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病死后,岳家跟曲家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互相寄一封贺年的信。
岳氏在世的时候,曲清江还偶尔会提及母族那边的人和事,岳氏去世后,曲清江便没怎么与人提及母族了。
她不提倒不是因为敏感,而是纯粹交情寡淡没有提的必要,如今赵长夏想知道,她自然如实地告诉了对方。
赵长夏沉思:“虽然往来少了,可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正好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新春佳节,郎君理应在准备贺年信。小娘子不妨顺便去信问你舅舅对此事的看法,若他支持郎君过继嗣子,那便没什么好说的。若他选择支持你与郎君,也未尝不能借他的官威来给曲氏族人立立威。”
“可我舅舅只是正九品的文绣院丞,并非什么大官。”
“就算是从九品的芝麻绿豆的小官,在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族人面前,也有威慑效果。”
曲清江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
“除此之外,小娘子也应该多些到外面走走,——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是非常正确且值得称颂的事情,可因此而减少与人的往来就没有必要了。刺绣跟读书一样,不能闭门造车,得观察外物、与人交流才能与时俱进,才能知道别人需求什么。
“小娘子也不需要像我这样的逃户那般避着人,那么就该多些与人往来、交谈,提升个人的品牌形象,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你的名声越广,曲氏族人能制约你的筹码就越少,能帮助你的朋友就越多。”
赵长夏絮絮叨叨地提了许多建议,曲清江都一一记到了心上,她担心赵长夏说得口渴,端起温酒给赵长夏:“六月,你口渴吧?解解渴。”
赵长夏接过酒碗喝完了酒,突然觉得这味道不对劲:“这不是酒吗?”
“啊,我忘了。”曲清江眼神狡黠。
赵长夏:“……”
你这演技太差了!
“喝都喝了,解渴就成!”曲清江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六月姐姐,如果你不是喝了酒,会教我这么多道理吗?”
她自问自答,“肯定不会!我寻思着你平日里话那么少,一定是在心里把要紧的话都说了,最后才蹦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
“那小娘子觉得我平日里说的都是废话?”赵长夏撇撇嘴。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从不肯与人交心。”曲清江在桌子上竖起两根手指,像两条腿似的一步一步从赵长夏的手背“走”到心窝处,然后指了指,“这里藏着太多秘密了。”
赵长夏抬手抓住她的手指,打了个酒嗝,意识不甚清醒地道:“我不是不想与小娘子交心,而是不知道以什么立场与你交心。至于秘密,谁都有秘密,而我这里藏着的恰巧是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交代出去的秘密。”
说着,她转移了话题,“我的脸越来越烫了。”
曲清江笑着问她:“那怎么办?”
她将曲清江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怪小娘子给我喝了那么多酒,得给我降温,你这手这么冰凉,正好……”
曲清江眉眼弯弯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另一边脸,道:“赵六月,过了正旦,我可就十八岁了。”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赵长夏强调这一点,但她想,兴许是不喜欢自己被对方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也不知道赵长夏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或者说不知道她对这句话会产生怎样的理解,只轻哼了声:“嗯。”
曲清江见状,也知道自己骗赵长夏多喝了一碗酒的行为有些过分了,生怕她在这儿睡着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守冬结束了,六月你回去歇息吧!”
赵长夏说道:“守冬早就结束了,我知道你是故意骗我留下来的。”
曲清江:“……”
这时候你倒是肯说话了,刚才跟你说话,你就敷衍地哼了下?!
她道,“那你说出来干嘛,就不能继续装被我骗到了?”
赵长夏笑了下,起身往外走:“小娘子,早些歇息。”
曲清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忽然觉得,今年的守冬或许是她这五年来度过的最充实、愉快的一个冬至夜了。而她希望往后的冬至、除夕都有人能这般陪着她守冬、守岁。
——
赵长夏没有熟睡过去,酒醒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准备训练,反而先揉着太阳穴,问系统能不能让自己再穿越一回,穿越到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曲清江的面前就行。
她昨晚竟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这酒有毒啊!
“系统,这是你的锅,你得给我能够洗脑的东西,让我把她脑中关于昨晚的事都洗掉!”
系统:“……”
【本系统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神农血脉弘扬创新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培养新型农学人才实习种田系统’,是经过神农认证的正规系统,不会做有违人伦道德的事,请准实习生赵长夏端正自己的态度,踏踏实实学习种田,不要想着靠歪门邪道来获得成功!】
虽然系统骂的很没有道理,但是被它这么一说,赵长夏瞬间想起自己还有很多正事要做,确实没空去介怀醉酒后的事情。
她先把昨晚得到的“冬暖夏凉小背心”穿上,没多久,它的保暖效果显现,赵长夏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之前得穿三件单衣外加自己的T恤,这会儿穿两件单衣就足够了。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曲清江那冰凉的手,她想,或许曲清江比她更需要这件小背心。
然而刚生出“把小背心给曲清江”的念头,她转瞬就打消了。且不说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就算她心软怜惜曲清江,那也解释不清楚小背心的来历。她连自己的来历都没有告诉曲清江,若是给了她这件背心,只怕她会觉得自己的来历更加可疑。
>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暂时将曲清江抛之脑后。
赵长夏洗漱后又吃了碗系统奖励的阳春面,吃之前她还特意确认一遍这面不会附带什么奇怪的效果,上面只有“普通的阳春面”的字样,没有什么“浅斟低酌”这等玩文字游戏的字眼。
吃过了面,她趁着天未亮出了门。——昨天她伤了曲氏的族人,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能还会拿这事做文章。虽然曲锋以收回族田为威胁可以摆平这事,但始终是个隐患,她得将隐患消除。
作者有话要说:醒酒后小剧场
小醋缸看见赵狼灭在墙角玩泥巴,问:小话痨你在做什么?
