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云安,林不羡又是一阵惆怅,若是她在……一定能给自己出个好主意吧?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许多大事自己都独自面对了,经历了这么多,怎么突然又有了依赖心呢?
林夫人见自家女儿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说道:“女儿啊,安儿那个脱缰野马的性子,你若是压不住,就早早生个孩子出来,说不定有了孩子,他就能收收心了。虽然这世道乱了,但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我可听说安儿在外头弄了个宅子,里头养了些个莺莺燕燕的,正好这个节骨眼他也不能过去了,你不如趁此机会拿出当家主母的气魄来,借着守制的名头将她们都打发了吧!免得过了守制期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无心插柳柳成荫,林不羡的心头如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她突然就想起了云安之前和自己提过的“小林府”计划!
这个计划,不正好对着眼下自己的局面吗?
若是能成功,既能免去与他人做嫁衣的结局,又能最大程度避免他们父女的正面冲突!若是运营得当,即便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父亲真从外面接了一个“继承人”回来,那交到他手上的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那孩子真有本事,就着林府残存的家业,自己打出一片天下也未为不可。
反正……在自己这里,任何人也休想坐享其成!
“母亲,女儿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林夫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中了女儿的痛处,劝道:“娘就是随口一说,安儿这孩子本性不坏,他一定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女儿知道。”
……
林不羡一路疾行回到了书房,云安在提出“小林府”计划的时候,直击过林府股权问题的弊端,而眼下的事情,更是印证了云安所断不差,静水之下的暗礁正一桩桩一件件地冒出来!
林不羡关上书房的门,来到书案后,一边研墨,一边回忆云安所说的“股权回购制”以及股权的期限问题,思索着如何将之系统地提炼出来。
云安的“小林府”计划,本质上是做空南林府,暗度陈仓,用亏空出去的银子充实属于她们的“小林府”。
南林府里倾注了太多林不羡的心血,她原本不想做的太绝,只打算适当“引流”让林府失落燕国巨贾的位置,跳出这个火坑即可。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留下来的,都可能是旁人的。
既然下了决心,首先第一步就是“股权回购”的问题,只有产业的股权属于一方,才能随意处置,变现转移。
……
再过一阵子就入冬了,按照惯例,每年的下元节,既十月十五日这天,整个林氏的族人都会聚集到宗家来,由宗家家主带领全部宗亲,开祠堂,设三牲,修斋建蘸,祭拜祖先。
算算日子,刚好守制期也结束了……
林不羡记得云安说过:这件事最好找到一个公开的场合,先从股份较小,血脉较疏的股东身上开刀,这个日子,正合适。
林不羡决定在此之前,自己要暂避锋芒,躲在幕后看看自家父亲的动态,揣摩他的心思。
……
一转眼,十五日光景转瞬即逝,云安一行人由胡黎和杜仲两位名捕护送着,抵达了京城。
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令云安颇感疑惑……
首先就是,云安发现玄一道长个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服侍”,玄一道长的年纪一直是个谜,从林母对其的态度上来看,玄一道长的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她看起来很年轻,而且身体素质居然比云安这个接受过魔鬼训练的人还要好!
且说几日前,行至冀州山麓,由于冀州连日暴雨,路现塌方,车马难行。绕道要耽搁十几日,玄一道长决定徒步出山,走到下一个城镇再置办车马。
他们在大山里走了三天,云安都有些吃不消了,玄一道长还是精神百倍的模样,甚至中途瑞儿不小心扭了脚,云安本想背她走完剩下的路,结果玄一道长直接背起了瑞儿,即便是这样,脚程也不在他们三人之下……
这让云安万般疑惑,当初玄一道长到底在山门外跪了多久,才会变成那样一副副鬼样子!
难道那个同极双修,真的有科学解释不了的玄妙?
其次就是,云安深深地觉得,玄一和瑞儿这俩人有问题!
