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邈看了一眼那信,是秦溯的字迹,上面写的意思大概是浮梁大都马上就要被破,秦溯想让沈奕一同前往浮梁,她要同沈奕一起登上浮梁的龙椅。
“这倒是附和秦溯的脾气。”
秦邈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字迹没错,再加上那写信的口吻,当真是和秦溯如出一辙,而且就秦溯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想出这个点子来也不奇怪。
沈奕却依旧摇摇头,“不会的,现在战局仍在持续,子寻想法虽天马行空,但是她绝不放心我现在离开大雍,前往浮梁,她如果真的想让我去,会亲自来接我。”
秦邈微微挑眉,“这是金烈的阴谋?”
沈奕手指摩挲着信纸,拢着身上的斗篷,看了一眼外面飘扬的大雪,展颜一笑,“是秦溯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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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浮梁大都城下。
秦溯看着从里面大开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这场持续了四年的战役,在第五个年头以浮梁大败而告终。
所有人都以为最难攻克的浮梁都城,最后却败在了金烈自己的手中。
四年的大战,大雍境内百姓依旧安居乐业,在新政的推行和日渐成熟的新制度下,哪怕供养着这场征战,也依旧没有出现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的现象,就算是牺牲将士的家属,也都得到了极好的照料。
家中无后顾之忧,敢于参军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沈奕依旧还是按照秦溯征兵的那一套规则,家中独子,爹娘老无所依者不收,妻儿无依者不收,衰老废疾者不收,年幼者不收……
就算是规矩如此严苛,参军者也络绎不绝,并且皆是年轻力壮,极有战斗力的人。
反观浮梁,金烈曾想效仿秦溯推行新政,却不想实行下来,却画虎不成反类犬,被动了利益的旧贵心中不满,她便下令斩,杀鸡儆猴,民愤便被压了回去,收回封王领地之时,浮梁又不像是大雍就剩那两个王爷,一时险些逼那些藩王造反,这次金烈总不能再斩,一旦斩了,那就是逼他们造反,所以只能退求其次,却没想到,从这一步就注定了她的失败。
藩王割据,各自领地的权益自然是不可能让朝廷去动,新政的推行便也只剩表面功夫,反而对底层的农民压迫更甚,一时怨声载道。
还有朝中官员的阳奉阴违,还有商人从中圈利发财,毫无节制的垄断,以及后来实行耕战,国库却负担不起,最后只得强制兵役,结果事倍功半。
……
诸如此类,大雍的新政在浮梁境内压根施行不开,后来金烈又为了缓解浮梁因新政产生的矛盾,提前设计向大雍开战,本想以战养战,再以战事为由,趁机整合朝中问题,却不想从一开始就被秦溯反将一军,后来就算是想要结束战事,却已经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越拖越长的战事,金烈曾寄希望于秦溯是远征军,会被自己耗垮,却没想到最先撑不住的其实是自己。
秦溯不光以武征伐,还有沈奕的攻心为上。
在秦溯最先打下来的城镇之中,推行新政,本就有大雍的成功经验,再有浮梁大雍行法的对比,高下立现。
至于那些浮梁旧贵,顺从的,日常行善的,经百姓认可的,可按大雍的办法来,从优而待,至于那种鱼肉乡里,还想反抗的,那秦溯再喜欢不过了,直接诛杀,家产充当官银,既能得民心,还能得银子。
在大雍的铁蹄之下,软硬兼施,新政推行异常顺利,甚至在秦溯攻到浮梁大都之时,大雍的民间通报也已经在浮梁落地生根,且全部无偿发放,就是要彻底同化浮梁。
每天不知道多少份印着浮梁其他城镇新政推行效果的民间通报被纸鸢或者孔明灯扔进大都内,金烈严令禁止,却挡不住百姓官兵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心。
终于,在围城一个月后,金烈的子民选择了彻底背叛,打开了城门,迎接了大雍的军队。
秦溯坐在红云马上,在大都百姓试探迟疑的目光中,接住了一份特别为大都准备的民间通报,看着粗劣的草纸上面写的大字,“大雍浮梁两国,本为一家。”
大雍的军纪严明,秦溯从不担心,将一切交给虞将军后,秦溯带人直奔浮梁皇宫,她知道,金烈在等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秦溯回京,重逢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浮梁皇宫的门大敞着,大雍的将士训练有素地搜寻过沿途,确定没有任何埋伏之后, 占据了所有的制高点, 恭迎秦溯入宫。
秦溯一步一步踏上碧霄宫的大殿, 看见了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的金烈, 金烈的旁边摆着一副金色盔甲, 正是自己那一身。
十二还活着?
