的镇定剂,感觉自己误判了,“为什么?”
庆虞说:“我知道,我会跟年郁在一起,所以我才会活到现在。”
孙安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么痛苦的过去,痛苦到她需要用改换思想的地步才能遗忘的过去,竟然就因为那些场景里有年郁而释怀了吗?
她也太容易满足了。
思考了一阵,想问关于另一个人的事情,却在看到她柔和的眉眼时作罢。
没有继续到那一段情节,还是在逃避不是吗。
孙安絮无奈的舒了口气,道:“行吧,我先走了,这里留给你,”
又补了句:“和年郁。”
庆虞正在准备挪动小腿,听孙安絮从屏风绕过去时低呼一声,不过片时,又传来关门的声音。
室内的香味逐渐淡去,门口€€€€€€€€一阵。
年郁低着头进来时,庆虞已经下地了,还不太能走路,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仰起脸笑了笑,扯到嘴里的血泡,疼的捶桌,如果不是因为行动不便,她肯定要当场张牙舞爪。
“年老师?”
年郁手里捧着一束纯手工编的花,形状很奇怪,稠密的像满天星,但花瓣形状又比满天星又巧妙一些,离得比较远,细致的部分看不清楚。
“人类精神之花。”年郁轻声说:“拥有它你就会拥有全人类的精神支持,所以……我可以留下吗?”
庆虞看到她嘴边的一道血痕,想笑,又觉得心疼,“你自己咬的?”
年郁怔了怔。
庆虞指她的唇。
年郁拿手去摸,点头。
庆虞站了一会儿,忽然一笑,说:“如果不是嘴肿了,我一定吻你。”
又道:“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永远爱大家,感谢大家~
第82章
室内的香渐渐散去,年郁站在屏风旁边,头发有些乱,迈出步子,又停了下来,眼底一层潮意,说:“这束花,你会要吗?要的话我今晚就不走了,我们一起留在茶坞。”
庆虞眨了眨眼。
年郁一脸沮丧:“我的意思是今晚我会睡在你睡的地方,我可以睡在床底下,不呼吸,都可以。”
她说这话时好像没有觉得不正常,好像她真的可以做到。
庆虞又想起生日的前一天,在小群里跟凌成颐聊天,他说年郁在她身边有种苟且度日的感觉。
谁都可以用这种方式去爱一个人,唯独年郁不行,她可是年郁啊。
庆虞想到回忆里的女孩,尽管人人都知道她语文考不及格,但她来来去去时脊背挺拔,面色从容,骨子里藏着骄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伸出手,说:“花我要,你跟我睡,睡在床上。”
年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去,慢慢走过来。
等她走到跟前,庆虞没有接过花,而是抱住她,脸贴在她肩膀处,深嗅一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年郁表情顿住,很久后才能感受到她的温度,轻轻抬手覆上她后背,唇边咬破的部位也不是很疼了。
她辗转半响,才道:“你还会生气吗?或者你现在可以打我骂我,可以对着我生气,但生完气以后不管发生天大的事都不能不理我。你可以恶作剧,也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但等事毕,我们就永远不能分开了。”
庆虞往她颈窝里蹭了蹭,无声叹息,手绕到她背后去拨弄她的头发,柔声说:“你知道我刚才想起什么了吗?”
听到她绕开自己的提议,年郁微微抿唇,抱得更紧了些,只道:“你想起什么了?”
此时声音又冷又薄,庆虞道:“我好像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我特别喜欢的那个人倒是让我印象深刻,我现在想去找她。”
听到那束纸折的花被攥紧时发出的声音,庆虞站直身子,松开抱她的手,两人分得开了些。
她抬头去看年郁,发现她鼻尖通红,眼尾低垂,眼眶里包了眼泪。
庆虞去揉她的脸,发现她最近又瘦了好多,一想到前不久在梦里看到的她,那几乎瘦脱相的模样。
立即道:“好了,我把你气哭了。从现在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不管你做过什么,是不是欺骗过我,那都会和我拖累你一样成为过去。从这一刻起,我再想起任何事那都是过去,我永远不会怪你,你也不能怪自己,我们只当那都无关紧要。年老师,没有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让自己爱的人睡在床底下还不呼吸,你不能把自己想的那么不重要。”
年郁一动也不动,察觉到眼泪要掉出来,立刻把头低下去。“你特别喜欢的人,是谁?”
庆虞微微叹息,道:“骗你的,我骗了你,扯平了。”
年郁猛然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庆虞立刻道:“你说的可以恶作剧,我们总不能用成年人的方式吧,不方便。”
听了这话,年郁又慢慢放轻了力道,闷声说:“我想……”
说了一半,她神色又蔫了,说:“没事。”
庆虞很是惋惜的道:“我觉得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根本就不科学。”
年郁听到这句话,喜忧参半,“你现在觉得应该对我一见钟情,但是过去并没有对我一见钟情,为什么,就因为我语文不及格?”
“……”庆虞道:“年老师,我见你的时候才上初中。”
年郁说:“那时候我们学校情书满天飞。”
庆虞生硬的转了话题:“你语文都不及格,怎么考上一中的?”
没回她的话,将人带去提前订好的房间,热好饭菜,坐在一起吃饭。
庆虞一直想问,当时《爱的降落》里韵诗的广告牌是不是她故意加进去的,就为了让她在偶像剧里露脸一秒,炒话题,后来年年有虞的cp是不是她推出来的,就为了给她攒热度。
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不打算问了。
趁着年郁去隔壁房间拿药膳的时候,她把保存下来的廉租房房东的电话号码删除,又把手机屏保换成了年郁的照片。
就如她能想通这些事,她也能想通那节体育课上,年郁是故意带着李茹旧和她一起坐在栏杆那边,由人猜测她们三个的身体状况。
听到门响,回头去看,记忆里校服都穿的歪七扭八的人和门口身材高挑的女人合为一体。放下手机,露出笑容。
夜凉如水。
微风将茶香送进屋内,庆虞躺了很久,仍然没有睡着。年郁就在身侧。
她扭头去看,见她的被子只盖住腰往下的位置,一道完美的弧线,丝质轻薄的睡衣,视力好点就能看到凸起的位置。
她不经意似的翻了个身,离年郁更近了些,没话找话:“年老师,我以为你那张烤冷面摊前的照片是摆拍,没想到你初中就开始卖烤冷面了,好会创业。”
年郁按住她从被子里伸进来的手,侧头与她视线相对,“想干什么?”
庆虞任她握住自己的手,没有挣脱,上半身靠的更近了,“这边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