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56章

  孟晚霁蹙眉。

  盛槿书俯身吻她,在彼此交缠的唇齿间呢喃:“你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意外。”

  孟晚霁推拒,又没办法完全推拒,最终沦陷在她的柔情,失去继续刨根问底的勇气。

  就像攥着一颗包装精致的硬物,她硌在手中却不敢打开。她怕打开后不是糖果,而是会崩牙的石头。

  她潜意识里在害怕,害怕再追问下去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浪潮翻涌中,她抓着盛槿书的肩,看着她不似作假的温柔与着迷,问自己:有时候是不是不必太较真?

  如果盛槿书真的不想与她长久,没必要把她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她的无计划似乎不是单对这份感情的,而是对整个人生和未来都没有计划。

  人的性格是在长久岁月中养成的,她再渴望安定,现在和盛槿书谈恋爱也不过小半年,要求盛槿书就此改变性格,变成一个有规划的人是不是确实太苛求她了?

  她给盛槿书找了一百个借口,也给自己找了一百个放宽心的理由,可不安的种子已经在心间播撒下,她到底没办法再回到先前的状态,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过了。

  她试图寻找更多的能让自己安心的证据,可是找不到。

  她发现,从始至终,盛槿书似乎都很少与她用“以后”、“将来”这类词,她甚至连“喜欢”都很少说,表白的时候说的也不过是“我们试试吧”,而“试试”这个词,又能有多少对长久的期待?

  即便是“喜欢”,“喜欢”这个词对成年人来说,又有多少分量?

  清明节过后的一周,广播剧要正式开始制作了。孟晚霁和盛槿书商量,她们可以成立一个广播剧制作的工作室,以后她们自己制作的剧就挂在这个工作室下面,为以后成立文化公司做准备。

  她提议工作室叫“子成工作室”,一是“子成”包含了她和盛槿书的姓氏部分,二是“子成”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之意,寓意美好,是她能想到的最满意的名字。

  她没有解释得这么通透,但她相信盛槿书那样的玲珑心思,一看就能明白。

  可盛槿书支持她成立工作室的想法,却否决了她关于工作室名字的提议。她说这个名字比较大众化,不够醒目吸引人,而且很可能已经被注册了。

  孟晚霁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像她之前和沈庭华说的养猫问题那样——她不想有分手后的遗留问题。

  孟晚霁的情感在告诫自己不要钻牛角尖,可理智却越来越防备了。

  一厢情愿太难堪,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不解决这个问题,她似乎没有办法安心和盛槿书继续下去了。

  她在问与不问,面对与不面对,是不是应该再给盛槿书一点信任和时间中摇摆,还没有来得及下定决心,周日从席惟婷家长处和宿管部打来的两通电话,彻底打破了她们连日来虚假的平静。

  他们说,席惟婷和余星倩私奔了。

  不知所踪。

第55章

  席惟婷的母亲在电话里交代事情的始末。

  她说她这段时间难得休假在家,有时间陪陪孩子,周六司机接席惟婷回家后,她就想和席惟婷谈谈心,结果她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席惟婷坐在书桌前一副慌慌张张要把什么东西藏起来的模样。她以为她是在偷看小说,万万没想到她去拉扯,掉落的是一整本她和另一个女孩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相册。

  相册里的另一个女孩子就是余星倩。

  细问之下,她奶奶说席惟婷还把这个女孩子光明正大地带回家过。她听后怒火攻心,打了席惟婷一巴掌,把她关在房间里反省,准备等周一带她来学校处理这件事的。

  没想到今天傍晚到吃饭时间了,保姆打开房间居然发现房里没人了,窗户开着——席惟婷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跑走了。

  她语气不太好,带着久居上位的盛气凌人,让孟晚霁去学校宿舍看看席惟婷有没有回学校,没有回学校的话,问问余星倩席惟婷有没有联系她。

  孟晚霁理解她的焦心,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立刻应了好,挂断电话联系舍管。

  盛槿书在她身边写教案,听了全程,停了笔与她一同关注。

  舍管回电说:“席惟婷不在宿舍,余星倩也不在,同宿舍的人说席惟婷回来过,把余星倩叫了出去,不久后两人就一起出去了。”

