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出征,就没有退兵的时候,但是说肯定不能这样说,她还得暂时稳住沈慎。
“长公主痛快,我沈某人并非要与长公主或者大雍为敌,只求一隅立身,若是长公主能允准,沈某人自然无有不应。”
沈慎这话说得高明,他明显也是在试探秦溯的意思了。
先前同地方官员勾结,同盛京朝廷上的人勾结,沈慎所求的目的都是只有一个,想要一个藏身之地。
这个要求看上去确实是简单,但是若是细想,谁要是答应了,谁岂不是就成了包庇前朝余孽之人?
秦溯撑着下巴,看向沈慎,她倒是挺好奇,沈慎到底是拿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能让江南和盛京的二品大员都动心?
“哦?沈公子果然是爽快,其实此事又有什么难的呢?只是本宫更想知道,沈公子能给本宫什么?
说实在的,本宫想不到沈公子能有什么条件能来跟本宫谈判。”
秦溯这话说得算是不客气了,明摆着就没把沈慎看在眼中。
但是沈慎却是一副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笑着看着秦溯,“知道长公主有权有势,一半天下尽归长公主所有,自然看不上沈某人这几个小山头,但是想来长公主应当也听舍妹说过活死人?
若是殿下允准,那沈某人及这几个山头,都将听长公主殿下号令,尽归长公主殿下所有,甘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秦溯敛眸,原来如此,这个沈慎倒是挺会画大饼,就这一个条件,恐怕是不知道唬了多少人,但是现在一看,还不是都牢牢在沈慎手中,谁又能染指半分?
心中明了,但是秦溯面上不显,似乎是有些动心,但是不至于让她当场答应一样,“这样,十二呢?本宫先看一眼十二再谈如何?”
故意岔开话题,秦溯左右看了看,并没看到十二的身影。
“殿下是说……舍妹沈寻奕?”
沈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秦溯说的是谁,但是想一想,自己手里的人就沈寻奕一个,应当是错不了。
“沈寻奕这个名字本宫不喜欢,十二便求本宫给她赐个名,本宫倒是喜欢十二这个数,便当了她的名字,现在她就叫十二,希望沈公子下次注意,不要再叫错了。”
秦溯扯犊子不带眨眼的,说谎不带脸红的,明明是她逼人改名,现在成了十二求她赐名,说得冠冕堂皇。
沈慎面上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裂缝,但是接着又恢复正常,“殿下放心,那毕竟是沈某人的妹妹,自然不会有事,来人,将小姐带来。”
沈慎吩咐下去之后,看向还有闲心喝茶的秦溯,眼中带着探究,“殿下同舍妹倒是亲近?”
“沈公子不知道本宫是为何而来?”
秦溯故意诈沈慎,她料想以十二那般恨沈慎的性格,不可能跟沈慎说任何东西,要不然沈慎要是知道自己就带了不到一万人来,还没有后援,怕是不会这么客气地跟自己谈判。
“难不成……殿下是为活死人而来?”
沈慎当然猜不到秦溯是从江南案中查到的他,从探听的消息中,江南案跟他半点关系也无,他只当朝廷昏庸,哪成想秦溯还留了这么一手?
再加上沈敬言和德仁皇后都已经故去,永乐帝已经很多年懒得再查他们,若不是十二跑到秦溯面前说了什么活死人之类的,秦溯等人犯得上为了个剿匪跑这么大老远在深山中堵自己?
“活死人倒还在其次,本宫主要是为了十二而来,本宫听闻,当初沈公子和十二为兄妹,但是沈公子却为了活死人,杀了你们的养父,还想杀十二,此事可否属实?”
秦溯似真似假一般跟沈慎说着,她必然不能跟沈慎说实话,要不然沈慎不就当场知道了此事绝无和谈的可能?
提起沈敬言,沈慎的脸上扭曲了一瞬,接着将情绪压下去,“长公主殿下倒真是性情中人,为了私人恩怨便能出兵,不过此事我想舍妹应当是有误会。”
“倒不是什么性情中人,本宫只是受不得一点委屈,自然本宫身边的人也不能受了委屈,沈公子说是不是?”秦溯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有人将十二扶了过来,“去年因为西域一小国未送本宫的生辰礼,便被大雍的铁蹄踏破国都,干脆纳入了大雍的版图之中,沈公子可知此事?”
