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抛弃主角后 第134章

  过了几日。

  有宫人到乾元殿,同苏明绣禀报,皇帝有请。等她批着衣裳走出去,才发觉小皇帝给她连暖和的轿子都备好了,可她在门边没动,轻轻咳了两下,顺过气,悠悠问道:“皇上这次是捉迷藏,还是又有什么宝贝请我去看?”

  周围的宫人将脑袋压得更低,不敢对她们俩的事情生出任何窥伺之心,只诚恳地应,说是王爷一去便知。

  苏明绣决定最后给小皇帝一个面子,于是等轿子摇摇晃晃到了那宫门口,她站在温泉池里暖和的雾气中,眯了眯眼睛,才在原地等了片刻,就见那道明黄色的衣衫闯入视线。

  扬了下眉头,她很轻地问,“皇帝这是?”

  “前些日子朕说要建女学,但固有的观念根深蒂固,怕是一道政令下去,各地阳奉阴违,拿朝廷批的银钱做其他事情。所以干脆先从都城开始,先设官女学——此地就是朕为官女学挑的选址。”

  顿了顿,她又小心地补上,“先前未作过这等设计,还请右相替朕瞧瞧,此处可有何不妥?”

  苏明绣只是在殿外站着,粗略地扫过里面的景致,便随口出声,“既是读书处,景色何必如此华丽?”

  “朕欲挑官女子同普通人家女子一同进来。而大周家中无条件接受私塾教育的,大字不识的女子多半从贫苦人家出生,或许没见过太多好景色,如此便也叫她们看看。若是努力读书,能见识到的好东西,不比那些男人差。”

  说完,她就见到镇北王很轻地笑了。

  “皇帝当真如此想?”

  在萧觅云踟蹰的刹那,苏明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既然陛下已经有所决定,此处很好,臣不必看。”

  “等等!”

  在这道淡紫色的身影即将离开的时候,萧觅云咬了咬唇,出声挽留,她本来是想先用那些大义凛然的道理将苏明绣给留住,等以后时间长了,再慢慢同她说清这里面的缘由。

  但她没想到,苏明绣洞察她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犀利。

  病得再重,老虎也不会变成猫。

  “想设官女学是真的,”小皇帝喉咙吞咽一下,又继续往下说,“但在这政令下达之前,想将此地送与你游玩,也是真的。”

  想送给你礼物,又怕你不高兴,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并非要骗你。

  她在心中补充完。

  但苏明绣对她多么了解?

  哪怕性子换了,身份变了,但毕竟是前后加在一起相处了两世的人,她怎么会不懂小皇帝的心思?

  正因为看懂了萧觅云那份忐忑不安,她的心忽然就被揪了一下。如今她的肺疾经过太医院的药,渡过先前的时期,逐渐稳定下来,起码不再传染。所以周围的宫人和小皇帝都不用再佩戴面纱。

  于是她对萧觅云招了招手,“过来。”

  普天之下,能这样对皇帝的,恐怕也只有她这一个。

  萧觅云走到她的身边,手一直背在身后,那是前两天发觉此地开销巨大。

  但想到马上要过年,那就要到苏明绣的生辰了,她预备给对方做一个不那么容易丢的礼物,可惜手工不太擅长,下午做工时将指头划破了。

  苏明绣的手掌隔着衣衫,搭在她的肩上。因为知道自己的体温受到先前那些寒毒的影响,只要刹那离开手炉就会冷得像冰块,所以并不直接触碰小皇帝。

  “皇帝已经是一个足以受百姓拥护和爱戴的好皇帝了。”

  她如此说着。

  萧觅云习惯地抬眸看她,但走得这么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已经长得和苏明绣差不多高了,这让本来就因病变得瘦弱的人身躯看着更是弱柳扶风那般。

  即便知道只要苏明绣愿意,此刻的她也能瞬息间取人性命。但萧觅云心底还是柔软一片,忍不住用没受伤的手,握着苏明绣的掌心,用面颊主动贴去,像是要拿脸帮她暖这手心。

  “但那些都不是朕想要的——”

  “萧觅云只是想当一个能让苏明绣喜欢的皇帝。”