  孟晚霁和盛槿书心“咯噔”一声,顿觉不妙,两人马上一边打电话通知席惟婷母亲、一边联系学校应急组领导,往学校监控室赶。

  监控室里可以查到的监控显示,席惟婷是在午后两点多来到的学校,而后三点多席惟婷便和余星倩一起出现在校门口的监控里。

  监控可以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余星倩扶着席惟婷往远处走。席惟婷走得一瘸一拐,姿势不太自然,不知道是不是从家里跳下来的时候伤到了。

  两个女孩都只背着一个小书包,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七点钟,黄宏升、席惟婷母亲和学校另外两个领导人也都赶到了监控室,几个人反复看过监控后,黄宏升心存侥幸:“惟婷妈妈呀,会不会两个孩子就是一起出去散散心,或者,去医院看病?只是一时走得急,所以手机都没有带。”

  “不可能!”席惟婷母亲斩钉截铁。“我孩子什么性格我自己清楚。”

  她质问孟晚霁:“余星倩家长呢?为什么他们不到场?联系过了吗?”

  孟晚霁如实回:“还没有联系上,他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席惟婷母亲怒火突然被引爆,拍桌对着孟晚霁大骂:“没联系上?你这个班主任到底是干什么的?都多久了?你能不能负一点责任啊?!”

  盛槿书太阳穴突突跳,立刻伸手要把孟晚霁挡到身后:“惟婷妈妈,你……”

  孟晚霁攥她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激化事态。

  席惟婷的母亲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这个一直站在孟晚霁身边的女人,蹙眉睨着她,一副烦不胜烦的焦躁模样。

  盛槿书看着孟晚霁苍白的脸色,后槽牙咬了又咬,把恼火和心疼都勉强压下。

  她开口替孟晚霁解释:“余星倩家庭情况特殊,父亲常年瘫痪在床,爷爷奶奶都是上了年纪不识字的,家里没电话也没手机,所以才联系不上。”

  “这样的家庭,这样没人管的孩子,你们学校到底怎么放进来的?”席惟婷母亲的怒火并没有随着解释消散,甚至更盛了:“你们学校到底在想什么?你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孩子负责的吗?我们家长把孩子交到你们学校,看中的是什么,是你们学校的环境,你们心里不知道吗?穷则极恶,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这辈子都是狗苟蝇营地想着怎么往上爬,婷婷心思单纯,哪里经得住有心人哄骗。”

  “我告诉你们,”她手指着监控室里的一众人:“婷婷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是孟晚霁。她的手指最后停在孟晚霁身上。

  “你真的很失责……”学生每天都在她眼皮底下,这样畸形的感情怎么发生的,她作为班主任怎么能一点都没发现,任由事态发声到如今这个地步。

  黄宏升知道她有背景。即便主要责任不在学校,真要出什么事,她要闹大,学校怎么都得跟着脱层皮。即使被骂得一肚子火,他也以学校利益为重,不敢硬碰硬。

  但盛槿书不想再听她迁怒了。孩子们失踪她也焦心,但一码归一码,她不愿意孟晚霁有一丁点受到无端伤害的风险。

  她伸手不动声色地在口袋里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惟婷妈妈,我们现在在这里着急也于事无补,我们不如想想孩子们可能会去哪里,先分头去找找?”

  “诶,对对对。”黄宏升见缝插针,连忙附和。

  盛槿书补充:“另外,我冒昧问一下,你有没有对惟婷还说了其他什么话?比如你本来准备周一怎么处理这件事?”

  席惟婷母亲气压很低:“你这话什么意思?”