云安也知道,自己这么想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是不对的,但是!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云安怎么看这俩人,怎么觉得奇怪,这一路上两个人一直住在一个房间里,宿在荒郊野外倒是免不了了,可下榻到客房充裕的客栈里,这两个人还睡一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最让云安迷惑的是:胡黎和杜仲也天天睡在一个房间……
这俩中年汉子,一个细细长长似麻杆,一个粗粗胖胖像地缸,竟然也是形影不离,同塌而眠,就连白天骑马的时候都挨的那么近,都要贴一起了,两个人!
云安无数次地想提醒这四位,眼下正值,国,丧,守,制!
一想到自己还没接到太子薨逝的消息就和林不羡“分居”了,再看这一群人,在上京的路上如此明目张胆,云安就郁结到不行。
“京城!京城是不是到了!”云安单手扯着缰绳,握着马鞭的遥遥一指,只见远处一座雄壮巍峨的城池屹立,隐约能瞧见城墙上的石制匾额,上书“京都”二字。
杜仲和胡黎双双勒住缰绳,杜仲叹了一声,胡黎答道:“京城到了。”
话音落,二人对视一眼,均无言。
云安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终于可以暂时脱离这几位了,京城有林府的产业,自己就大大方方住进去,等人来联系自己就行了!
云安早已归心似箭,一路上她和林不羡之间的距离,一日远过一日,但她的心已经不知飞回去多少次了。
如今到了京城,任务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回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云安甚至想:要是自己的任务提前办完,要不要给玄一道长留个口信儿,先一步回去呢?
“玄一道长,京城就在前面了。”
云安的心情好了起来,打开VCR将燕国的京城拍了下来。
或许是天子脚下,京城的气氛比洛城更加沉重,城郭的石墩上,挂着白布,就连城墙上的旌旗杆子上都系了白布条,正随着寒风飘舞。
京城地北,这个时节更显萧索,又因出于安全考虑,城池数丈之内的树木均被连根拔起,城周围挖了一道三丈宽的护城河,看起来孤零零的,又透出一丝孤壮之感。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心生肃穆,即便是对太子薨逝毫无感觉的云安,待走近城池后,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白日里,城门的吊桥是放下的,城池上和城门口都有巡逻的士兵,城门口站着手持长兵器的士兵,他们无一例外地额头上都系了一条白布。
云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见白布还在才放心。
玄一的马车上插着御赐令旗,明黄色,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无比扎眼。
马车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便有士兵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停到马车前单膝跪地:“不知是哪位天师,高僧?还请告知道号,法名,容小人核对名册。”
车厢的门开了,玄一双手背在身后潇洒地跳下了马车,来到士兵身前将人扶起,随后一甩手中的拂尘,在胸前捏了一个法印,说道:“贫道道号玄一。”
“玄”字辈,目前已经是燕国道教第二高的辈分了,燕国仅存屈指可数的几位,年逾百岁的天师比“玄”的位分高。
就连皇帝在内廷开设如此规模的法会,都没有让人去打扰那几位。
所以“玄”字辈,是此次道家法会中的最高辈分。
士兵当即肃然起敬,对玄一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玄字辈的天师,昨日也来了几位,是从洛城清虚观来的,道长这边请,小的这就带您到驿馆休息。”
“多谢。”
……
云安将玄一送到了驿馆,起身告辞:“道长,晚辈无官无品,住在这官家驿馆内于理不合,先行告退了。”
“住处可安排好了?”
“临行前我娘子告诉我,京城也有几家林氏的产业,好像还有家不错的客栈,我就住在那儿,待晚辈安顿好了,再派人来告知行踪,道长若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派人去叫我。”
“云施主这一路辛苦了,到了住处好生休息,适才我看了下入京的名册,估么着再有几日就该入宫了,法会一毕,贫道会让瑞儿去寻你。”
云安一听,明白了。敢情这是让瑞儿留下了?也好,自己一个人还方便些。
“那晚辈就先行告退了,道长也好好休息。”
玄一沉吟片刻,低声道:“贫道昔日游走四方时,在京城结下了几位俗家朋友,待正事儿办完,云施主可愿随我走一趟?见见老朋友。”
云安心里不大愿意,与其留在京城闲逛,她更想飞奔回洛城去,亦溪还在等着自己。
转念一想:玄一毕竟是亦溪的救命恩人,而且对自己的指导也颇多,自己不应该拒绝。
于是答应道:“好,晚辈随时恭候,不过晚辈可能会在京城四处转转,为避免扑空还请道长提前一日派人过去,若是晚辈不在,给店小二留个口信即可。”
“知道了,云施主请自便。”
“告辞。”
云安出了驿馆,随便在街上抓了个人便打听起来:“兄台,在下姓云名安,洛城人氏,初到京城,敢问兄台,京城可有陇东林氏的产业?”
