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思:“真去报官啊?那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如果是假的,被官府查出来,那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赵长夏虽然怀疑曲氏族人贿赂了官府的人,但她并不清楚是谁,若是县令,那可就难办了。
不过她觉得不大可能是县令,他显然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至少家里有些底蕴,所以除非是花重金,不然贿赂不动他。而曲氏族人若能拿出这么多钱贿赂他,又何必去盯着曲家的这点家产呢?
县衙里有正儿八经官职在身的不多,辅助县令管政务的县丞、管户籍财政的主簿,与管治安的县尉都是佐官,其余的就是胥吏。
而这些官吏中,除了县令的薪水最多之外,其余人的薪水都很少,因此是最有可能收受贿赂的。其中负责治安管理的县尉跟管政务的县丞嫌疑最大。
赵长夏心里有了决断,她正要说话,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等一下!”
众人让开一条路,发现竟然是仍旧穿着孝服的李氏。
田氏看见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顿时闪过慌乱的神情。
曲铭对这脱离自己掌控的枝节也十分不满,不管李氏想做什么,他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她如愿,于是道:“祠堂重地岂是你一个卑贱的妾可以进来的?出去!”
曲清江虽然诧异她会出现在这里,但这时候也想看看她要说什么,便道:“大伯父着什么急?田氏不也是妾吗?她进的,李小娘为何进不的?”
“这能一样吗?!”
“说起来,这几年其实日夜陪在我爹身旁照顾他的,多数时候都是李小娘,包括我爹去世前那两个月。”
一直沉思的曲镇开了口:“不妨听听她的话。”
一旦破开了这个口子,曲铭想要再捂住它就不容易了,但他不让李氏进来便显得可疑,无奈之下只能让李氏进来。
李氏看着田氏,十分失望:“红儿,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歹毒。郎君仙逝前的身体如何,你难道比我更清楚?你知道郎君平日喝的是什么药吗?你知道每种药是多少份量吗?你知道郎君每夜起夜多少回、发作时是怎样的吗?”
李氏并不咄咄逼人,但每一个问题都搅得田氏的内心越发慌乱。曲铭见状,觉得不妙,忙不迭开口:“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事跟田氏怀上孩子有什么关系?”
李氏拿出了一本书,目视他:“这是我近一年来照顾郎君时所记的情况,包括郎君是何时辰起夜的,每次发作时的病症。因为赵太医说他需要确定郎君的病情,哪怕只是一次咳嗽,是否有痰、是否咳出血也要一一记下。所以田氏若是跟郎君同房了,郎君没有理由不告诉我,让我记下。”
田氏大骇,曲铭等曲氏族人都懵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那人也没告诉他们啊!不过这都是房内的事,没看曲清江跟赵长夏都有些惊讶嘛!
曲铭顿时觉得这本“书”烫手,而曲镇则接过这本书翻开看,最后面色沉重,看向田氏的眼神已经十分可怕:“好你个贱人,竟然真的敢用私生子来混淆我三哥的血脉?!”
众人哗然,觉得田氏忒不要脸了,就该浸猪笼!
曲铭的手抖了抖,阴恻恻地看了田氏一眼,田氏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看到曲铭的眼神,咬着牙硬着头皮道:“李如香,我知道你进来曲家多年却一直没怀上,怕我怀上抢了你的位置,可这是郎君的亲生孩子啊!你不能冤枉我,郎君许是觉得他那个样子有些丢脸,所以才没有与你说。”
李氏知道自己一旦把这种隐私说出来会让曲锋成为别人的笑料,可比起一个已逝之人,她更想保住还活着的曲清江等。曲锋在生前有多疼爱和在乎曲清江,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就算曲锋没有叮嘱,她也要将曲清江当成自己的女儿来保护。
她道:“从未照顾过郎君的你只怕是不知道,因为郎君的病情加重,李郎中与赵太医都开过不同的药方,而这会导致郎君失去那方面的能力。这事郎君也知晓,但他没有在意,只是让我隐瞒下来。药方就在这儿,既然这儿有郎中,那么看一看自然该懂这些药理。”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凝固了好几秒,才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议论声。
曲锋不能人道,所以压根就不会有什么遗腹子?!