赵狼灭:别问,问就是在抠迪士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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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遗嘱
清晨,美美地睡了一觉的曲清江醒来后原本按照往常的习惯是先去梳洗、吃过早食后回来刺绣的,可她想起赵长夏昨晚让她注意眼睛和多出去走走的事情,便改变了注意。
曲清江梳洗过后便想去门屋那边假装偶遇赵长夏,看一看她醒酒后的表情。可她到了那边才知道赵长夏已经出了门,不由得嘀咕:“今日事情不多,她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忽然,曲嘉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边跑边喊:“乐姐姐!”
“阿雨,你怎么跑得这么急?”曲清江很少见曲嘉雨跑这么急的,难不成是为了昨日祭祖之事来的?
曲嘉雨气喘吁吁地道:“乐姐姐,赵六月被打了!”
曲清江险些没反应过来:“赵六月被打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吧,还有人能打得了赵六月?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可曲嘉雨不会无端骗她,她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哪儿?”
“在村子里头,好像正被溱哥追着打,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事都闹得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我就赶紧来告诉乐姐姐了。”
曲嘉雨虽然讨厌赵长夏,可“他”毕竟是乐姐姐家的仆役,要是出了什么事,连累三伯父跟乐姐姐就不好了,所以她才赶忙来传递消息的。
曲清江的心一提,知道定是曲溱为昨天赵六月伤了他的事而打击报复,至于为何身手那么好的赵六月还会被对方追着打,她猜大概是顾虑逃户身份而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不行,再这么下去,赵六月会被打伤的!
曲清江焦急了片刻,很快便冷静下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乱,而且也应该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做决定。
她牵着大黄狗让曲嘉雨带路,二人一狗很快便赶到了现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不过因为怕被殃及都躲得远远的。
曲清江大老远便看到曲溱一边叫骂一边追着赵长夏跑:“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奴仆,还敢翻天不成?”
赵长夏灵敏地闪躲着,偶尔回一句:“雇我为仆的不是你,你这么打我是没道理的。”
“我想打你就打了,你能如何?!”曲溱越追火气越旺。
昨日他被赵长夏折了手指,虽说没有断,后来被正骨郎中掰回来了,却疼得他哭爹喊娘好不丢人。而且他这手虽然没有被废,可也得再养几日才能好,他爹却告诉他要隐忍、顾全大局,不能因此就去找曲家算账。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早上他爹和兄长他们出门后,他看见赵长夏从他家门前经过,还特意停下来朝他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他的怒气“噌”地就上来了,当即提着棍子上前去找她算账。她转身就跑。他以为她怕了,原本还有些底气不足,这会儿彻底没了顾虑,追了上去。
赵长夏跑得太慢,很快便被他追上,然后俩人打了起来——应该说是他单方面追打赵长夏,这让他感受到了胜利的快感,追起来越发起劲,棍子掉了也不在意,反正他还有两个拳头!
不过他的胜利也就维持了这么一会儿,之后他便追不上赵长夏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赵长夏虽然像在抱头鼠窜,仔细看却能发现其身手非常之敏捷,可他并没有注意到此中细节。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曲溱却是顾不得这些,只想发泄着心中对赵长夏的怨恨和不满。
曲清江带着大黄狗来到了他们面前,叱道:“住手!”
大黄狗还配合地吠了几声。
曲溱已经上头,哪里还肯听曲清江的话?
他轻蔑道:“乐娘,哥哥这是在替你教训你家的恶仆!”
曲清江跑过去挡在了赵长夏的身前,眼看着曲溱的拳头要落到她的身上,赵长夏一改逃窜的姿态,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曲溱被赵长夏冰冷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脑海中闪过“这种吃人的可怕眼神又出现了”的念头。
被折手指的恐惧浮上心头,曲溱刚要后退,赵长夏的手却是一松,顺手撕下贴在他手腕上的东西,再借着村民的视线死角,假装曲溱的拳头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这一拳的力道本就被卸去不少,如今又是被赵长夏故意借力,因此砸到那手臂上的力道十分小。可即便如此,赵长夏依旧吃痛地唤了声:“哎哟……”
曲溱:“……”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他的力道这么大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赵长夏是故意碰瓷的!
他怒视赵长夏:“好你个恶仆……”
“曲溱,你够了!”曲清江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如果刚才不是赵长夏挡在她的面前,曲溱的拳头是不是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连名带姓地喊曲溱,可见她有多愤怒。
“六月是我家的仆役,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她!”曲清江冷声道,“纵使你想被我爹过继为嗣子入主我家,可你这还没过继,还有亲爹呢!这么急着给别人的爹当儿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