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人欺负过一样?
当然,这话李氏没有问出口,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只怕没有的事也要被传成真的,那曲清江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曲清江镇定道:“我进山采草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摔了一跤,所以才弄得这么狼狈。”
李氏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进山?你怎么这么大胆!幸好只是摔了一跤,要是遇到野猪、大虫,或是踩到了陷阱里,你只怕是不要命了。”
“山路旁有猎户做的记号,哪些地方有陷阱我都知道,我也避开了来。而且我没有太深入,所以不曾遇到野猪和大虫。”
李氏道:“我挖了不少冬笋,你也采完了草,那我们就回去吧?”
曲清江问:“小娘我饿了,还有米果吗?”
“有,我的那个也还没吃,都还软着呢!”李氏拿出米果给她。
曲清江将米果揣着,假意跟李氏下山,没走两步,突然道:“我的镰刀好像在我摔跤时掉了,我要去拿回来,小娘你先回去吧!”
“我与你回去拿吧!”
曲清江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娘,我说了不必,你实在不放心,在此等我也行,我去去就回。”
李氏一怔,脚底下钉钉似的,竟动都动不了。
曲清江跑回她与赵长夏道别的地方,可周围已无那道颀长的身影,唯有她离开时故意遗落的镰刀安静地躺在地上。
“你还在吗?”曲清江小声询问。
“我带了些米果来,你如果饿了就吃吧!多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曲清江说完,将米果搁在树杈上,再两步一回头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匍匐在隐蔽处的赵长夏才爬起来,拿了米果,又慢悠悠地往林子深处隐去。
那边的曲清江整理好衣服后,才小跑着回到李氏身边,背起竹篓:“小娘,我找到镰刀了,我们走吧!”
李氏欲言又止,见她步履轻快,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心里的担忧顿时消散。过了会儿,李氏问:“姐儿,米果都吃完了?”
曲清江心里咯噔了下,面上不动声色:“嗯,去找镰刀的路上吃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不小心掉地上,我就没捡起来。”
李氏纳闷,平常曲清江也不是这么毛躁的性子,怎么会像今日这般丢三落四,先是落下了镰刀,后又弄掉了米果?
还有,之前她拿出米果的时候,曲清江是将两个米果都拿了去的。米果的份量多大,她十分清楚,而曲清江的食量多大,她也很清楚。平常只能吃一个米果的曲清江怎么会拿两个米果呢?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口,不然别人还以为她是为了一个米果而斤斤计较。
回到家,曲清江放下竹篓就先去厨房找热水洗了个澡。虽说那两个流民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侵犯,可被他们抓过的手、捂过的嘴,她都觉得脏得很。
若非他们的死让她十分解气,消除了心中的恐惧,此时此刻的她兴许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在这儿洗澡。
“她的身手怎么能这么好?”曲清江靠在浴桶壁上,脑中不停地回放白天赵长夏从树上一跃而下,干净利落地解决两个歹人的画面。
她想,要是她也有这样的身手,往后别说独自进山,便是叫她上阵杀敌她也敢。
不对,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上阵杀敌?
想到这儿,她捧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救命恩人还真是英姿飒爽、魅力四射呢!
……
“听说你跟乐娘进山去了,乐娘呢?”
“她进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衣服,在屋里沐浴呢!”
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曲清江匆匆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物出去,便见她爹曲锋正在跟李氏说话。
“爹!”曲清江唤了声,小步走过去。
在这样还不算太冷的天里,曲锋穿得很多,还披了件大氅。待曲清江走近,他解下大氅盖在她的头上,温声道:“这么冷的天,你沐浴完也不披件大氅,多冷啊!”
曲清江掀下大氅系好,道:“刚泡的热水澡,身子暖和得很,不过,爹的大氅更暖。”
曲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曲清江问:“冬至祭祖之事都商议完了?”
曲锋的笑容收了起来,面有愠色。曲清江见状,便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堂伯父、堂叔父他们又劝您立嗣了?”
“嗯,不必管他们。”曲锋咳了下,反问,“你进山的时候摔着了?有没有磕伤碰伤?”
“没事。”曲清江摇头。她爹身体不好,她不想让他知道白天遭遇的事情,也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便特意不去想那两个流民的事情。
她微笑道,“爹,我猜您早上对着堂伯父他们一定没什么胃口,现在肯定饿了。我也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曲锋乐呵呵地应她:“好!”
父女俩走在前面,李氏在后头越发疑惑,她记得曲清江半个时辰之前才吃完一个米果吧,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令她忧心的是曲家族人劝郎君曲锋立嗣之事。
这曲家在鹄山乡也算得上是大户,祖上在鹄山乡经营了数十年,累积了不少资产。其中曲锋之父在分家后,他以一己之力将自家田地、林地经营至两百多亩,成为曲家最富裕的一脉。
然而这一脉一直都有子嗣困难的问题,曲锋乃独子,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他自打娘胎起身子便一直很孱弱,曲父变卖田产、砸锅卖铁地替他治病。好不容易把他养活,身子骨却也不太好,一直到三十多岁才得了个女儿,就是曲清江。
之后,直到曲锋的妻子岳氏死去,她也未能为曲锋生下一子。
岳氏在世的时候倒是为曲锋纳过一个妾,就是李氏,然而李氏进了曲家多年,肚子一直未有什么动静。
早年曲氏族人就劝曲锋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为嗣子,曲锋不胜其烦,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又雇了个专门生孩子的妾回来。
族人们果然安静了两年。然而过了两年,那个妾室跟李氏一样,没有传来什么喜讯,族人们的心思便又开始活泛了。
如今的曲家虽说资产不复当年,可也还有一百多亩田地、几亩竹林,在鹄山乡勉强算个上等户。
曲氏在多年前确实算富族,然而分家之后,子孙不善经营,如今各脉所剩的田产普遍只有三十多亩。
他们的子嗣多、田地少,若是再分家,那分给每个子孙的田地就更少了。要是能将自己的子孙过继给曲锋,曲锋百年之后,那些资产可都是他们的了!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曲锋也看得明白。但要问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李氏也不清楚,她只担忧曲清江,因为不管曲锋有没有嗣子,曲清江往后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曲清江:狼灭真是魅力四射呢!
