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软看着她的肩背、长腿,又见到她拿着小碟过来时,锁骨散发的微光,还有那天鹅颈下的阴影与雪色。
直到对方用红木筷夹起一块寿司,在倒了一包芥末的酱油里滚了圈送到她唇边,楚软也毫无防备地张嘴吃了进去。
紧跟着就是:“!!”
一股辛辣之意直冲天灵盖!
楚软几乎是瞬间就呛出了眼泪,含在嘴里的寿司都吃不出味道,只觉自己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双眸朦胧间,还隐约瞧见那美人格外好奇地凑过来问她:
“好吃吗?”
艰难地动了下腮帮子,楚软只能匆匆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眨巴着眼睛把挂在睫毛上的生理泪水都抖落,又恰好被苏明绣探来的指尖接住。
“不会是被辣哭的吧?”
那薄红的唇开合,明明声音好听到极致,偏偏每个字都在往人心里拱火。
约莫是被这芥辣冲昏了头,在听到苏明绣还在嘲笑,她忽然伸出手,抱住对方的脖子,凑过去将嘴里剩下的辣味全部传递——
客厅的落地玻璃上凝着冰冷的水雾,雾面让景象更清晰。
此刻那穿着米色长裙的女孩儿,正附身在桌边,将黑裙女人按在椅子上,闭着的眼睛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不见,此刻被她按住亲吻的人,眼底闪过的笑意。
一滴雨水斜斜划过雾气中央,倏然将画面分割。
屋内。
苏明绣在尝到那冲鼻的辣味后,安静得等了会儿,发现楚软还没有停的意思,不知道是借着这芥末放肆,还是单纯只是想整回自己,不由轻笑着,掌心贴在omega的肩头,将人轻轻往外抵。
“好了。”
她像是哄家里撒娇的小孩儿,轻声道:“楚老师来之前只说要吃饭,可没说要吃我。”
“啊!”楚软倏然从这沉沦中清醒,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尤其是见到苏明绣的嘴唇上沾了自己那橘红的唇釉痕迹,更是讷讷不知所措。
半晌,她迟钝的大脑才回放完故事的起因结果,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明知道我之前说喜欢吃辣是骗你的,你还故意整我。”
所以被她喂这辣味也是活该。
苏明绣倚着深色的木椅靠背,笑得格外潋滟,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被楚软刚才的幼稚行为报复到,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无辜地重新开口:“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楚老师专好骗人撒谎,所以才时刻等着被人拆穿谎言?”
楚软:“……”
在这种时候听见“老师”这一称呼,让她颇有些受不了,好像自己身披神圣的外衣在做坏事,于是她下意识先反驳了这点,“现在不许叫我楚老师。”
苏明绣从善如流地改口,“软软。”
她顺着刚才的话题又往下问:“还有什么话是骗我的?”
omega答不出来,结巴半晌,忽然将她拉起来往厨房推,闷闷地说,“牛排好像解冻好了,苏医生。”
-
滴滴答答的雨点敲打着玻璃。
楚软坐在餐桌旁,闻见了牛排在平底锅里被煎出的滋滋声,屋里飘着极其勾人的肉香味,她确实被馋得不行,便拿之前那寿司果腹。
但因为吃了芥末的亏,她不敢再蘸那碟酱油。
不多时,两个磁盘被端出,里面各放着一片M9牛排,肉质被煎得刚好,深色纹理里流动的油光引人食指大动,等苏明绣将黑椒酱也热好盛来之后,楚软迫不及待地就动了刀叉。
照例又是吃得太快,剩下的时间,楚软只能看对面的人。
“喝红酒吗?”
苏明绣想到这屋子酒窖的库藏,抬眸问她一句。
等omega摇头,她又轻声接道,“不喝也好,一会儿还可以送你回去。”
听到她这句,楚软转头看了眼窗外还没停的细雨,明明来时下车淋了几丝也不觉什么。但想到要从这里离开,便没来由地感到冷。
不想动,也不想走。
她忽然改口,“喝。”
在苏明绣眉梢挑起的疑惑神情里,楚软咬了下唇,很快说道,“你这里的肯定是好酒,不尝一下感觉很可惜。”
就这样,她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做客时间往后延长了两个小时。
等餐桌附近的酒香飘遍客厅,苏明绣执起透明的醒酒瓶,往两个高脚杯里倒红酒,递了其中一杯给楚软。
在学校时就没喝过酒、工作后又是当的老师,更没什么机会参加酒会的omega接过高脚杯,悄悄地倾斜杯身,抿了一口。
苦。涩。
她悄悄地卷了卷舌尖,根本无法判断这好酒到底好在哪里。
倒是苏明绣见她将杯子悄悄放下,犹豫很久又拿起,不由抬手过去,将她的酒杯压住。
自从在酒吧里褪去手套之后,她这双漂亮的手就时时刻刻在楚软的面前晃。
而今又听她笑着问,“不喜欢喝,为什么要?”