沈慎勉强笑笑,他倒也是听过,确实是有这么个小国,但是秦溯现在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威胁?
“当然了,今日一见沈公子,沈公子如此爽快大气,似乎同十二所说有些出入,本宫想应当是你二人有些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更何况兄妹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对吧沈公子?”
秦溯收回视线,大喘气一样又说完后半句话,让沈慎提起来的心彻底七上八下,摸不准秦溯到底想干什么。
“十二,过来。”
秦溯看了一眼十二,极为自然地下令。
扶着十二的人迟疑地看了一眼沈慎,沈慎拿不定秦溯的主意,摆摆手,不能驳了秦溯的面子,让人将十二扶到了秦溯身边。
十二面色苍白,全无血色,看上去应当是伤得挺重,坐在椅子上只能勉强睁眼,连话也说不出来。
秦溯抬手捏着十二的下巴,抬起十二的脸,微皱起眉,“沈公子?”
“长公主误会了,那日长公主应当是知道的,舍妹误闯了我布下防御贼人的陷阱,故而受伤,舍妹这个性子,就是如此,同我有了些矛盾,便心中记恨,哎,那日对长公主也多有得罪,还请长公主见谅,其实若知都是误会,便不至于如此了。”
沈慎的视线在秦溯和十二之间打了好几个转,他不敢确定秦溯和十二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关系,但是眼下看来,应当八九不离十。
“原来如此。”
秦溯点点头,“既然一切都是误会,本宫觉得此事便好说了。”
“长公主的意思是同意了?”沈慎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和谈太过顺利了一些,顺利得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沈公子大气,白送本宫这么多的人马,再加上沈公子和十二之间又都只是误会而已,本宫哪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秦溯胳膊肘搭在十二的肩上,似乎当真是如说的那般,但是却让沈慎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可是又找不到哪里不对,眼下只能先应着。
“长公主说得极是,皆大欢喜!”
“既然是皆大欢喜,不如本宫令人备上一桌酒菜,庆祝今日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秦溯说是询问,但是却没有给沈慎拒绝的机会,“赤水,还不去准备?紫云,先将十二扶下去休息,本宫今天高兴,定要同沈公子不醉不归。”
紫云明白秦溯的意思,上前扶过十二,将人带走。
“这……合适吗?”
沈慎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是说沈公子不给本宫这个面子?”
秦溯演起任性跋扈来,那就是本色出演,完全让沈慎看不出任何破绽,就是一个呼风唤雨惯了的骄纵公主。
“长公主误会了,请。”
沈慎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更何况他觉得在自己丰厚的条件面前,秦溯根本不可能拒绝,这一招从来屡试不爽。
但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从两天前,秦溯就改了主意,她不想要这满山的杀人机器,她要的,是都给本宫死!
饭菜备好,秦溯和沈慎两个人在山上边吃边聊,天南海北,就没有秦溯聊不起来的,一时也瓦解了沈慎的戒备,更何况两人现在还是在这座山头上,只要他一声号子,就能召来上万活死人大军,还能有什么意外?
两人酒足饭饱,再加上之前的谈判,这两个时辰便过去了,秦溯放下酒杯,远处在天上炸开了一朵烟花,吓了沈慎一跳。
“沈公子,本宫请你看烟花。”
秦溯知道这是成了的信号,嘴角弯起弧度,往沈慎老巢的地方一指,开口道。
沈慎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看去,只见在秦溯手指的方向,当真是炸起了无数的烟花,几乎炸平了几个山头,炸得他心胆俱裂。
“你!”
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沈慎看向还在笑的秦溯,他就没见过这么疯的人。
“怎么,烟花不好看吗?”