压下心中的波动,秦溯对上金烈的视线。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看见对方穿着龙袍的样子, 秦溯身上的是特意定制的裙式, 而金烈身上的还是男子样式的龙袍,头上带着冕旒。
“别来无恙?”
一高一低,一坐一站,秦溯却丝毫不落下风,好似对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开口打了声招呼。
金烈这才睁开眼,看向秦溯,视线在秦溯的身上流连许久,“秦溯, 我想过很多种结果, 我想过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攻破我的大都, 我觉得我是你的话, 最可能的应该是围城,然后将我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动摇军心, 接着一举破城……”
“你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金烈站起身来, 摘下冕旒,散下长发, 一步步走下高台,站在秦溯对面。
“你的什么身份?”
秦溯看着金烈特意描绘的女子妆容,反问金烈,“你是女儿身这件事?朕亦是女子,朕亦能称帝,朕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
“秦溯!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们都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高了?
当年是你告诉我什么叫兵不厌诈,什么叫为了赢一切都能不择手段,怎么,现在你反而忘记了吗?”
金烈抓着秦溯的领子,眼中猩红,“如果不是为了皇位,你身为女子为什么会娶丞相之女为后?你凭什么冠冕堂皇地跟我说这种话?!”
秦溯面色未改,反而笑起来摇了摇头,“当年我嘴上一时痛快,你倒是记得清楚,你同我比了一辈子,结果到最后你也不知道你输在了哪,我告诉你,你输在了……我是个人,而你不是人。”
“我为什么娶丞相之女,因为那是我此生唯一之所爱,是我始终放在心尖上的心上人,是我心悦之人,当然,你连心都没有,自然也无从理解。”
秦溯似乎是觉得刺激金烈刺激得还不够,笑着继续说道。
金烈对秦溯说的话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秦溯提起沈奕时的神情让她怒从心来,“你说得好听,若是现在我将你那皇后抓来,刀架在她脖子上,你会选择皇位还是她?”
“没有这个可能,”秦溯没有丝毫犹豫,拂开了金烈的手,微仰起头,语气中是与生俱来的傲气,“你想要伤她分毫,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而你,手下败将,没有这个资格!”
“秦溯!”
秦溯的最后一句话成功彻底激怒了金烈,抽出长剑来,就要同秦溯拼个你死我活。
“砰!”
一声巨响之后,殿内重新归于平静。
金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再去看秦溯手中那个还在冒着烟的铁家伙,“你……偷袭。”
“别冤枉我啊,是你先动的手,”秦溯吹了一下枪口,看着倒在地上的金烈,“看来这玩意确实好用,有了这,谁还打架啊,你说是不是?”
