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盛槿书没喝糖水却尝到了甜味。
还以为她真的不在意呢。她揶揄地看孟晚霁一眼,孟晚霁装作看不懂。
“今晚几点去你朋友那?”
盛槿书知道她今天收到的调侃和打趣已经够多了,心软地放过她。
“六点钟吧。”她应。跨年派对定在隔壁区的一个海上游轮上,做东的那个朋友包下了游轮三层的整个VIP区域,大家只要在八点钟前登船就好。
孟晚霁点点头。
蒋茂识趣地在她们走到之前就自动离开了。
孟晚霁不动声色地舒展眉眼。
*
六点钟,两人盛装打扮后准时从宿舍出发。
冬天的夜来得早,六点半整条国道上的汽车尾灯已经汇成了一条蜿蜒的长河,红灿灿的,应和着路边大厦巨幕上的辞旧迎新广告,堵车都仿佛都成了这喜气洋洋迎新氛围的一部分。
盛槿书连着蓝牙,和朋友打了个电话告知她们可能会晚点到,而后和孟晚霁坐在车里,听着音乐,跟着前方的车辆慢悠悠地挪动,并不急躁。
孟晚霁随口问她:“今天去的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吗?”她听她们说话的语气很随意。
盛槿书回:“几乎都是。”
并不藏着掖着,她主动介绍:“除了师姐、发小和几个高中朋友,还有一些是我高中在外面乱晃时认识的。”
孟晚霁的神经被牵动。她想起了高中时曾经在校门口看到过的,盛槿书穿着改过的校服,和一群染发抽烟的男男女女熟稔交谈,而后坐在他们机车后座上扬长而去的场景。
那时候,不少接孩子回去过周末的家长都在提醒自己的孩子:“离那种人远一点。”
而现在,“那种人”却成了老师。
孟晚霁偶尔看着眼前的盛槿书还会觉得像在做梦。
“你……”踌躇两秒,她试探地问出口:“黄校长有一天和我闲聊,无意中提到过,你初中成绩其实挺好的?”
盛槿书并不惊讶,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不以为意:“还可以吧,也就年段前几。”
凡尔赛吗?孟晚霁很轻地笑了声。
她把触角探得更远了些,追问:“所以……你高中时,为什么成绩忽然就一落千丈了?”
盛槿书长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没有马上回答。
孟晚霁立刻体面地退回去:“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盛槿书侧头看她,目光里透着些了然又透着些温柔:“真的吗?”
孟晚霁眸动了动,言不由衷的话忽然应不出口。
假的。
她不肯说,她便会在意,会立刻认清,其实她们身体上的关系远比心灵上的亲近。
盛槿书冷不丁弹她额头:“没那么大方就不用装那么大方。”她笑了笑,顺势刮她鼻子:“至少在我面前不用。”
孟晚霁的心脏胸腔里撞了撞。
盛槿书轻放刹车,目视着前方应:“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爸妈是大学同学,彼此初恋,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两个人一直恩爱有加。至少,在我初中以前我都这么认为的。快初三那一年我妈生病去世了,去世后不久我爸就另娶了,日子过得好不嫌潇洒惬意。外面人都传早在两年前,我爸就和对方好上了。我气不过,觉得他薄情,就想给他添点堵。”
孟晚霁想过也许会是一个沉重的原因,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她甚至不知道盛槿书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愣了愣,仿佛胸口和喉咙一起堵上了。想说“对不起”觉得虚伪,想说其他的觉得无力。
她伸手摸盛槿书搭在腿上的手。
盛槿书反过手来,挠她的手心,状若不在乎地问:“你是在心疼十几岁时的我吗?”
孟晚霁目色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现在的你不需要心疼了吗?”