楚软抬眼看她,不吭声。
明明只喝了一口,酒意却顺着脖颈往上爬,让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热乎乎的,楚软这一眼看去,眸子里都是水光。
瞧着像是被人欺负了,委屈得像是被遗弃的宠物。
苏明绣无端端被她这样含嗔带怒地一瞪,本来还觉得有趣,谁知过了几秒,闻见空气里的酒味掺杂着一股很淡的玫瑰花香,倏然变了神色。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楚软,“我还以为那种酒精过敏引发信息素失控的案例,只会在教科书的概率里。”
没想到楚软竟然也……
Alpha当即收起玩笑的神情,直接对手机下指令,“系统,拨打最近的医院急救电话,让他们准备抑制剂。”
“收到您的指令。”手机屏幕亮起,正是拨号的页面。
谁知却被一只手给按住,已经往桌上趴的人软绵绵地抗议,“不要抑制剂。”
苏明绣扬了下眉头,将她放在自己手机上的手腕捉起,似笑非笑地问道:“软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楚软这次回答的很大声。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口酒的作用,还是现在信息素失控冲破了抑制贴的感觉,她掀起眼皮,圆圆的眼睛望向苏明绣,哼哼唧唧地说,“就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呃……”无声的沉默,伴着漫开的花香。
良久,还是苏明绣轻叹一口气,“软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还大。
只是带了点哭腔。
被信息素和丁点酒精支配的omega格外从心,也格外诚恳,即便知道alpha先前的几次逼迫,都只是因为想听自己的心意。
她确实也想努力地、诚恳地站在对方面前,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道出。
楚软想让苏明绣别去碰其他人,也别抱其他人,只看着自己,只对自己笑。
她想问苏明绣,可不可以不取消婚约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
可是她就是很难把那些话说出来。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退堂鼓。
每次鼓足了劲,却只要一对上alpha那双带着笑意、仿佛能看透自己所有心神的眼睛,她就没法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思了,她怕受到嘲笑、怕被拒绝,也怕对方要给自己难堪。
眼泪顺着眼眶落下。
滴答,落在桌上。
楚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很怕苏明绣要把救护车叫过来,也怕自己又错过对方的机会,反手握着苏明绣的手心,攥得很紧,无声哭得声音都跟着哽咽:“我……”
“我会说……”
“但你就、就不能等一等吗?”
明明还没有说出最重要的那句话,可她已经在害怕被拒绝了,开学典礼那天的阳光还烙在她的记忆里,让楚软觉得自己若是不给出点理由,有可能就要听见苏明绣的拒绝了。
毕竟这个alpha那么喜怒无常,明明上一秒还对她很好,下一秒就可能让她离开。
就像三年前,初见时就要抱着她睡觉,后来却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
再回来的时候,又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若非苏心妍的事情,楚软根本想不到她要怎么再和这人产生联系。
从以前到现在,楚软都从未读懂过她的心思。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不知自己能不能抓住。
于是她抬起泪涔涔的双眸,朦胧地看向苏明绣,声音沙哑地,将自己仅有的一枚筹码小心翼翼推上赌桌,祈求幸运之神的垂怜:“他们……跟你都没有婚约。”
“只有我有。”
所以,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特权?
耐心一些,等我慢慢将自己的心意说给你听?
第61章 被始乱终弃的Omega(18)
厅堂里的玫瑰花香逐渐变得浓郁,像是被人打翻了香水瓶子。因为手机屏幕的拨号界面被楚软的指尖拨开。所以那急救电话也就迟迟没有拨出去。
苏明绣盯着她垂泪的面庞,过了不知多久,忽然从椅子上起来,倾身过去替omega擦眼泪,比之三年前仍在大学时稚气未脱的面庞。而今的楚软更成熟了许多,哭起来的模样越发动人。
她无声替对方拭去眼泪,与那双眨下泪珠的双眸相对,片刻后,楚软突然抬手来抱她,散发着香味的脖颈就在苏明绣的鼻尖下,又白又嫩,没有任何遮挡。
——像是不动声色的暗示。
苏明绣抬手,抚上她的肩胛,比之已经情动、连信息素都无法控制的omega体温,她的温度仍是偏低了些,只是稍稍挪动指腹,就能察觉到掌下身躯的颤抖。
颤得很轻,像是被捉住了翅膀的蝴蝶。
随着她低头去循那香味根源的动作,有细碎的长发从耳后滑落,扫在楚软的肩头,然后她就察觉到对方抖得更厉害了。
不知是因为这献祭般的主动感到羞耻,还是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