  盛槿书语气平和,说出口的话却令人通体发寒:“这关系到孩子们有没有可能想不开,走绝路。”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席惟婷母亲跋扈的面具也出现裂缝,明显有些慌了。

  “我没说什么,我就是说周一要来学校让学校开除余星倩,这种带坏风气的学生根本不配在学校念书。”

  如果是寻常和席惟婷家境相当的学生这件事兴许是无法这样处理的,但余星倩不一样,她本来就是凭品学特招进学校的,如果恋情被捅上去,被记过甚至被开除也不是不可能。

  盛槿书和孟晚霁交换眼神,心更沉了。难怪像余星倩这样一贯稳重乖巧的孩子也会慌神,做出这样慌不择路的事。

  “惟婷带钱了吗?”孟晚霁问。

  “我不知道……”席惟婷的母亲突然间像被戳破的气球,气势去了大半。

  “家里有人吗?去她房间看看,另外她有没有银行卡,查查看钱有没有少了。”盛槿书提醒。

  席惟婷的母亲顾不上指责了,迅速行动起来。

  黄宏升也找关系,让人帮忙查看席惟婷今天有没有过就诊记录,并请求留意她们近期的就诊记录。

  很快,席惟婷家里的奶奶反映席惟婷卧室里从小攒到大的储蓄罐空了,所有现金积蓄都被带走了。席惟婷母亲也查到交给席惟婷的那张银行卡上钱少了两万块——席惟婷是带着大笔现金走的。

  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暗暗提起心。这意味着这两个孩子应该不是要走绝路,但也表明着,这两个孩子离家出走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黄宏升发话:“这样吧,我们分头去车站、网吧、酒店、医院找找好吗?孩子们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走太远。”

  盛槿书本只是科任老师,完全没有义务参与这件事,但她还是主动表示:“我也联系关系看看,能不能调取到附近的监控。”

  孟晚霁便说:“那我去余星倩家看看,兴许两个人躲回去了。”

  席惟婷母亲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点头,终是说了句软话:“仰仗大家了。”

  大家分头行动,孟晚霁打车去了余星倩家,盛槿书联系了朋友,一起去了附近的警察局报案调取监控。

  一直到深夜十一点,所有人都一无所获。

  孟晚霁在余星倩家等过零点都没有等到席惟婷和余星倩。她们没有回来。

  第二天学校还有课,她不得不考虑先回去。

  夜深人静,偏远小村落,根本叫不到车。她坐在孤寂的破落平房院子里,有点后悔两个小时前盛槿书说过来接她时她怕盛槿书开陌生的夜路不安全拒绝了。正犹豫着是反悔叫盛槿书过来接她,还是预约一辆车,在余星倩家凑活一晚上,明早再回去,就看见村道上闪起两道明亮的远光灯,一辆高大的红色越野车在暗夜里渐行渐近。

  它越走越慢,最后在路边停下。

  车门被打开,女人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孟晚霁的眼前。

  盛槿书四处张望,最后看到整条路上唯一还亮着灯的一户人家门前的她,微微扬唇,朝着她走近。

  “先回去吧。”

  她还是来接她了。

  微光下,她把带来的薄外套披到她身上,眉目柔和,眼波若水。那一瞬间,孟晚霁凝望着她,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柔柔地托住。

  她发现她真的读不懂盛槿书——她的细节,她的体贴,她的偏爱,总让她有被深爱着的感觉。

  可她不说爱,不给她承诺,更不和她谈及将来。

  二十八年来,她从盛槿书身上得到过最多的安全感,可最大的不安全感,也是盛槿书带给她的。

  到底是该看她说了什么,还是该看她做了什么?孟晚霁感觉自己像走在名为盛槿书的迷宫里,患得患失,找不到出口。

第56章

  大海捞针不是易事,更何况是找两个刻意躲着大家的人。一整周过去,警方和学校这边,所有人都没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

  两个小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学生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席惟婷家长在施压,余星倩奶奶也来到了学校等消息,学校和孟晚霁的压力都很大。

  万幸,盛槿书录下的免孟晚霁责的录音没有真的派上用场,席惟婷和余星倩的消息传回来了。

  那是在她们失踪一周以后的一个周五深夜,盛槿书刚洗过澡,准备和孟晚霁一起上床入睡了。

  床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盛槿书从前对这种疑似推销的号码都是直接拒接的,但近期联系了太多的朋友帮忙找人,担心会和是余星倩和席惟婷的有关消息,所以此类电话都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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