赵狼灭:……
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让她别发花痴好,还是该吐槽“狼灭”好。
——
①米果:一种用米制作的点心。
②关于妾,古代的妾一般有几种来源:陪嫁的媵妾(地位比妾高)、买回来的妾(最常见)、雇的妾(一般是为了生儿子,以三、五年为期限)、还有别人送的妾(也颇为常见)、诱拐的妾、收原本的奴婢做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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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赠衣
曲锋没有拿这事去烦扰曲清江,后者也没有问祠堂里发生的事情,父女俩吃过午饭就各自忙去了。
曲清江回到院中将她采收的植物染料分好类别,再取菘蓝的茎叶、蓼蓝的叶,洗干净后分别用水浸泡。这是提取染料的第一道工序,而这个过程需要好几天,在此期间,她可以取些蚕茧回来抽丝捻线。
其实不管是丝线或是染了色的丝线,都可在草市或县城的铺子那儿买到,她本不必亲自做这些杂活。可她刺绣要用的丝线必须细腻、匀称、粗细一致,而在市面上买的线或起毛、或粗细不一,往往不能让她满意,因而她买不到合适的丝线时,干脆自己捻线。染料亦然。
正因为她对丝线、用色的要求如此之高,加上她出色的刺绣技艺,她的绣品才会被人争相求购,绣名才会传遍清江县。在她十三四岁时更是有不少大户人家请她去指点家中女眷刺绣,还有慕名来拜师求学的。
她并不吝啬于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经验和技法,但她往往会在完成一幅绣品后才能抽出时间来授课,所以在此期间,鲜少会有人登门叨扰她。
曲清江去蚕房取了些蚕茧,还未离开便听见门外有人在发牢骚,初时她没听清,撩起门帘走出去后才知道是她爹的另一个小妾田氏在井边洗衣服,边洗边嘀咕:“才半天就将衣裳弄得这么脏,我看不是什么摔跤弄脏的,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吧!”
曲清江:“……”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地离开,还是该若无其事地跟对方打招呼。
没等她决定好要不要打招呼,田氏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讪讪地闭上嘴。须臾,大抵是觉得气氛过于尴尬,田氏讪笑道:“姐儿,这是捡蚕茧呢?”
“嗯。”曲清江应了声,回以微笑,“下次我争取只滚一圈,让田小娘你不必这么辛苦。”
田氏:“……”
她本来还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曲清江什么都没听到,结果曲清江这话直接把她的那点自欺欺人的念头都掐断了。
她厚着脸皮笑道:“呵呵,姐儿你可真会说笑。”
曲清江没打算跟她计较太多,提着篮子里的蚕茧走远了。
田氏确定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嘀咕:“等我生了儿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洗涤衣服的声音所覆盖。
——
曲清江一直忙到天色昏暗,晚饭的时候吃了李氏做的笋肉包儿,她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赵长夏。
安静地吃完晚饭,曲清江不露声色地问李氏:“小娘做的笋肉包儿真鲜,又美味,还有吗?”
李氏应道:“有,我做了好些,都在蒸屉里蒸着。”
曲锋有些讶异:“乐娘,你的食量好像大增了啊?”
曲清江解释:“我已经饱了,但是我明天还想吃到这笋肉包儿,所以想留几个明天吃。”
“你想吃就让你小娘明早再做,这隔夜的吃着不鲜了。”
曲清江道:“这种天不怕它馊,明日蒸热了吃一样美味。再说,做一次包儿多费神啊,有这多余的时间,还不如让小娘去替您熬药。”
曲锋辩论不过她,便由着她去了。
夜里,曲清江替曲锋核算了一遍佃户们交上来的租,确认无误后,方上床就寝。
她本以为自己夜里会做噩梦,怎料除了前半夜有些失眠之外,睡着后倒是一夜无梦。
精神十足的她吃过了早饭,又悄悄地揣上几个笋肉包子,临出门时想起赵长夏扒死人的衣服穿,显然是没有御寒的衣物,所以她又回屋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然而她的身量跟对方的相差太大,她的衣服只怕对方不合身。苦恼之际,她看见在堂前溜达的亲爹,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去:“爹,您有不要的旧衣服吗?”
“嗯?你要旧衣物做甚?”
“近来天冷了不少,我见乡里有挺多人家都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所以打算捐一些旧衣服给他们。”
曲锋欣慰道:“乐娘你真是心善,跟你娘一样。爹当然有旧衣物,这就找出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