“哟,陇东林家的产业?光这条街上就有两家,你要找什么铺子?”
“客栈。”
“从此处往东走,三条街,我记得那边好像就有一家,你过去了再沿街问问吧。”
“多谢。”
于是云安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问,顺便做一个自我介绍,一路大摇大摆地进了林府在京城的一家客栈——云来客栈。
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云安相信,自己如此高调,应该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了,下一步就等人家来找自己了。
……
另一边,洛城又出了一桩案子,与南林府多少有些关系。
林氏某旁支的嫡三子,论起来林不羡要唤对方一声:“三从兄”,一位叫林不彧的公子哥,被仆人抬到了公堂上。
据说,这位爷正准备出个远门,刚出城不到三十里,□□地就受到了伏击,对方身材纤细瘦小,黑纱蒙面,当着两个随从的面,打断了林不彧的腿。
可离奇的是:两个随从均未受到攻击,而且林不彧当时还带着几样宝贝,凶手也并未取,只是打断了林不彧的腿。
第98章 话分两头
林府在洛城是有头有脸的门第,即便林不彧身处分家,但地位同样尊贵。
且行凶人的意图指向性太过明显,金银财宝分文不取,显然是为了报复,再加上林不彧本人是一位浪荡公子,平日里话锋犀利,行事乖张,不知道在无形中树里了多少敌人。
这下林不彧怕了,连哭带喊地让随从轮流背着自己狂奔回了洛城,一边呼痛一边还高声嚷嚷道:“这笔账给我算到林四的头上!本大爷这一趟可是为了她跑的!”
原来,林不彧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说话还是比较算数的,当初他私自将云安当的典当物拿走献给了宁王,之后林不羡带着云安专程到分家府上讨要说法,双方约定在年关之前,林不彧要将云安的“家传之宝”给讨要回来。
林不彧左拖右拖,可一向纵情山水的林威今年似乎没有什么出门的迹象,再加上林不彧听说南林府很宠爱云安这个女婿,权衡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上路。
正好赶上太子薨逝,各路皇亲国戚均奉旨入京奔丧,林不彧是个聪明人,他深谙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宁王也要低调一些,不会太为难他。至于宁王会不会秋后算账,那就是宗门的事情了,和他林不彧无关。
于是林不彧专门走了一趟林府,从林不羡的私库里,毫不客气地挑选了八件奇珍异宝,分别是:翡翠白菜,一套由芙蓉石打造貔貅、红珊瑚桂树、出自前朝大家之手的《十二景图》、还有四件番邦的舶来品。
这几件,几乎是林不羡私库里最名贵的宝物,它象征了林府宗门的煊赫,也证明了林四小姐在宗门究竟有多么得宠,当然也能看出林不彧对这件事有多么的怨念。
在林不彧拿这几样东西的时候,连林府专门镇守私库,见惯了奇珍异宝的管家,都心疼地直吸气,几次报到林不羡那儿去,后者却只是说:“告诉从堂三少爷,只要能兑现承诺,府库中的宝物,予取予求。”
林不彧听到林不羡的话,更加确定了云安在林府中的地位,不再心存侥幸,可是……
林不彧带着如此珍宝出门,行凶者却一件不取,只打断了他的腿,这怎么能不让林不彧害怕呢?
林不彧被打的消息很快传开了,由于林不彧在公堂上胡言乱语,坐镇府衙大堂的钟萧廷还光明正大地将林不羡宣到了堂上。
对此,林不羡万般无奈,多亏云安留了一盒那个东西给她,涂在脸上苍白无比,才算蒙混过关。