金烈不甘心地看着秦溯,似乎还想骂她,但是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溯站在金烈面前,在金烈警惕的视线中,从自己头上摘下来根金簪,给金烈挽了发。
金烈咽下口中的鲜血,一愣过后,眼睛始终死死盯着秦溯,“为什么?”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中,有多少羡慕,你一边极力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一边又病态地期待着一个揭露自己身份的时刻,”秦溯站起身,去将金烈摘下的冕旒拿过来,又在金烈身旁蹲下,“你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藏在龙袍冕旒之下吧。”
金烈强撑着眼皮,眼前的视线却被冕旒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来一丝光亮……
秦溯给金烈戴上冕旒,合上了眼,站起身来,却轻轻倒吸了口气。
手压在自己的腹部,秦溯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金烈,她之前受的伤其实一直反反复复没好全,这次虞琛等人本是极力阻止她单独见金烈的,但是对于秦溯来说,作为打了两辈子的对手,最后不来见见金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更何况,秦溯也知道,不见到自己,金烈是绝不可能罢休的,因为能让金烈留在大都,引颈受戮的人只有自己。
秦溯走出大殿,看着漫天飘扬的大雪,伸出手去,她想沈奕了。
金烈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们曾经是一样的人,这次重生,秦溯心中如同明镜一样,如果不是自己再遇见了沈奕,爱上沈奕,那自己定然比金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人能压制的暴虐,没有剑鞘的利剑,最后都会演化成一场生灵涂炭的灾难,就如同自己那个梦中一样。
将整个碧霄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些已经给金烈殉葬的死士,只找到了一个人,就是太医院中的落云。
多年后再次相见,秦溯看着这位曾经的落云道长,“金烈殿中的那副盔甲从何而来?穿着盔甲的人呢?”
“是一女子,身受重伤,在草草医治后,被关入郊外的暗牢中,那里关押的都是同大雍有关的罪犯。”
落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金烈身上,“我可以告诉你们暗牢的位置,能让我将她带走,好生安葬吗?”
“朕不是那种卑劣的人,若是你说了暗牢的位置,朕可以将金烈葬入他们金氏皇族的皇陵中。”
秦溯没什么兴趣折腾一个死人,反正金烈自己的墓都已经修好了,放进去就是。
“多谢。”
落云收回视线,越过刚走进门的花溪,跟着人出去寻找暗牢。
花溪整个人如同被钉在门槛上了一般,脑袋僵硬地转向秦溯,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秦溯嫌弃地看了一眼花溪,“想追就去追啊,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你当我花溪是什么人?花神医!我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吗?”
花溪被秦溯嫌弃地回过神来,一步跨过门槛,走向秦溯,说得不屑一顾。
秦溯十分不给面子地点点头,“我觉得你是。”
“放屁!”
花溪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往外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凑到秦溯跟前,“大雍浮梁都是一家人,这话是你说的吧?”
“现在都是大雍了,自然是一家人。”
秦溯还能看不明白花溪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了,一开始她自己说得有多决绝,后来扇她自己脸上的耳光就有多疼。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秦溯觉得这要是沈奕,她也放不下,情有可原,爱情这东西啊,不讲理。
在落云从暗牢回来的时候,带来的不光是十二。
秦溯看着几乎认不出的那两人,完全不敢置信。
“殿下……”
关在不见天日的暗牢中将近五年,连行走都不会了的青戟骨瘦如柴,强撑着给秦溯行礼。
撑住青戟胳膊的手都在发抖,秦溯几乎说不出话来,“活着就好。”
当年青戟匆忙之中将消息传出去之后,便想着再去救金栖梧,却不想这一回去,两人都中了金烈的圈套,身受重伤,等再次醒来,就是在金烈的暗牢之中。
因为以往青戟和金栖梧都是在挑唆金烈和其余众兄弟之间的关系,这次金烈也只是往这方面想的,毕竟她不可能知道她和秦允还有金戈的计划都早已经被人泄露了出去。
所以在抓住二人之后,她只是狠折磨了一番,逼问出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便干脆将人扔在暗牢中自生自灭,懒得理会,却不想这一扔,就是五年。
将青戟金栖梧二人还有十二都安顿给花溪,秦溯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落云,也安排了过去。
“陛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虞琛站在旁边,看着秦溯处理完这些之后,开口询问,现在大军还驻扎在大都城外,这还有一整个的浮梁需要接管。
秦溯笑着拍了拍虞琛的肩膀,“琛表兄,你觉得此事问朕合适吗?”
“啊?”虞琛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