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意做窃听的人,适时出声:“进来吃点水果吧?”
盛槿书和沈庭华一起回头看她。
盛槿书朝着她弯眸,站起身,招呼沈庭华,神色泰然自若,一点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当事人听去了的紧张模样都没有。
孟晚霁便自我开解应该是自己敏感。人和人的情况不一样,盛槿书大抵只是在评价其他想要养猫的人的情况。
三个人一起在客厅吃东西闲聊。
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沈庭华关心盛槿书:“今年去看阿姨吗?”
盛槿书母亲的墓修得远,在隔壁市她热爱的能望见山河湖泊的高山墓园里。往年盛槿书在国外,多是祝家小辈和沈庭华代扫。
盛槿书不见外,没骨头一样靠在孟晚霁身上,应:“去呀。”
“你几号去看老师?”她反问沈庭华。
沈庭华说:“清明后一天吧。”
盛槿书便说:“那我和你一起去,上午去看老师,下午去看我妈?”
沈庭华爽快:“行。”
盛槿书稍稍坐直身子,侧头征询孟晚霁意见:“小霁有安排吗?”
孟晚霁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她微微扬唇,应:“没有。”孟家已经通知了,清明当天扫墓。
果然,盛槿书邀请:“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孟晚霁当然答应:“好。”
盛槿书点头,自然地拈了颗提子送到孟晚霁的嘴边。
孟晚霁没好意思吃,伸手自己拿过。沈庭华没眼看:“看来狗粮给我吃还不够,还准备让我妈和阿姨一起吃。”
盛槿书面不改色,笑意盈盈,孟晚霁耳根却有点烫。
她心里又放松了许多,说服自己应该确实只是多心。盛槿书一直都很坦荡,带她见朋友,见家里人,释放给她的信号,没有一个不表明着她在认真经营这段感情,盼望长久。
她甚至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瞬间怀疑盛槿书是不应该的。
可是扫墓当天,盛槿书又让她心里打了个突。
第54章
扫墓当天,天公作美,清明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停了。
晓风和畅,气温不高不低,盛槿书和孟晚霁、沈庭华连遮阳伞都不用打,顺利地祭拜完苏芸卿,驱车前往临市盛槿书母亲的墓园。
没想到都快到了,医院突发紧急情况,人手不够,连打好几个电话召沈庭华回去帮忙,沈庭华只好调头。
于是便只剩下盛槿书和孟晚霁。
“我妈把墓修得太远了,大家要来看她一趟也是不容易。”盛槿书开玩笑。
孟晚霁看车窗外的景致。
半山之上,天朗气清,视野开阔,东临大海,北靠群山,远眺还能见城市的车水马龙,确实是难得的好地段。
她肯定:“阿姨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盛槿书轻笑:“除了远,确实什么都好。”
她说她其实没来过这里几次,但孟晚霁跟着她前行,发现这里的路线她还是很熟悉的。
墓园里都是矮矮的墓碑和稀稀落落的祭拜者,其实并不好辨认。可盛槿书牵着她的手,走得轻车熟路,像走过千百次一样。
孟晚霁不由侧目想看盛槿书的表情,盛槿书却突然停下了。
“怎么好像有人?”她奇怪。
孟晚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不远处的一块碑前确实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似乎也看到了盛槿书,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即粲然一笑。
盛槿书低声和孟晚霁通气:“好像是我妈妈以前的好朋友,杨阿姨。”
孟晚霁点头,盛槿书带着她上前。
“杨阿姨好久不见。”盛槿书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杨亚娟上下打量盛槿书,和蔼地笑:“是真的好多年没见了,有……六七年了吧,从你出国以后。”
盛槿书称是。那一年外祖母家给她办了一个小型的践行宴,杨亚娟也特意从隔壁市过来了。
“真的是出落成大姑娘了,阿姨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
盛槿书说讨喜话:“阿姨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我印象中一模一样。”
杨亚娟摆手:“老啦,我都当奶奶了,你可别哄我了。”
她视线落在孟晚霁身上,礼貌问:“这位是?”