  为此,她竭尽全力。

  被她脸颊贴上的手掌抖了下,不知道是被萧觅云刚从这温泉暖意里熏出的热气所激,还是为她话中直白的表达所摄。

  苏明绣本来还想沉默以对,但不知是被这句话敲开心防,还是此刻的情绪太过震撼,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不止有溯洄。

  还有更多更多……从未出现过在她脑海里的画面。

  不。

  也许是早就经历过,只不过她都忘记了。

  无数的回忆倒带,从无法逃离的omega,到最后与她共享百年的小徒弟——一直到,那朵玫瑰。

  “一直都很想问你,你是想要‘从未拥有过’还是想要‘曾经拥有’?”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那朵玫瑰,到最后也没有听见她的答案。所以假装自己是一条狐狸,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无声的泪从她的眼眶里流淌而出,这倏然而来的变化将小皇帝惊得不轻,她从未见过这位镇北王流泪的模样,以至于连帮她擦拭都忘了,愣愣地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手忙脚乱地去帮她擦。

  “罢了,”她忍着自己心中的不甘,假装无事地去哄苏明绣,“若你不喜,你就当朕没说过这句话,你忘了吧。”

  君无戏言,她却要因为苏明绣收回自己好不容易才肯道出的真心话。

  苏明绣看着她,没有在意自己眼眶里落下的那些情绪,黑色眼眸里闪过诸多复杂的、深情的、也让这时候的小皇帝看不懂的东西。

  即便萧觅云经过这无数的转世,什么记忆都没有留下。但是苏明绣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忘了。

  她都会记得。

  记得这一次又一次,与面前这个人的相爱。

  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尚且将选择的权利交给过对方,怎么现在第五次了,反倒越活越回去了呢?

  泪还未干,这潋滟的面庞上又出现笑意,比沉没西山的夕阳更美,她就这样笑着,反手握住萧觅云的手掌,像是为了确保对方能听清楚,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

  “你早就是苏明绣喜欢的皇帝了。”

第119章 终被废弃的小皇帝(23)

  温泉雾气萦绕的亭台楼阁边。

  因为听见意想之外的话,高兴过度的小皇帝直接将苏明绣拉进了这个地方,那檐牙高啄的远眺塔内中央被做成藏书阁,周围环绕的楼梯都铺了暖和的皮毛,温泉的热意走得是塔壁,这样就不会影响书籍的存放。

  先前的小皇帝借口带她好好将此处转一圈。但走了半层塔不到,就将苏明绣按倒在塔窗边,将身躯已经被疾病折磨羸弱的人抱在怀里,总觉得这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于是忍不住将怀抱收紧许多。

  “陛下似乎还没带臣走完?”

  “你看着太轻了,”已经名正言顺的人迫不及待要行驶自己的权利,固执地不肯让她离开,“朕得抱紧你,才不会叫你被风吹走。”

  苏明绣其实本来是想让她放开,因为胸腔里那股咳嗽的劲儿上来了。

  但从她的动作里感受到她的喜悦,不知怎么,忽然不忍心打断。所以由她抱着,只不过将脑袋转开,面上都浮出憋闷的病态驼红。

  还是抱着她的人感觉到不对,转头看她的刹那,登时睁圆了眼睛,想问她怎么回事。

  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见苏明绣撇过头咳出声,带动着胸膛在震颤,话都说不连贯,还要哄她:“无……无妨咳咳咳……”

  小皇帝情到浓时生出的那点不可说的旖旎,都被她的状态给吓跑了,赶紧扶着她坐下,又想要将这层塔楼的窗帘拉下来,免得她吹到风。

  苏明绣被她过度紧张的表现逗笑了,气顺到一半,又因她的笑,导致咳得更狠,让萧觅云没高兴多久,立即又强行拉下脸来,勒令她,“不许笑了!你想把朕吓死吗?”

  镇北王轻轻摇头,唇畔笑意不减,指尖攥住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说那种不吉利的字,等到那口气顺过来,站直身子,盯着紧张的萧觅云看了半晌,开口却成了另外一句:“有点饿了。”

  “朕让人传膳?”

  “御膳房的味道没多少新意,”苏明绣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她即将出口的提议,自顾自地往下说,“不知陛下可近过庖厨?”

