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叹了一声,坐了起来,将面膜撕下丢到空间里,穿上鞋子给林福开了门,看到外面的阵仗,云安有些呆,问道:“大清早的,这是要干什么?”
林福躬身笑道:“回云公子的话,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小的奉老爷之命来给云公子送纳采的。”
“送东西?给我的?”
“是,请云公子移步,卧房落不下脚。”
云安看了看林福,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面熟?”
“回云公子的话,小的时常出府,兴许是在街上见过。”
“哦。”
林福一摆手,林禄上前一步,怀中抱着一只活着的大雁,大雁的颈部还系着丝绸红花。
林福唱到:“以鸿雁为纳采之首,愿云公子入府后,对小姐忠贞不渝,不离不弃。”
云安反应了片刻,打断了林福,说:“等等,你是说纳采?就是大婚六礼里面的那个纳采?”
“回云公子,正是。”
云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么说,燕国的结婚流程倒是和蓝星古代的差不多,云安记得:在大婚六礼中,纳采为六礼之首,指的是男方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去求婚。
云安又回想起林福刚才唱的吉祥话,的确是希望自己对林四小姐“忠贞不渝,不离不弃”来着……
云安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大都数女孩都会期待能拥有一场完美的婚礼,即便云安的性取向不同,她也曾期待过:等到自己有能力的那一天,给自己和爱人一场完美的婚礼,不过!自己就做个时空旅行,怎么就轰轰烈烈地“嫁”了呢?
还是披着一身男子的仿生皮,嫁给了……不,入赘给了一个女人,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云安觉得这个场面拿回蓝星,自己一定会被人嘲笑,但如此讲究礼法的场面,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还是敬业地打开了摄像机。
云安示意林福道:“你继续。”
林禄抱着大雁退到一旁,又有两名家丁抱着两只色彩斑斓的禽类,定睛一瞧是一对鸳鸯。
林福唱道:“以鸳鸯为采,愿云公子与小姐恩爱白首,休戚与共。”
第三件礼物是由四人,两两合抬呈上来的,一黑一白两件乐器,黑色的看起来像是一把古琴,白色的云安没见过。
林福唱到:“以琴瑟为采,愿云公子与小姐琴瑟和鸣,恩爱不移!”
云安快步来到白色乐器前,抬手拨弄一下,奇特的声音传出,云安数了数上面的弦,一共有五十根,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云安在心中默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是了,这个乐器一定是传说中的“瑟”!
在蓝星,瑟这种与琴成双出现的乐器,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失传了。后人也只是从一些贵族的墓穴中考古到了这一乐器,但损伤太严重已经无法修复,无从知晓这种乐器的音色。
只能从一些古籍和诗词中推断出“瑟”这种乐器自上古便有,其存在史不亚于古琴。
云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眼前这把通体雪白,已成绝唱的乐器,一根一根地拨动琴弦,聆听不同音阶的美妙声音。
VCR记录了全程,云安强忍着才没有出言解说,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如果能把这把瑟带回到蓝星,将是世界上唯一一把,保存最完好的古瑟!
其价值和意义自然不必说……
“云公子?”林福叫了一声,云安转头,问道:“你刚才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是吧?”
“没错,纳采之礼皆归云家所有。”
“那你帮我把它搬到我的房间里。”
“是。”
林福一挥手,家丁将古瑟搬进了云安的房间里。
这场采纳之礼进行了一个上午,云安再次见识了林府的富贵,整整七十二样吉祥物,除了有吉祥含义的活物外,还有许多造型吉利的奇珍异宝。
比如:丫鬟端出一盘晶莹剔透的大红枣,林福唱道:希望云公子和四小姐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结果云安走近一瞧,这哪里是什么红枣,分明是形状和颜色都非常稀有的玉石!
拿起来一颗,触感圆润,入手冰凉,完全没有人工凿刻的痕迹,是天然长成红枣性状的玉石。
难得的是,这些玉枣个个饱满,大小光泽都差不多,就连红枣上面的纹路都有,真不知道林府是怎么寻到这些东西的。
云安的房间装不下这些,林福将早就准备好的采纳单子交给云安,说道:“老爷已经吩咐专门为云公子开了一间库房,所有纳,聘之礼,一律装到云公子的私库中,这是采纳单,请云公子过目。”
“库房有锁吗,安全不?”
“云公子请放心,库房有专人,十二个时辰巡视看管,绝对不会出纰漏,而且库房的锁头使用寒铁浇筑而成的,门窗也是特别打造的,确保万无一失。”
云安问道:“钥匙呢?”