田氏生的真是野种!
众人去看郎中,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趁着混乱溜了。
曲铭立马吆喝:“稳婆呢,还有那几个田氏的老乡呢?把他们找出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曲镇对李氏颇为不满,认为李氏完全可以跟个别人悄悄说这件事,不至于让曲锋的名声被毁,以后人家一提到曲锋就会说他不能人道的事情,他怕是气得无法安心投胎吧!
不过跟个别人说了,也难保不会有人传出去,所以跟少数人说与当众说出来没有区别,反倒是后者更具威慑力,田氏狡辩得再多也是苍白无力的。
说到田氏,他忽然发现闹哄哄的场上似乎少了几个身影,除了那郎中之外、稳婆与田氏都不见了。
/>“那个歹毒女人去哪儿了?”曲镇喝道。
“她的孩子哭了,抱到杂物房去喂奶了。”有人道。
曲镇立马召集自己的儿子、侄子去找人,结果找遍了祠堂都没了田氏的踪迹。现场顿时又乱作一团。
曲铭也假装让人去找,找不到人后还假惺惺地说:“早说了别开着大门,这下可好了,让他们溜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曲镇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十分生气,也有些后悔没有听曲清江的话,非得要弄清楚这件事,这下好了,自己成了逼迫她的帮凶之一不说,还间接导致三哥沦为笑柄。
李氏无视了闹哄哄的众人,向曲清江跪下:“道出这个事实,令郎君名声有损,还被人嘲笑,是我的罪过。我知道我站出来说明这件事后,必然无颜再待在曲家,也没有资格继续被你善待,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你的责罚。”
曲清江张了张嘴,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却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良久,她才叹气道:“小娘,有什么回家再说吧!”
这会儿曲氏祠堂闹得很,压根没人在意她们。曲清江走出祠堂后,眸光暗了暗,觉得是时候要他们付出代价了。
回到了曲家,她们遇到从后门溜进来的曲嘉雨,李氏刚要问后门怎么是开着的,忽然想起自己是曲家的罪人,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曲清江见状,开解道:“小娘,今日这事其实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出来作证,这件事只怕还要闹到衙门那儿去。他们已经收买了衙门的官吏,所以真去了衙门,对我们也不一定有利。”
“乐姐儿,其实这事我觉得不太对劲,我跟田红儿相处了三载,对她这人也算是比较了解。她虽然贪财,却没有胆子干这种事,所以她肯定不是主谋,最多是因为贪念而自愿成为别人手里的刀。所以这事虽然澄清了,却得防着那主谋还有后招。”
“我知道。”曲清江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曲嘉雨,“阿雨,这次多亏你通风报信了。”
曲嘉雨有些得意:“那当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乐姐姐被欺负却无动于衷。”
她想起什么,指了指柴房,“六月已经将田氏绑回来了。”
刚才思绪混乱,李氏并没有关注旁的,被曲嘉雨这么提醒,才注意到赵长夏并未跟她们一块儿回来。
“田红儿被绑回来了?!”
“是啊,这可是揪出幕后主使的好机会,怎能放她离开?”曲清江目光森冷,“不过她在曲家的事不能传出去,要是让幕后主使知道了,定会加以防范。”
这一瞬间,李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赵长夏的狠劲。
作者有话要说:田红儿:李如香你好贱,居然欺负我不识字,写观察日志!
李如香:嘻嘻。
曲岳父: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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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报官
赵长夏知道田氏肯定要跑,既然这背后有曲铭的手笔,他怎么也不会让田氏被抓到,所以肯定会趁着混乱,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而将她放跑。
所以赵长夏也让曲清江跟李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再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将田氏及其孩子带走。
而将她囚禁在柴房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撬开她的口,让她说出真相的同时,供出她的同伙,交代她及其同伙是如何策划这件事的。
田氏本以为赵长夏不会对她一个妇人做什么,没想到刚狡辩两句,就被折了一根手指。
“啊——”她疼得晕死了过去。
赵长夏无动于衷,十分有耐心地等她醒过来,把她的手指正回去。然后抓住第二根手指,道:“第二根……”
“不,我说!”她惊恐地叫出来,赵长夏便没有动手。
她一直哭,哭得可怜兮兮,赵长夏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抱着她的孩子,道:“反正是个野种,干脆摔死算了。”
田氏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这叫狠心,那你们就是真善美?”