孟晚霁微微紧张,后知后觉地想放开盛槿书的手。
盛槿书却侧头看她,桃花眼微漾,面不改色地介绍:“我女朋友,带她来给我妈妈打个招呼。”
孟晚霁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都沉默了一瞬。
她有点尴尬又有点心甜。
“杨阿姨好。”她到底学到了一点盛槿书的厚脸皮,淡定叫人。
杨亚娟错愕了几秒,终是笑开。“好,你好。”她应完孟晚霁的问候,对着盛槿书叹息:“你啊,和你妈一样,总是不走寻常路。”
盛槿书笑意加深,孟晚霁唇角也忍不住扬起些弧度。
三人站着寒暄。
杨亚娟说她到退休年龄了,准备随儿子移民A国,所以临走前想再来看看老朋友。
盛槿书便邀请她出去一起吃个饭,权当践行。
杨亚娟多年没见这个小辈,也有许多事想关心,便没有客气。
三个人在墓前同盛槿书母亲说了许久话,一起移步去了市里的餐厅吃饭。
餐桌上,多是杨亚娟和盛槿书在交谈,孟晚霁只有偶尔被问到的时候才会出声应一两句。她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她喜欢从她们的谈话中捕捉星星点点盛槿书过去的痕迹。
菜过五味,她起身去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隔着一个拐角,她突然听见杨亚娟问盛槿书:“那你以后都留在宁城了吗?”
鬼使神差地,孟晚霁停住了脚步。
她心跳莫名急促,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
盛槿书应:“不一定。”
“有别的计划?”
“不是。”
盛槿书没再多做解释,孟晚霁的心跳忽然随着她这两句话失去秩序。像被高高抛到了半空中,久久无法落地。
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问过盛槿书关于以后的打算,只是默认盛槿书会一直留在宁城,甚至,一直在宁外当老师。
那如果盛槿书不是这样打算的,她的未来又是什么样的?她在哪个位置?甚至,盛槿书的未来里有没有她的位置?
无法自控地,她又想到了那天盛槿书和沈庭华关于养猫的那一段谈话。
她走回餐桌落座,强装无事,却始终心神不宁。
*
晚上,回到宁外宿舍,孟晚霁还是没能很好平定自己的不安。
她是习惯自我消化情绪的人。可恋爱前你不问我不说的误会,还是让孟晚霁吸取了些教训。
她洗过澡,冷静下来,决定公平一点,开诚布公地和盛槿书谈一谈。
她擦着头发进卧室,盛槿书正靠坐在床上看打印出来的剧本。她姿态懒洋洋的,神色却很专注,一见孟晚霁进来就放下剧本,勾起唇下床:“你今天好湿哦。”
她连接电吹风的插头,准备给孟晚霁吹头发。
从住到一间房后,她们就不约而同地有了帮对方吹头发的爱好。
电吹风开着低档位温和地烘着,盛槿书撩着她的发和她闲聊:“我觉得剧本差不多了,可以往下推进了,等会儿找几个CV的音给你听听,你挑一下?”
孟晚霁应:“好。”
她垂眸,润了润唇,说:“教完这学期的课,我准备辞职了。”
盛槿书微微讶异,随即揉她的发,不以为意:“好啊,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孟晚霁猜到她会这么回答了。她抬眸,盯着镜子里的她问:“你呢?”
“嗯?”
“你会一直在宁外教书吗?”
镜子里的盛槿书神色自然:“不一定吧,不过目前来说是的。”
孟晚霁追问:“那以后呢?”
盛槿书莞尔:“以后的事以后才知道呀。”
“所以你没有做过计划?”孟晚霁不敢错过盛槿书一丝一毫可能的情绪。
盛槿书晃动电吹风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些,“也不是。”她笑意稍敛,似乎在想措辞,“我只是不太喜欢做太长远的计划。”
她摸摸孟晚霁干得差不多的发,关掉电吹风,转身靠到梳妆桌前看着孟晚霁,解释:“不是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我一直觉得活在当下最重要。”她神色淡然而柔和。
孟晚霁与她对视着,有几秒没有应话。她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没有设想过,还是不一样的吧。
她动了动喉咙,终是不肯安心,向她讨要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在你的想法里,我是计划,还是变化?”
盛槿书颤睫。
半晌,她眼波如水,应她:“你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