“回公子,在四小姐那里。”
得,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的,想想也是……这些东西都是人家林府给入赘的女婿准备的,自己本来就没有资格要,还是别想了。
倒是那把古瑟云安是真的很想带回蓝星,把它上交给国家,让这个已经失传的乐器早日重现人间。
云安暗自打算:等身份坦白后,和林四小姐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把古瑟让给自己,若是人家不愿意自己也不会强求,大不了再去扛大包去,攒钱到市面上买一把普通的也好。
云安回到卧房,距离未时还有一段时间,她坐到古瑟后,随手拨弄了几声,这把古瑟的音色绝佳,可惜云安不通其理,曲不成调。
云安再次打开了摄像机,望着出现在摄像头中“五十弦”和自己的右手,轻声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就是失传的古瑟,没想到在这个时空被我遇到了。”
我叫云安,是B集团时空旅行计划的首位志愿者,误打误撞成了陇东林府的准入赘“女婿”,刚刚见证了一场极为隆重的纳采之礼。
说到这里云安沉默了,她的手指勾了勾掌下的琴弦,音符传出,飘远。
良久,云安再次开口,声音中却透出一丝感慨,她说:“在蓝星,同性之间的婚姻暂时不被法律允许,可我还是期待过能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牵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在亲友的祝福下,走进婚礼的殿堂。林府对这门亲事的重视,让我大开眼界的同时,也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我不知道林四小姐是否如我一样,也对自己的婚姻有过期待和向往,我现在能切身体会到的是:林府的当家人真的非常疼爱这位林四小姐。如此厚礼,大抵是希望我这个假赘婿,能感受到林府对我的重视,看在这个情分上,好好对待林四小姐吧。”
第21章 宫砂一点
第二日,同样的时辰,家丁来到西苑。
同来的还有一位矍铄的道长,云安开门,让开身位请二人进来,林福对云安行了一礼,说道:“请云公子的安,这位是玄苦大师,婚期将近,今儿是六礼中的问名。”
这个名字云安在林四小姐的生辰宴上就听过了,就是那位断言了林四小姐在双十生辰中会遇到天赐良缘的神秘道长。
云安本以为林老爷口中的“玄苦大师”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不想竟是一位女道长。
就在云安打量玄苦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云安,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林福忙问道:“大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玄苦摇头摇头,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云安,时而蹙眉,时而疑惑,分明是有话。
玄学历来都是神秘的,云安还不知道这门学问在这个时代拥有怎样的力量,但从林福对玄苦的尊敬程度上看,大致能推断出一些。
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很低,玄苦大师能得到林老爷的尊重,甚至用她的名号来背书,想必出自玄学的力量。
落座后,林福问道:“云公子今年多大,几月生人?”
“二十三岁了,生日是六月十一。”
“祖籍何在?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祖籍……在东北方向,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清,嗯……”云安忖度片刻,编了一个说辞,继续道:“从小就在流浪,所以记不得了,只记得在东北方向。”
“那家中有些什么人呢?”
“高堂双亲,上有一长姐,下有一幼弟。”经过严老先生的教导,云安的话语中也多了几分古韵。
“不过……他们,都不在这个世上。”蓝星和燕国是不同的时空,这个回答算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吧。
玄苦将云安交代的信息尽数写在了一张红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玄苦道长将红纸交给林福,说道:“你且先去,贫道还有几句话要和云施主说。”
“是。”林福收起云安的问名贴,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到云安的手上,说道:“云公子,里面是四小姐的姓名八字,请您过目。明儿小的还在同一时辰过来。”
“知道了,谢谢。”
林福退走,云安问玄苦:“道长要说什么?”
玄苦沉吟片刻,回道:“贫道自归入山门已有一个甲子,却从未见过云施主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
“云施主……近来可有身体不适,或者久睡不醒之兆?”
“没有,我的身体一向好的很,前几天得了一场小感冒……就是风寒,睡眠也挺好的。”
“胃口如何?”
“吃嘛嘛香。”
“啧,这就奇了。”
“道长直说便是。”
“恕贫道直言,贫道观云施主天庭之相,分明有气脉将尽之意,这种气相并非横祸,或者血光之灾,多出现在迟暮老者的脸上,云公子如此年轻,身体又好,贫道实在想不通为何会从施主的身上看出‘将尽’之相。”
“道长的意思是,我的时日无多了?”
“非也,施主并非短命之相,而且贫道隐约能从施主这即将枯竭的气脉之下,感受到一股跃跃萌发的新生机,怪哉,奇也。”
玄苦大师陷入了沉思,云安却震惊不已,暗道:这位玄苦大师果然不一般,要不是穿越之事超过了这个时代人类的认知,对方简直就要看出她是一个时空旅行者了。
在云安的理解中,玄苦大师所谓的“气脉”大概是自己与这个时空之间的磁场,“气脉将尽”指的也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要离开这个时空了,这也印证了后面的话,在自己枯竭的气脉之下,还蕴藏着一波浓浓的生机,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两年多以后可以准时回到蓝星?
想通这里,云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平心而论,云安的心里一直都有隐约的担忧,首先是时光隧道里的那个怪物,还有自己传送错误的事实,出了这么多变数,云安害怕自己回不去。
不过,云安不是杞人忧天的人,她将自己的担忧和害怕转化成了动力,非常敬业地完成李教授交代的任务,用行动欺骗自己的潜意识,立下了一个心理暗示:只要自己好好完成任务,就一定能回去。
玄苦大师的话算是给云安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高兴地起身,对玄苦大师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谢谢大师,你的话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次换玄苦大师发愣了,换成旁人,听到如此断言定会失魂落魄,不知所措,如云安这般表现的,玄苦还是第一次见。
……
送走了玄苦,云安撕开了林福给她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林四小姐的闺名和八字。
云安看了好几遍,她只认识“林”“不”还有“年”“月”“日”这五个字,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笔画太多,云安还没见过。
云安摸了摸最后的那个字,心头涌出一股,小猫爪挠心脏的感觉,就差一个字,自己就能知道她的名字了!
“到底叫什么呢?林……林不群?林不然,林不弃,林……林不惑?”
云安捏着名帖,右手的手指却在自己的腿上画了起来,一笔一划,写的正是林四小姐芳名的最后一个字,这个行为是无意识的,云安自己也没发现。
门外传来家丁的通报声,是严老先生来了,云安将名帖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里,起身相迎。
云安端起手臂行了一礼,说道:“学生云安,见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