秦溯打了个响指,影卫纷纷现身,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沈慎带来的人。
不得不说,这沈慎对于皇家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些,光是知道看表面,却不知道在表面之下,才是真正的存在。
两个影卫一左一右控制住了沈慎,任凭沈慎疯了一样死吹着骨头制成的号子也无济于事,他那近万活死人大军也没有半点动静。
影卫夺下号子,压着沈慎跪在地上,秦溯捂了一下耳朵,“你是有多天真?就这个烟花炸响的声音,别说你一个号子离得这么远,你拿个唢呐也没用,更何况,估计你想召唤的东西,现在已经连个渣渣都不剩了。”
沈慎被强制压在地上,双眼赤红地看着秦溯,恨不得扑上来跟秦溯拼命,不过秦溯倒是不在意,看向旁边被紫云扶回来的十二。
十二眼中的愤恨丝毫不弱于沈慎,同样恨不得活刮了对方,可惜现在她连说话都做不到。
秦溯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放进十二手中,然后握住十二的手,靠近沈慎,在沈慎惊恐的视线中,用匕首切下了沈慎的头,毫不手软。
看着满手满地的鲜血,十二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手刃了仇人,视线看向正在嫌弃地擦血迹的秦溯,一瞬间红了眼眶,无声地说了句谢谢,但是忙着擦血的秦溯啥也没看见。
解决了沈慎,炸平了整整六座山头,秦溯带来的大军只需要会挨着检查还有没有活口,然后补刀就成了,顺带那些活死人也一个都没放过,一把火在中间的山谷中烧了个干净。
毕竟秦溯的信条就是不留任何后患。
能搜刮的都在十二的指挥下搜刮干净,剩下的全部毁尸灭迹,这又差不多花去了五六天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京中出乱,断腿
在山中这月余的时间, 可算是把秦溯憋死了,处理完后续之后,干脆启程回京, 这么久没见过安平了, 倒还是甚是想念。
秦溯躺在马背上, 这里距离盛京不远, 也就两天的时间便能回去, 这样一想,秦溯的心情便愉快起来, 果然这出门“散心”一趟, 比整日待在京中勾心斗角舒服多了。
但是秦溯不知道,她这一趟回去,还有更让她不舒服的等着。
在第三日的上午,秦溯顺利抵达了盛京城,这次的剿匪压根没有声张,自然也没有百姓夹道欢迎,只有提前知道了消息的秦邈几人在盛京楼摆宴,给秦溯庆祝。
秦溯高高兴兴地下了马, 上了楼, 推开盛京楼的包厢门, 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两个人, 脸上扬起的笑意还不到一半,便僵硬住。
只见沈奕和秦邈坐在桌子两边同样笑着看向她,但是秦邈坐的却并不是凳子, 而是一把崭新的轮椅。
“这是怎么回事?”
秦溯眨眨眼, 看着€€把和易弦如出一辙的轮椅,只是这一世这把轮椅明显不是易弦的, 而是一把崭新的。
秦邈看着秦溯这副模样,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并不在意的样子,“从马上掉下来,摔了。”
秦溯沉着脸,关上房门走进来,秦邈连找的借口都和前世的一样。
“子寻,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眼看着秦溯和秦邈之间的气氛不对,沈奕勉强笑着,在旁边岔开了话题。
秦溯坐在沈奕的身边,黑沉沉的眸子再看不出半分喜色,“顺利,所有匪孽全都清剿干净了。”
秦邈也顺着说起来,“只是剿匪,若还不顺利,秦子寻的大名便要倒过来写了。”
秦溯没说话,包厢内一时陷入尴尬。
各自沉默半晌,包厢中的时间都好似变得煎熬缓慢起来,直到秦邈手中的杯子略重地磕在桌子上。
“我先告辞了。”
秦邈说完,拍了一下手,立马有影卫现身,抬起特制可变成榻的轮椅离开。
包厢中只余下秦溯和沈奕二人,沈奕看着秦溯,微垂着眼,黑鸦般的睫毛下压,遮住了沈奕眼中的情绪,但从脸色来说,现在沈奕心情亦是不佳。
秦溯现在心绪复杂,她才刚看过永乐帝写给秦邈立太子的圣旨,还没等自己想明白此事,出去一趟的功夫,秦邈竟然同前世一样,坐上了轮椅。
身有残疾者,注定与皇位绝缘。
秦溯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身旁的沈奕便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