  倒是靠近过。

  萧觅云想着,小时候她被养在偏僻宫殿时,吃的东西总被那些太监克扣,她饿得受不了时,也试图去御膳房偷过吃的,运气好的时候能偷到为前朝妃子们特意温在锅上的燕窝粥。

  但那实在是极少数,更多时候,只有没人看的冷灶里会偶尔留下半个馒头。

  但她没有将这段经历说出来,只是很认真地问,“你想吃什么?”

  苏明绣经过这么多世,对她的厨艺上限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什么要求,随她挑。

  因为此处暖阁温暖宜人,小皇帝就没特意找轿子将她抬回去,恰好此地离御膳房不远,便叫上一二宫人,朝那边步行而去-

  苏明绣倚在塔一层的窗边,惺忪着眼眸去摸窗棱外的娇花,小皇帝并未将她最爱的牡丹种进此处,此刻被她掌心托着的,正是一朵粉蔷薇。

  近日她与小皇帝所在时,周围的宫人都被驱散。所以她已经习惯周围的安静,谁知独自赏花还没过多久,忽然听见两道鬼鬼祟祟靠近的声音。

  指尖抚摸蔷薇的动作还没放慢,耳朵就已经听清了不远处的沟通声。

  “你可确定那皇帝就在此处?不都说她总是装国爱民的模样,平日里最喜待在勤政殿?再不济,她休憩处也在乾元殿啊。”

  “呵,这些昏君最爱装模作样,你指望她懂什么苍生?总之,大人说了,这小皇帝最近就养了个佳人在这温暖暖阁里,情报绝对没错,指不定咱们是第一个见到她那娇人的,到时就将这俩危害社稷的蛀虫一并杀了——”

  “哎,大人说这皇帝是女子身,继承大统后才会造成这般天灾人祸,你说,她养的人究竟是男是女?若是男子,哪个七尺男儿这般没骨气,当女人的裙下之臣?若是女子……噫。”

  “嘘,少说两句,刚才咱们差点惊动那堆阉人和御前护卫军,此刻还未走出他们的警戒范围。”

  作为被“噫”的那个,苏明绣掀了掀眼皮子,朝着两人来的方向看去,猜到宫中内卫估计是没追上这两人的轻功。若非他俩出声,连她都不一定察觉到这动静。

  有点意思。

  在皇宫里待得太久,觉得感官都迟钝的猛虎提起了兴趣,指尖微微用力,将那朵蔷薇折断,花瓣被她揉碎,淡紫色的汁液从指缝里滴答淌下时,苏明绣见到了这两个刺客。

  因为对方大咧咧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手中还提着刀,眼中闪过惊艳的同时,动作很迅速地将刀架在她脖颈间:“别动!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苏明绣唇角微勾,扬了扬眉头,睨着颈前的刀,没嗅见血味儿,笑容更加玩味,配合得一声不吭时,眼尾瞥见迟迟追上来的内卫。

  她隐蔽地做了个手势,没让他们上前,在这两人精神紧张的时候,不紧不慢地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住口!”

  挟持着她的人低喝道,确定她身上的衣裳没有皇帝独有的颜色,于是将刀拿的更近一些,“你只需告诉我们那狗皇帝在何处,识相些,我们自然会饶你一命。”

  “狗皇帝?”

  她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句话,很轻地摇头,“我不喜欢你这么称呼她,奖励你一个拔舌之刑吧。”

  “嗯?”刺客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刀下这人自顾自地说道,“罢了,瞧着就不聪明,懒得审你们——”

  “来人!”

  她扬声的刹那,面前的人被她所惊,下意识地动刀,结果听见“叮”一声响,余光还未看清是什么挡了自己的刀,颈侧就被重重一击。

  下一刻,远处有一利矢疾飞而来,将另一人高举兵器的手掌钉在墙上。

  苏明绣转头看见高塔雪白的外墙上沾上血痕,皱了皱眉头,余光见到一人影跪在跟前,同她低头请罪:“属下护卫来迟,罪该万死!”

  蔷薇花瓣随着被劈开两半的细茎干飘零在她脚边,她瞥见请罪的人,声音淡淡地开口:“皇帝将御前安危交与你们,却险些让圣驾身处险境,你确实万死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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