盛槿书眸光瞬了瞬,随即低声笑:“想骗你说要的,但是,良心好像会疼呢。”
孟晚霁用眼神无声询问。
盛槿书跟着前车又慢悠悠地进了半米。
“现在还好了。我妈其实没怪过他,去世前没在我面前说过一句他的坏话。我外婆也开解过我,其实他们两年前好像就有离婚的意思了。我妈工作经常出差,两人聚少离多,我爸觉得我妈满足不了他对一个妻子的需求了。但是顾及到我的感受,他们一直没离。只是我不愿意接受,觉得说到底,这场婚姻里,先变心的是我爸爸。”
“但现在回头来看,好像没感情了,强求确实也没有意义。”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孟晚霁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件事。从成年人理性的角度来看,似乎是这样的。可对还有感情的那一方来说,总归会有意难平吧。
她沉默几秒,询问:“那你现在和你爸爸的关系……”
盛槿书说:“有几年是不联系的,现在不好不坏吧。”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坏笑:“不过他要是想对我好,我现在也不拒绝了。”
“这辆车就是他买给我的。你不知道我回去拿钥匙的时候,我后妈脸色有多精彩。”她幸灾乐祸:“好久没给他们添堵了,偶尔添一下,还挺开心的。”
孟晚霁失笑。
盛槿书说:“下次春节和他说我交了个女朋友吧,估计又能让他难受好一阵子。”
好像还有点期待。
孟晚霁的心沉了沉又轻了轻。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甚至……她想想都觉得噩梦的事,她怎么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她莞尔,看着盛槿书明媚的侧脸,忽然也生出了勇气和向往。
第44章
两人到的时候,海岸两边大厦的华灯已亮,满街璀璨,游轮三层露天甲板上,银色的挂饰缀满船舷。
孟晚霁随着盛槿书从游轮底层信步而上,隐约能听见三层会客厅里舒缓的音乐声正在流淌。
居然不是强节奏的电音,孟晚霁有些意外。
她以为这个跨年派对的风格会是那种夜店蹦迪风,毕竟她两次撞见盛槿书和朋友相聚都是在那样风格的酒吧。
盛槿书牵她手,给她打预防针:“这个跨年派对就是朋友间的小聚,做东的是我发小方雨稚,人如其名,最不缺的就是幼稚少女心。所以你一会儿进去要是看见满屋子的粉红色,不要太惊讶。”
孟晚霁淡笑:“不会,听起来很可爱。”
盛槿书莞尔,与她并肩跨上最后一级台阶,踏进三层的主会客厅里。
半露天的主会客厅里果然布置得温馨梦幻,白光明亮,色调清新,粉色的气球和绿色的枝蔓在海风中欢快飘荡,枝蔓下的长桌上,是成排的精致鲜花、餐点和香槟。
见到盛槿书和孟晚霁进来,长桌前沙发上闲聊着的男男女女顷刻间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欢迎新人!百年好合!”
“啪啪啪啪”,鼓掌声巨响。
盛槿书和孟晚霁:“……”
“你们干嘛?”盛槿书挑眉,“嫉妒我,所以想把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吓跑吗?”她就着牵孟晚霁手的动作,搂住孟晚霁的腰。
孟晚霁微微脸红,本有的几分紧张都被惊没了。
方雨稚笑出声,出卖:“庭华姐出的主意,说要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沈庭华笑得一脸贤良:“毕竟压轴出场,要有特殊待遇嘛。”
她视线落在孟晚霁身上,主动打招呼:“热烈欢迎。我是小槿的师姐沈庭华,早就听小槿提过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孟晚霁落落大方地朝她和其他望着她的人点头微笑,自我介绍:“孟晚霁。”
“我女朋友。”盛槿书补充。
孟晚霁眼眸微漾。
厅内众人坏笑起来:“咦……谁不知道啊,还强调!”
那天和盛槿书做演示的女生打趣:“哈哈哈哈,就是!嘚瑟!”
众人附和:“没眼看噢!”
孟晚霁越发不好意思。盛槿书由她们调侃,揽着孟晚霁的腰,带她坐到了一旁的双人沙发上,泰然自若:“别理她们,一群促狭鬼。”
她给孟晚霁介绍厅内的众人:“笑得最夸张、嘴巴张得最大的这个是我高中同桌,钟灵。”
被点名的钟灵瞬间像被按到了死穴,收了大笑,摆出一副笑不露齿的模样,咬牙切齿:“盛槿书,你确定给我的定语就是这个吗?”
盛槿书笑得像一只慵懒的狐狸。
钟灵和善地看孟晚霁。
孟晚霁帮她圆场:“是笑得很有感染力,让人看得就开心。”
钟灵大笑:“小槿这张嘴总算有人能治了。”
盛槿书不以为意地哼哼,众人跟着嘲笑,都坐下了身子。
盛槿书给孟晚霁一一介绍,介绍到一个纹着花臂,剪着狼尾的男人时,男人一直盯着孟晚霁的脸看。
盛槿书扔了个橘子到他身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醒:“哈喇子收一收。”
严胤接住橘子,笑道:“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孟老师有点眼熟。”
盛槿书:“嗯?”
严胤问:“孟老师是不是和槿书一样宁外毕业的?”
孟晚霁点头。
“比她晚一届?”
孟晚霁再点头。盛槿书解释:“他和我同班,是我后桌。”
孟晚霁心里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
一旁梳着脏辫不同校的女人好奇:“干嘛,还真见过呀?”
严胤颔首:“见过。槿书和小容也应该见过才对。”
小容是盛槿书的同桌。
盛槿书挑眉。
严胤说:“我们学妹啊。当年她作为高一新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表讲话,一上台就在男生中引起轰动了好不好。解散时我还和你开玩笑说你校花位置有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