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天煞阁,沈丞相,外域之人,这四者到底有什么关联?”
秦溯皱着眉,“算了,先查江南和外域之人,沈丞相一€€先放一放。”
“是。”
众人对于秦溯的话,自然没什么意见。
近日京中因江南一€€,人心惶惶,大理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满京城乱窜,秦溯作为其中的关键人物,自然也不能闲着,这一忙起来,连沈奕也见不着面了。
好在沈奕也没闲着,在沈清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竟然说服了沈丞相,成功混入了秦溯的人身边后,沈奕在家中也忙起来。
如今江南一€€,震动天下,有几两墨水的都要出来晃荡晃荡,按照秦邈的意思,沈奕也不能落后。
此前沈奕文章,虽有些贴近民生百姓的,但是却从未有涉-政参议之言,现在这次,倒是正好。
沈奕的文章从不落于俗流,此次也是同样,同大部分歌功颂扬的文章不同,沈奕针砭时弊,一阵见血地指出江南屡次出€€,盖因为江南之地富庶,地方官权力过大,但是却并无有力监察机构,再有常现官官相护之景等等,看得沈丞相都倒吸一口冷气。
就这篇文章,不用说,在大雍也会掀起极大的议论,到时对沈奕,未必是好处。
幸好在文章发布之前,还有秦邈把关,所以世人看见的,多少是经过了些修饰美化的,纵是如此,也是有不少人有了不小的意见。
其中女子不该议政之言论,喧嚣直上,甚至对于沈奕本人,也不似曾经那般多是追捧,而是多了些谴责。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红衣女子,茶陵
秦溯听闻此事, 还是在朝臣上表的奏折之中,看得秦溯火冒三丈,直接拿着折子, 出了御书房, 到了永乐帝面前, 将折子拍在了永乐帝的茶桌上, 吓了永乐帝一跳。
看着在旁边坐下, 脸如冰霜的宝贝女儿,永乐帝一头雾水地打开折子, 看完却哈哈大笑起来。
“原是说沈家丫头的, 寻儿这是护短来了?”
秦溯和沈奕交好的事,永乐帝自然心中也是清楚得很,现在看着折子,也明白秦溯来的目的。
“父皇说此事怎么办吧。”
秦溯吃着永乐帝的点心,看着台上唱戏的云美人。
“此事寻儿处理,一切听寻儿的。”
永乐帝一向万事以秦溯开心为重,至于这个上折子的大臣,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随便秦溯怎么处理。
秦溯就知道是这样, 也没客气, 重新将折子拿起来, “多谢父皇,只是这事听儿臣的也行,但是这折子还是父皇来批, 父皇也不用整治此人, 只需将沈小姐的文章通读一遍,做下批注, 然后在明日早朝上商议沈小姐文章一事便可,父皇能否做到?”
看了一眼秦溯,永乐帝显然有些怕麻烦,但是话都已经先说出口了,现在也不能反悔,只能无奈地点头应下来。
解决了这件事,秦溯也不打算留下来陪永乐帝一起听曲,“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秦溯脸色不似在永乐帝面前那般浮于表面的生气,整个人顿时阴沉下来,脸色如同凝结不开的浓墨,“备马,出宫。”
对于秦溯来说,什么事都好商量,但是牵扯到沈奕,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尤其是现在对沈奕如此不利。
换了身衣裳,秦溯上马出宫,往丞相府而去,刚走到街上,就看见前面一群人挤在一起,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挤得满满当当,秦溯也过不去,颇为烦躁地微皱眉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人群正中央的,竟然是沈奕。