田氏一噎,不敢再隐瞒:“这孩子是我那官人的,我被你们赶走——”
“赶走?”赵长夏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很快便肿了。
“别打了。我、我自愿离开曲家后,得知我那官人在码头就先去了一趟码头,我们在那儿同房,之后我回家,没、没过多久,就知道我有喜了……”田氏的脸上全是眼泪鼻涕,狼狈得很。
在她的供述下,因为跟自家官人久别重逢,为了缓解这几年的寂寞,他们在船上过了两天。他们刚温存过,她被他甜言蜜语地哄了一番,就自愿交出了在曲家这么多年攒的大半积蓄给他去翻本。
结果他输了个精光,只能躲在码头帮人扛重物来度日,原本以为他已经洗心革面,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她无可奈何,只能回到老家另找活计。
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并没有把主意打到曲家的头上,等她早产把孩子生下来,给自家丈夫传去喜讯,结果其夫高兴是高兴了,却又生出了贪念,道:“你不能被曲锋那家伙白睡这么多年,不讨更多好处怎么能行?!”
田氏有些心虚:“可是曲家这些年待我不薄。”
其夫轻蔑地看着她:“待你不薄怎么只给你这么点钱?你看你身上都没几件像样的首饰!曲锋每年捐给寺庙和道观那么多钱,要是把这些钱给我们多好!”
田氏道:“首饰不是被你变卖了拿去还赌债了吗?”
其夫恶狠狠地瞪她:“贱人,给老子闭嘴。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种都不一定呢,呸!”
田氏又惊又怒:“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其夫不耐烦地道:“别给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子看得多这种把戏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没钱了,准备把你卖去崔员外家给他生儿子。你如果不想跟儿子分离,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虽然田氏的一番话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尽量将锅都甩到她的赌徒丈夫身上,但不得不说,若不是其夫怂恿,她估计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是如何策划的?”
田氏供出那郎中与稳婆都是收了她的钱替她撒谎的,那几个乡人实际上是她丈夫的朋友,也都是赌徒。跟她过来的目的一是演戏,二是盯着她,别让她中途变节。
“曲家又有那些人介入这件事了?”
田氏有些犹豫,赵长夏道:“你这么伟大,为了保住他们,不惜豁出自己的小命?”
赵长夏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田氏道:“你知道了又可以做什么?你一个赘婿还有能力去对抗整个曲氏家族?你看,像今天这样的事,若不是当时有外人在场,哪怕李如香她说破了天,只要他们不承认她说的话,那我的孩子就是郎君的!”
比起赵长夏一个人,田氏当然更害怕一个家族。
她赌赵长夏不敢杀她,但曲氏那群人将她沉塘了也不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的!
赵长夏什么都没说,将孩子抱走了。
田氏惊恐地大叫:“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去哪里?求你别伤害他,我说,我什么都说!”
赵长夏:“……”
她原本只是想把孩子暂时交给李氏带,免得他的哭声引来别人的注意,至于曲铭他们那儿,她想,总有办法让田氏在公堂之上指认他的。
田氏道:“我那官人虽然动了歪念,但也知道我们口说无凭,不会有人相信我,且我已经离开曲家八个多月,这其中有许多事都已经说不清。这时,曲铭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生了一个孩子的事情,他说,他可以帮我……”
曲铭提出建议,要田氏带着孩子回曲家认亲,他身为族长,会带领族人站在她这边。等孩子成功“认祖归宗”,那他也可以帮忙将曲家的家业都夺过来,届时只需三七分,——当然是曲铭七,她三。
期间曲铭与田氏的赌徒丈夫掰扯的过程自不必提,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现钱四六分,曲家的竹林和十亩良田归田氏,宅子与剩下的田地则归曲铭。
……
曲清江听完赵长夏的复述,不算太意外,但对曲铭等人无耻和毫无底线的认知倒是又刷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