看着秦溯难看的脸色,赤水给最前面开路的人使了个眼色,长鞭一甩,如同惊雷炸响,整个街道顿时安静下来,看见长公主的仪仗,纷纷退避开来,显露出中间的人。
沈奕被明霞扶着,站在中间,身边还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周围还七横八竖躺了一片书生打扮模样的人。
秦溯骑马缓步逼近,众人纷纷抬头看向秦溯,那地上的书生一个个顿时收了哀嚎,连滚带爬地让路,万一让那马蹄子踩一下,就他们那小身板,怕是要等二十年后能再成个好汉。
沈奕对上秦溯的视线,却低下头去,微微抿唇,一言不发的模样。
那红衣女子却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好奇地打量着马上的秦溯。
“参见殿下,殿下,就是这几人先来拦了我家小姐的去路,甚至还口出狂言,说我家小姐身为女子,却敢妄论朝政,乃是大逆不道,不安守本分等等之言,多亏这位姑娘出手相救。”
秦溯的视线看向明霞,明霞在旁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全说给秦溯听了个明白。
秦溯似乎与平时不同,她视线缓缓扫过挤成一堆,如同落水狗一般瑟瑟发抖的书生们,眼神冷凝平静,好似在看一堆死物。
当真是头一次见到秦溯这副模样,好似高高在上,主掌生死的神明,众人只觉得周围连空气都凝滞迟钝,喘不上气来,让人只看着,便要忍不住头皮发麻,肝胆俱颤。
赤水先一步上前,“来人,将这几人带下去。”
“刑不上大夫!没有要……”侍卫去抓那几个书生,竟然还有人敢喊,赤水看了那不知死活的人一眼,老老实实带走救他一命,他偏要自己找死。
“刑不上大夫,但你不是,带走。”
赤水一摆手,侍卫顿时听令,将人直接捂嘴拖走。
处理好街上的事,秦溯沈奕和那个红衣女子上了盛京楼包厢中。
那红衣女子甚是好奇地看着秦溯,“你便是长公主殿下?”
秦溯的视线从沈奕的身上移开,虽然现在的秦溯不像是在街上那般骇人,但多少还是让人有些紧张。
“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秦溯代沈奕道谢,当然,如果她脸色能再好看一点大概能算得上是道谢。
红衣女子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在下东郡人氏,姓茶名陵,今日幸会幸会。”
茶陵举止豪放,性格泼辣,一身束身红衣,腰间还挂着长鞭,刚才那几人身上脸上的鞭痕估计就是出自这条长鞭。
“茶小姐直率。”
秦溯在沈奕面前从来不曾冷脸,但不知怎的,今日脸上却始终没一丝温和气。
眼见着三人之间有些尴尬,一直没开口的沈奕也只能担心地看了一眼秦溯,跟茶陵道谢后,二人又说了几句,但是毕竟秦溯这么大尊塑像摆在这里,终归是不自在。
茶陵实在觉得难受,说了几句后,起身告辞,连送的机会都没给沈奕,起身便快步离开,等茶陵出了门,看见门口的赤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家殿下一向是这副模样吗?”
赤水只是笑笑,并未回答,茶陵摇摇头,三步两蹦,下楼走了。
包厢中只剩下秦溯和沈奕两人,沈奕从刚才在街上就感觉今天的秦溯不太对劲,现在更是担心,“子寻,怎么了?”
“安平,我后悔了。”
没了外人,秦溯看向沈奕的视线才直白起来,显露出掩藏在冷然之下的懊恼。
沈奕心中一咯噔,只觉得眼眶微热,喉咙好像是被堵住,连呼吸也有些困难,“子寻后悔什么?”
“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我会同二皇兄将此事说清楚,到此为止。”
当初秦邈跟秦溯说过沈奕的事情,并且说明这也是沈奕自己的想法,沈奕会一直在暗处,并不会受到他们的牵连。
当时秦溯想得太简单了些,满口答应下来,直到现在,才对自己追悔莫及。
此路本就曲折坎坷,既然将人牵扯进来,怎么可能不受牵连?
秦溯满心愧疚懊恼,一抬眼,却对上沈奕一双透亮的眸子,雾蒙蒙的水汽在微红的眼眶中打转,看得秦溯慌了神。
“安平,你这是……”
秦溯起身,伸手想去碰沈奕,却被沈奕避开。
一言不发,沈奕只是低着头,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水痕。
这让秦溯更是乱了阵脚,看着处处避开自己的沈奕,手足无措,“安平,你有何事同我说便是,可是刚才吓着了?或者是那些酸腐迂腐之人说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你且放心,明日此事便会解决……”
秦溯站在沈奕身边胡乱猜测,但是怎么猜却都猜不中沈奕的心思,只能看着沈奕无声垂泪,却束手无策。
心中着急,看着沈奕,秦溯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揽着沈奕的肩膀,让沈奕靠在自己腹部,轻轻顺着沈奕的乌发。
曾经沈奕这般安抚她,现在秦溯这般安抚沈奕。
靠在秦溯怀中,沈奕轻轻抽噎,情绪也算是渐渐稳定下来,拉住了秦溯的手,轻轻揉捏着,“那些我皆不惧,亦不放在心上,只是子寻一句后悔,我只觉得心中如万针穿刺,疼得厉害。”
秦溯没想到这一茬,双手拢住沈奕的手,“是我之错,是我之错。”
沈奕轻轻蹭了蹭秦溯的腰腹,“并非子寻之错,我知子寻此言是为我好,为我着想,但是现如今只这点风浪,子寻便因我而生退意,日后你我二人这般关系,又该当何去何从?”
沈奕心思细敏,惯是多思多虑,此景触情,又是落下泪来。
现在仅仅是一篇文章,些许指责议论,日后若是秦溯和沈奕二人光明正大成亲,怕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到时万夫所指,人神共弃,这世间可还有她二人容身之所?
且秦溯日后又是要位及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之人,万众瞩目之中,二人之私情无处可安。
秦溯握着沈奕的手缓缓收紧,更用力地将人抱在怀中,企图以此给沈奕些慰藉。
沈奕所忧,并非不无道理,只是曾经二人情至深处,未曾多想,现在文章一事,引发了此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愁意将二人裹挟,沈奕好似被抽去精神气一般,无力地靠在秦溯身上,她愿意为了秦溯面对天下人的指摘,但是她却做不到成为秦溯成就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此事,无解。
如同浮萍一般,在秦溯刚刚松下力道的时候,沈奕拉住了秦溯的衣襟,仰起头看着秦溯,眼角还带着泪花。
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秦溯似乎心有所感,看着沈奕的眼睛,缓缓低头。
沈奕攥着秦溯衣襟的手用力得有些发白,却依旧仰着头,缓缓闭上眼,露出纤细脆弱的天鹅颈,如同虔诚的献祭。
秦溯的唇落在了沈奕的眼角,轻轻吻去了湿润的泪痕,将人拢在怀中,并未有进一步动作,“安平,你信我,皇位和你,我都要,安平心意,我秦溯,此生不负。”
沈奕睁开眼,扶着秦溯的手腕站起身,认真地看着秦溯,“肌肤相亲,此生不离,我信子寻。”
似是为了验证此话,沈奕主动踮脚,轻轻吻上秦溯的唇,一霎那间,好似一切都变得不同。
二人终究是没有任何经验,沈奕更是什么都不了解,吻一触即分,沈奕羞红了脸躲开,伏在秦溯肩上,不敢抬眼。
秦溯也是许久才回过来神,手轻轻拍着沈奕的后背,她自己却也感觉心脏好似如同擂鼓一般,不安分得想要跳出胸腔,震得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却还是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在眼下这般不安的境地之中,似乎只有这种越出礼制的行为,方能给对方一丝心安,如同一颗定心丸,提醒着二人,彼此的余生,注定要交织在一起,再不分离。
两人都是认死理的人,既认定了,便是一辈子。
二人相视一笑,愁云消散,纵然前路坎坷,荆棘遍生,但亦往矣。
秦溯歪在榻上,沈奕靠在她身上,二人同看的,是沈奕那篇引起轩然大波的文章。
“安平之才,放在朝堂之上,也是绰绰有余。”
秦溯细细看完沈奕亲手写的原版,赞叹道。
“不过是虚谈几句而已,岂能上得台面。”
沈奕并不自傲,她写得这个,更多的是写怜惜民生,讽刺贪官污政,对于江南问题,只寥寥几句,太过空泛,并无太大实际作用。
“江南之地本就富庶,沉浸在富贵乡中,能不动心的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